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辕明知对楚风月应该顺毛捋,但涉及感情的事,他常常笨得把毛的顺和逆给搞反……
当她无理取闹说不肯救情敌,他救人要紧只需说一句他不爱柳闻因就可以,然而当时当地他却满心都是“就算我说实话她也不会信”,于是不经意就逆着她的毛从尾巴一直捋到头顶:“你明明说过,这紫玉钗、你赠我去送心爱,爱谁给谁。爱给谁给谁!”
“你,你,你!!”楚风月可算体会到了鼻孔冒烟的那种生气,那句话确实是两年前她说的,所以她现在想反驳就只能强词夺理,“是我赠你没错,但是只能送我!”长年缺爱的她一向霸道,一生只求一人真心相待。
“凭什么!”他本能抗拒这种强压,加之挂念闻因生死,情急之下破口大骂,“说过的话如放屁,转脸便不认账了!”
“魔女,有反悔的资格。”楚风月又气又恼又含羞地一笑。若换另一个男人站在她跟前,必会觉得仙魔一线、千娇百媚。
可惜徐辕脑子转不过弯,一点没觉得这模样可爱。他怕再耽搁一会儿、闻因就没了,所以发自肺腑脱口而出:“行!那就把钗送你,换解药!”
“姓徐的……不要脸!”她看他不假思索往他胸口取钗、一副弃如敝履的样子,脸刷一下就变得惨白。
“要钗的是你,不要的也是你!哪能这般不讲道理!?”他真的没心思跟她闹腾,开始暗中寻找机会夺解药——她握药的手刚被他抓脱臼,虽然复位,仍不灵活。
“你敢送钗,我就砸药!唐门新制,没几瓶!”她冷笑,语带威胁,无论如何解药还在她手里。这东西能使她安全,也能令她占据主动,万万不能轻易交出,至少要拖到自己人靠近。
吵到这里,她忽然找回了些许理智:平素增援应该早就开到了,但今日济南军先忙于接应败将,后又需顾及后方本营,自然要比以往来得慢些……没关系,等就是!
“敬酒不吃吃罚酒,钗和药你都别想留。”他瞧出她故意拖延时间,怒不可遏收起钗,不客气地来强取解药。
看徐辕似乎已准备动手动脚,楚风月来不及稳扎稳打,冯虚刀毫无怜惜地猛追猛打,她的刀只能勉勉强强见招拆招。
来往劈砍,火电交迸,不到五个回合的交戈,擦肩几次,叮当数声,解药便已脱手而飞,好胜心强的楚风月自然不忿,趁徐辕满心都在正自下落的药瓶,当机立断放弃守御,整个身体直往他用于阻拦她的刀锋加速冲撞,惊得他发现后赶紧收敛刀势,她则再次阴谋得逞,果决飞身而上将解药夺回掌中,重新攥紧后,微笑负手伫立在他正前方,昂头挺胸别提多骄傲得意。
“又不惜命,你太过分。”徐辕捉襟见肘,既不忍柳闻因送命,又何尝愿意看见楚风月死?奈何现在战力快到极限,他也没办法游刃有余。
她想了想,解药不能攥在手里再丢,索性便学他藏进衣衫里、心口处:“你打啊,打碎它也打死我!哼。”
“楚风月、你自找!”片刻后,北面已有兵声临近,他知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本来就已砍飞了她的刀、不是没机会、殊死一搏就是——当机立断拼足力气,冒着被她霹雳掌打伤的风险,上前猛然就将她抓起来高举倒提,直接把她胸口的解药给迅猛摇了下来……
第一队花帽军追到这里,全被这情景给震惊原地,那可是他们心里神圣不容侵犯的楚将军啊……
“多谢,楚将军。”他虽被她趁机打伤一掌,但也赌赢了她不忍要他命。
“你走不掉了,除非劫持我。”她落地之后,看他受了伤要跑,虽然自己头晕却还想挽留他。
但这条美女蛇到底是好心是歹意他判断不出,如果是歹意,他带着她跑,绝对会耽误他自己离开和救人。
他也没至于要她好意送人头的地步,环顾四面,也才第一批花帽军罢了。他跑得了。
“不必了,舍不得你受苦。”他半真半假地丢了一句,脚跟一旋,寒光乍起,全力以赴的刀气裹挟沙尘铺天盖地,花帽军先锋们恍然追前却已追不上。
“这解药虽能解杨鞍之毒,却未必能对凌未波之毒对症,或许需要耗费你自己的内功……孤夫人曾送我灵丹,据说可固本培元,你不如再求我片刻,也省得自己辛苦……”楚风月这句话,几乎与他同时出口。
