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不通的萧若水原还以为是辽蒙联军救他,可脱离危险时才发现,耶律长空和塔阳古的两个仆人,居然是乔装打扮后的乃蛮五帝之二!
千恩万谢过后,环顾四周也只有自己这独苗被救,更加惊疑:“你们是乃蛮部的人,为何只救我一个?”
“奉王子之命,救您出火坑。”青帝直说来意,“西辽不适合留,蒙古不值得救,王子欲复国,求贤若渴。”
“王子?”萧若水一愣,好像听过,“屈出律王子?”
“就在铁木真身侧。”青帝回答。
西辽高手繁多且杂,有辽帝祖父的死忠,有蒙古的储备力量,有对林匪异常亲厚之人,也有萧若水这种比较崇汉、但和盟军明显不亲、三边都不沾、值得拉拢到乃蛮的。救萧若水,既给林阡的对面加高手,也给自己的锅底添灶台,屈出律何乐而不为?
屈出律虽然看准了萧若水可以发展,但谨慎起见,大事未成,还是不能暴露屈出律王子本人是哪个,他让多名亲随冒用自己名字,多一些干扰条件也好。
“放心,两位恩人,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今天发生的事,以免影响王子的大计。”萧若水果然是个识时务者。
萧若水被指引到成吉思汗和轩辕九烨所在之地,更为意外地发现,这个所谓的西辽第二拨兵团,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雕鹫鸢隼派,而几乎都是由乃蛮等附属部落的高手凑数……何时起,成吉思汗身边的护卫走马灯似的换,护卫的性质却越来越值得玩味。
“乃蛮部明明是铁木真的死敌,为何要倾其所有、在他身侧护卫?”萧若水难免蹊跷,却不敢问出口。
“很简单。”阴暗处,屈出律好像知道有人在隔空发问,嘴角露出一丝阴冷的笑。
很早以前,就有人当面问过他:“你明明应该对林阡忠心,为何又对他有所保留?”
他回答那人说:“天下不能只有林阡一人独大。”
那人沉默良久,深呼吸了一口:“深以为然。”
这句对话发生在西宁,杨妙真亲眼所见,杨鞍和黑衣人之间。
林阡不会想到,年初李全尸体是屈出律盗给杨鞍做见面礼的,屈出律还承诺杨鞍说,只要尸虫缩聚实验成功,就给李全起死回生。
但林阡如果敢想还是能想到的:绝地武士的躯壳里有个脾气火爆的山东大汉,那是屈出律给杨鞍的预实验现象。
杨鞍值得屈出律交往,特殊性有四,擅长火器,防御力强,林阡的师长,林阡的死敌。
当然了,去年的屈出律还像只丧家犬一样,尚未召齐旧部,时刻规避追杀,是真把林阡当成寄托……怎可能预料到自己在傍上林阡之后,发现林阡太强,转念要制衡他呢――
要报杀父之仇,要复乃蛮部繁荣昌盛,要把铁木真踩在脚下,
在进入西辽国境后,屈出律原想像投奔叔父一样直接去投辽帝,却发现那昏君狗眼看人低、只钟爱掌上明珠……
也罢,投其所好,勾引浑忽公主,
亏得生了一副好脸,还会不少小把戏,美梦成真一步步当上了浑忽的侍卫、亲卫、爱人。
西辽有不少人都崇汉,浑忽就是其中之一,否则怎么逃婚私奔偏偏往东南方向逃?也是因为浑忽的缘故,屈出律在西宁结识了百里飘云夫妇,意外加入了林匪,从此有关林阡的传说如雷贯耳,他想到了,可以直接求林阡帮他复仇复国……
但西宁之战即将落幕时,他压制住了心里这团烈火,其一,是看见林阡轻易就把木华黎打得丢盔弃甲――蒙古长生门曾杀得乃蛮五帝溃不成军,那林阡的战斗力是乃蛮的多少倍?林阡轻藐皇权,迟早会打压乃蛮!其二,他发现浑忽公主崇汉过了头,因小见大,可别被林阡彻底汉化浑忽公主,文化入侵西辽还蚕食他乃蛮。其三――
