岂止双喜临门?结界边缘,林阡一笑:“剑鬼阵破。”他本该是最早破阵的那一个,但剑鬼此方唱罢、尸虫彼方登场、又费了他好一番功夫。
好在那些尸虫对他并无敌意,之所以汇聚到他身边来,好像是对“吟儿”飞蛾扑火?他先还不知,战刀噼砍多时后,如何能觉察不到。
随着萧若水、萧鹤年、轩辕九烨、不老神仙相继败阵,角落里歌璧和狗鲨二号等活人和尸体成为全场焦点——按屈出律的说法,歌璧属阴,狗鲨二号属阳,两者皆是植物人;其余尸体尸虫全是死者;吟儿则为催化,介乎生死之间。
屈出律不知几时醒来的,两眼精光烁动:“适才兵气之余威,仍可将绝地武士熔炼。不过,绝地武士始终是个不稳定的杂合体、过渡态;如果想得到其中某一个人的复原,就务必经历‘先杂合、再妙拆’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可以是稍纵即逝的,也就是说,凭我如今的巫术经验,绝地武士形成的下一瞬,歌璧就可以苏醒了……”
他说这句话,为的是要卸下林阡心防,让林阡同意尸虫参与吟儿和歌璧的杂合;
但同时也要加深林阡的犹疑,因为受益者或许只有歌璧一个。
“要赌吗……”林阡内心确实纠结。他知道,歌璧不像吟儿,歌璧本来就活着,巫术与其说起死回生不如说妙手回春。可他想赌,这个阵法的兵气比以往任何一处都强,兴许绝地武士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苏醒,哪怕先不拆、先杂合、还是像当初那样要共存在同一躯壳。
趁林阡注目于吟儿失神,冷不防暗地里罡风骤起,黄尘鼓鼓全往人鼻中堵——乃蛮五帝与西辽仅剩的两位高手受屈出律眼神号令,大势已去,完全放弃结界,殊死一搏与林阡鱼死网破!
这帮歹人深谙对抗林阡之道,分立荧惑、辰、岁、太白、镇、太阳、太阴位,“阴阳为之愆度,七曜为之盈缩!”“如彼七纬,细璧重珠!”一出手就集结为七曜阵,连缀不断,气脉通联,汹涌往林阡反扑。
“歹人们竟敢暗算主公!”“去给主公分担!”“让他们见识什么是真七曜!”“假七星撞真七曜!”盟军早就在帮林阡留意,见状,怒气同时飙到顶点,夺魄追命之刃,点穴截脉之手,饮血蹈锋之斗志,齐赋予这场诛恶屠逆的惊涛烈焰!
可是这强者辈出的盟军,无论哪个都来不及。
五帝二辽攻势齐出,群魔乱舞,却看林阡内力透刀而出,金光闪耀,如现万佛,将这来势汹汹的七曜阵原地裂解——一声脆响,锋芒尽折,每个人还傻愣愣杵在冲锋的途中做着提举刺杀的动作……
“这里是,莫高窟……”不知何人如梦初醒,喃喃道出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佛家有言,修建佛洞功德无量,莫者,不可能、没有也,莫高窟的意思,就是说没有比修建佛窟更高的修为了。
没头没脑?契合此情此景,这话恰到好处——这天下,再也没有比饮恨刀更高的修为了!
徐辕刹住前去救援的脚步,除了激动,就是感动:谁说踏入佛门和情深意重两相冲突?主公他迂回再三还是到了二十层,而且倏然就稳,好一把饮恨刀,迥临飞鸟上,高出世尘间!
“继续。”盟军只有一人没想过要救主公。
首先,他预判到林阡不需要救。其二,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他陈旭气定神闲采石。
从“采石行动”发起到现在,陈旭从未允许过轩辕九烨将石摆全,限制着小结界和天地迷宫大阵的能级始终未达最高。不过,由于不曾切中肯綮,尽管武阵们连番崩溃、盟军得以聚拢、敌人也大半败退,小结界却仍然苟延残喘。此刻,还差一点点,石阵就可以粉碎——那就更需要防止敌人死灰复燃,规避盟军行百里路半九十。
“可以了!全阵都破!”不刻,陈旭终于展眉,大汗淋漓却开怀大笑。紧随着七曜阵在乃蛮五帝被林阡一刀废之后瓦解,石阵也被他陈旭指挥沉延郭仲元郭阿邻等人清空。
小结界应声散架,大阵法归于平稳,险阻和危机荡然无存!
天地大亮,云汉轻清,
等闲盟军总算可以赴战,数路并起,奋迅登山,
金鼓震上下,干戚纷纵横,白旄若素霓,丹旗发朱光。
不多时,成吉思汗藏身之处便土崩瓦解。
太阳一出,暗处的蟑螂蝗虫老鼠全都无所遁形。
点算俘虏,数以千计,有那些最初被林阡吓散的西辽小兵,也有盟军始料未及似乎想当杀手锏的却还没来得及现身就被风卷残云的乃蛮小兵……
西辽兵也好,乃蛮兵也好,为的都是屈出律。
因为千军万马中,不管高手的竭尽所能也好,还是士兵的赶鸭子上阵也罢,都是围绕着王子/驸马展开的。
“这群杂碎里,倒也有可取之人。”战斗终止,盟军对一度奋不顾身、坚忍不拔、宁死不屈的乃蛮高手们惺惺相惜。
“良左那小子预言精准,临行前对我说,敌军可能还有些不在预算内的人,战后若俘虏了留给他改编就行。”郭蛤蟆回忆起鸣沙山四战五战之交,自己和好兄弟完颜彝曾有过如此对话:“良左,你小子想新兵想疯了!”
“先前误投铁木真,确实流失了不少麾下。”完颜彝正色说,他其实很想参加第五战,把成吉思汗斩于马下,但职责所在,更应该将莫非送回黑水。且后方也需要保障;总要有人做后盾。
“想要新的吗?如果有合适的,我给你去争取。”当时,完颜瞻一如既往以上级的口吻关心。
“要肯定想要……但要最好的。”完颜彝笑着狮子大开口,“每战先登陷阵、疾若风雨的那一种。”
完颜瞻回到现实中来。
完颜彝要的那种,乃蛮六十四高手再吻合不过。虽战死、自尽了一些,剩下的武功也废了不少,勇勐、气节,绝不可能丢。
本来完颜瞻也没这信心、且不忍心去扭转乃蛮人的志向。谁知,那屈出律真是个神助攻。五帝的殊死一搏给他制造了千载难逢的逃跑机会,而他非但滞留在原地没走,反而还因为找不到歌璧、魔怔般大呼小叫。待到五帝被林阡打成五弟、青弟拼尽全力爬回他身边来,还没说话,屈出律就恼羞成怒:“她醒了!醒时只看到林阡一个!”疯了一样打得好不容易才支棱起来的青弟又耷拉在地。
这种本色毕露的行为,难免教不惜放弃原则、陪他生死与共的乃蛮旧部们寒心:“王子,大家都是为了复国,你告戒我们不必杀铁木真、转为羞辱他,我们迂回成这样都甘之如饴!可到头来你却为了一个女人……”
“以下犯上,成何体统?”屈出律正待摆出王子的架子,乍见玄弟的背后、完颜瞻率众奔赴,一惊之下如梦初醒,也不痴情了也不赖在这里找了,爱人虽大,自己更大,命最重要,把玄弟往完颜瞻刀尖上一推就熘之大吉。
还好完颜瞻刀收得快,那一刻,虽然同情乃蛮五弟的心死,却因为一切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关系而唇角勾笑:良左这小子,要捡这好漏。
成吉思汗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自己“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了,活像拿金宋夏辽蒙乃蛮各国各部落挡煞转厄,又如自己是个祸水一路西引、给林阡收服列国作铺垫。如果这叫“天命”,也太糟心!
酷爱谋算的轩辕九烨,破天荒地没给他前瞻后事,而只是反复复盘这一战来缓解自身心理压力:
“我方的下策是冒着乃蛮人里有内奸的风险,以武阵叠加石阵拒敌。由于这帮人不一定可信,故而我方只有五成的机会自保……没想到,命好,战时他们无一背刺;更没想到,命不好,战后他们全被林匪收了……”
哎,是啊,那些、不能说可以与林匪打成平手、但怎么也能教林匪肃然起敬的乃蛮高手!太可惜,成吉思汗刚准备承认他们,就没资格了!
“我方的中策是先下手为强策反荀为,奈何荀为叛得敷衍、归得坚决……好在那时陈旭被困住,我还可以抢救石阵,可惜还是没能摆全……哎,我输给他和叶文暄,对不起木军师的嘱托。”
自保都做不到,还抢出九钥、转移到草原?更是空想!
“我方的上策……”
不提也罢!起得热火朝天,落得寒彻心扉……
羽扇轻摇,陈旭亦归纳总结,却是截然不同心境:
“我方的上策是采石行动、把轩辕九烨死死压在他下策……虽被耽误,总算好事多磨。”
“我方的中策是以武破界,这是被轩辕九烨的策反中策逼出来的……不过,连毕再遇周虎都来歃血为盟时,便知必胜了。”
“屈出律的尸虫加速结界崩坏,帮轩辕九烨达到他上策转守为攻,也对应我方下策,即高难度百武诛恶……一波三折但是结局完美,结界消失,阵法没坍塌、戾气收了回去,盟军大获全胜,铁木真和轩辕九烨相依为命。”
“军师似乎不着急去围捕那位总能逃出主公掌心的天命之子?”徐辕问起蒙古天骄和金国天骄。
“当然,天骄您忘了?围师必阙,本来就是有缺口的。这原就是我‘上西天’计划的一环。”陈旭笑,告诉我们的南宋天骄,他知道成吉思汗和轩辕九烨现在何处,网已张好。
“我也很纳闷。乃蛮五帝自杀式袭击主公时,不老神仙和萧鹤年倒是能趁机遁地跑,但萧若水、屈出律根本逃不了。军师,为何要我们放水?”完颜瞻不解。
“所有人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铁木真。为了杜绝那位天命之子有下一次拿人挡煞的机会,就让他们在那个弹丸之地了结恩怨。”陈旭说,尽在掌握,却不立刻吃,是因为看穿了屈出律、萧若水各有执念,与其浪费时间防止战俘们越狱,还不如把这些战俘消磨干净、让他们成为彼此的“代价”,“盟军暂且休整,坐看笼中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