如果说木华黎轩辕九烨如在照镜,那么他屈出律和李全也有类似感觉。他看到李全的第一眼就心念一动:不卑不亢,处变不惊,真正是成大事者该有的样子。可那样一个机关算尽的阴谋家,在林阡刀下不过就是个渣,屈出律很难不物伤其类。
“铁木真是我的首要仇敌,但天下不能被林阡独霸。”他美其名曰,不能因私废公。
西宁之战时期,成吉思汗和林阡还算平衡,不需要他屈出律偏帮哪个,所以木华黎拖雷死不死跟他没关系,他也就是刚萌生这个念头而已。他第一步只是盗走李全尸体交付杨鞍,无意间却助力木华黎逃去宣化,好在林阡闻讯又及时追上,在西宁宣化交界赢得更大。他私心骗浑忽去告诉灵犀,有关尸虫被盗之事,诱引灵犀去前线被耶律长空“追杀政变余孽”,寄希望于灵犀飘云送命、西辽不会被林阡亲近,谁知一方面让耶律长空和林阡不打不相识,一方面促成了轩辕九烨对木华黎的营救……
所以宣化之战以后,他深谙“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道理,为人处世更加深藏不露,完全围绕“绝地武士”去对林阡揉腿捏脚。
林阡对凤箫吟果然重情……甚至到了魔怔的地步。
穿着件打补丁的单衣纵横敌阵,对着个空的骨灰盒一脸宠溺,砍断手不再用双刀反而一心修缮惜音剑法,闲暇时总会远远注视着熙秦透过她的嬉戏打闹怀念她也曾爱笑爱闹的娘亲……
屈出律知道,只要自己能游刃凤箫吟的生死,首先就取得了林阡的信任,尔后,可以拿捏住林阡的心魂。
长此以往,林阡再如何睥睨天下,也不过就是我屈出律的傀儡!
但屈出律也感觉得到命运在愚弄他――耶律长空之死,青帝玄帝留痕;荔枝忽然失联,直接关系到离恨天越狱事件。他不能保证徐辕没发现他。
徐辕在林阡那里的说话权,是靠真刀实枪、真功实业得来的。能不能阻碍林阡去相信徐辕?屈出律为自己捏了把汗。
这时候凤箫吟发挥了极大作用,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躺在林阡怀里安睡就够。徐辕手握再多证据也进不来营帐,因为林阡的耳朵听不进除了“我来看看怎么让她醒”之外的任何话。
既然出意外,那就加速吧,运气好,林阡能为我屈出律和乃蛮部杀尽盟军,无缝衔接林阡他带领盟军大破肃州、荡平瓜沙、横扫列国……
好个徐辕,似乎意识到了林阡犯糊涂,不惜带动帐外所有人发动兵谏:“主公,主母只是个假皮囊,奸人屈出律就在帐内!”
“据调查,荔枝是西辽乃蛮部人,屈出律是乃蛮王子,将荔枝来历隐瞒,安插到蒙古军、盟军为谍!”
“莫非之死,与荔枝有关!他的哥哥就是莫非当转魄时所杀。”
“我不知天骄在说什么啊……荔枝骗我说是同乡,我并不知他是乃蛮部,莫非跟他的恩怨我更没听过……
“您也看到了,盟主就快醒了,您一直跟我说,您相信敦煌这地方可以起死回生……
“盟王!盟军开了这个口,您敢反赵宋,徐辕就敢反您,辜将军就敢反他,以后人人都敢反,不如趁机了断,镇压徐辕,杀鸡儆猴,以绝后患……”
他察言观色,先求饶后下令,情绪递进要将林阡蛊惑。
林阡那英俊疏朗的眉眼,全然凝结着深情与孤意。
他循着林阡的目光望向一半在自己手里的凤箫吟:这个假,造得精致,栩栩如真……
不对,失误了,好像两只耳朵不对称?
心中有鬼,也不知林阡发现没发现,只知道林阡再犯傻不发话、徐辕八成会打破僵持杀进来,一咬牙,猛地一把将凤箫吟劫持住,一匕首抵在喉咙上:“都退下!”
林阡如梦初醒,跳开几步任凭屈出律劫持吟儿出帐:“别伤她!”始终面朝屈出律、拦在他和盟军之间,确定屈出律情绪稳定了,林阡才转头面向徐辕:“你们要作甚!!”
“给我匹马!让我走!看到一个盟军,我就捅她一刀!”屈出律穷凶极恶,狗急跳墙。
“听不见吗去找马!”林阡看吟儿又遭殃,控制不住方寸大乱。
当林阡对凤箫吟的怀恋,输给林阡对徐辕的依赖惯性,屈出律无奈只能宣告欲速则不达――原定计划失败,唯有启动预案:离开盟军,“投奔”成吉思汗!
谁知,徐辕不依不饶说“盟主不是人”,还要纠集宋金夏军的利器弓弩来合围他。
别说徐辕了,就算厉风行旗下的寻常小兵,都能把他屈出律扎出个透心凉。
屈出律保持镇定,反手一个信弹发到天上,好在他早就预设了援军接应,只要一直拉凤箫吟挡箭、再行个百余步就安全……
援军,安排乃蛮五帝,说白了也只能拦徐辕宋恒厉风行,拦不住那个迫切要追回凤箫吟的林阡。尽管此刻的林阡未必可怕,但屈出律追求的是万无一失――
所以除了乃蛮五帝之外,他还设置了一个林阡最不想见到的人。
那人不仅地位和感情能把林阡惊回现实,并且在林阡勒马的一刹会给林阡刺骨的惊喜――火光迅疾亮彻林阡的视野,尚在愣神,就已鲜血淋漓,直到疼痛蔓延全身,才发现那是些外涂沥青和黄蜡的圆石球,爆炸时可弹出其中大量的火药和陶瓷碎片……
“胜南,想到是我吗。”精通火器,叫他胜南,何人!
内防能力,盟军就缺个杨二当家啊。
“杨鞍?!你不是回了河南?”徐辕紧追而来,救起狼狈不堪的林阡,那边屈出律已经越行越远,林阡痛不欲生:“吟儿……”
“妙真不知道,有个叫杨安国的人,和我长得十成像。”杨鞍笑着说。
一语道破他已然发现杨妙真对林阡的真心。只因为杨妙真是他的亲妹和标榜,所以他才没杀她。
与林阡关系恶劣到这地步,他索性也不装什么老好人。尤其现在他十拿九稳,更不需要装。
杨鞍不冲出来还好,一冲出来,许多断裂的片段全都串联成一把凶悍的尖刀,几乎要捅穿林阡的心肺。
镇戎州时期,宋廷与蒙古军“虽有沟通”,但暗杀的目标并不同,因此到西夏境内才正式见面……那么蒙古军、宋廷、夔王府,他们的连接点是什么?
“林阡,是你自己那段时间总入魔,所以凤箫吟听杨鞍说你入魔才会冲出来、看到我们才会逞能打!”?怎么会知道杨鞍说这话的用意?
“胜南,你相信我!我是怕你听了凤箫吟的枕边风,才始终不肯对曹王府施加重手!长此以往,宋廷怎能不疑你功高盖主、拥兵自重、篡权自立?”那句话到底是杨鞍的推卸,还是老天的提点――原来杨鞍他什么都知道?
赵扩想找杨鞍很容易,给他红袄寨的合法权就可以。
木华黎是什么时候论证出策反杨鞍的可行性的?谷雨在山东作为军医曾护理过杨鞍好一阵子。
林陌的妻妾明明都是红袄寨俘虏,扶风怎么会被允许身藏袖箭?
暗处这么多人躲着,杨鞍明明什么都知道,不仅递刀,他还磨刀!
所以眼前这个足以用师长去形容的男人,压根就不是误杀吟儿,而是从头到尾下死手,虽然对于吟儿来说就他那点分量真算不得什么死手……
曾经肝胆不负,赢回萧瑟满目:“凤凰岭所有的围攻都不该成立,因为那是盟军的后方!杨鞍!那天被所有势力系于一身的你,但凡为了兄弟情有一丝动摇,吟儿都不可能死!!”
“吟儿吟儿,你满心都是儿女私情!真的没救!”杨鞍的咆哮和徐辕的劝解居然异口同声但却一起被飓风淹没。
林阡刀中杀气瞬息爆满,如黑云夹杂闪电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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