前半句让他以为这又是骗局、又是攻心,但后半句却令他心中一颤,原来她因为他说舍不得她受苦而终于好心了一回?是的,确实有那颗灵丹的存在,那是去年在河东,他为了请求孤夫人牵线给柳五津夫妇互诉离情而交换的,难道兜兜转转,终将用到柳闻因的身上?若能吊住闻因性命,或可使她等到茵子或林阡到。
然而顾不了那么多了,第二批第三批花帽军已追杀过来,徐辕不能再逗留将自己葬送,潜意识里也是怕楚风月再有心无心地害他,电光火石间,他作出了最稳妥的决定:“只能先回去。哪怕我辛苦些以内功辅助,用这瓶解药给闻因先尝试……”
“大军务必将徐辕拦挡在泰安范畴外。”这是黄掴和纥石烈桓端等人离开之前共同的想法,他们知道徐辕言出必行,也清楚宋军没有奇袭条件,所以放心大胆地用楚风月套牢他,以期将他活捉。
可惜后续主力真追出来时,徐辕已如同断线的风筝。
六月十六黎明,围绕婚宴展开的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经此一役,金宋都元气大伤,因此双方偃旗息鼓了两日。
这两日,身心俱伤的柳闻因一直是徐辕悉心照料。她素来贴心懂事,即便痛不欲生也强忍着,反而令徐辕更加内疚和痛惜。
万幸在那瓶并不能对症的解药和徐辕断续了两日的内力支撑下,闻因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体内只剩一成余毒未清。
“茵子还在赶来山东的路上,主公据说已平定陇蜀,眼看着不久后便也会来了。”徐辕告诉闻因时,看她脸色惨白,怕寒毒再复发,所以不停止又给她续气。
“徐辕哥哥,不必再……”闻因看徐辕也消耗过大、好像还有内伤在身、气力不连贯得很,顾全大局、急忙推辞,“这几日甚是关键,您得有充沛战力,帮着红袄寨防御才是……”
“闻因,先别再去想红袄寨的事,你想哭,就痛快哭一场。”徐辕知她心中哀苦,一边摇头、继续给她力气,一边抱着她埋入胸膛、劝慰,“不会有旁人看见的。别怕,有徐辕哥哥在。”
她这才表现得符合年龄,像孩子一样痛哭不止:“我沾的毒,只是娘亲身上的万分之一,娘亲她,走得有多辛苦?她不是不知道那毒药的危险,却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也是现在才想彻,柳夫人起先应是隐姓埋名了十多年,后来因天赋异禀而被孤夫人发掘、被迫加入了百废待兴的伪唐门。原本她应该是想在二线活动的,然而终究避不开两国交锋,孤夫人知道她和柳大哥的旧事后,可能对她做过思想上的劝导,使她断了和柳大哥重温昔情的念头,孤夫人应该也承诺过她任何交锋只需点到即止。”徐辕分析道。
“是的,娘亲在河东之战的时候,是因为担心会害爹爹和我在盟军尴尬,才故意装得那么冷漠,从不接近……”柳闻因哽咽着回忆。
“像孤夫人这般,其实控制得很好;黄掴过于严酷,却是适得其反。他很可能对柳夫人说:你若叛国,我会集中全力杀死你女儿。柳夫人她,大概是目睹过柳大哥的死,担心你和柳大哥一样不幸,这才装作更加狠心、绝情。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寻找机会保护你。”他原先还叹最毒妇人心,如今只想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他隐隐觉得不对的是,印象里黄掴是个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人精,怎么两年后变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起来?
“我娘她眷恋小家,我爹他胸怀天下,一个弃大,一个舍小,明明相爱却不能一起……金宋之分,太苦,太伤。唯有打破壁垒、彼此融合,才能杜绝像他们这般的悲剧,徐辕哥哥,是这样吧?”柳闻因轻声抽泣,徐辕忽然惊心,怎地这么巧,像极了我和风月?好闻因,你该不会又是在反过来开导我?
还未再继续说,屋外又来了人,这些日子前来探望闻因的红袄寨寨众数不胜数,毕竟这一战她力挽狂澜居功至伟。
他二人一个动情一个惊心,一时间忘乎所以没有分开拥抱,本就是夫妻之名何必避嫌,正待起身相迎,便听得一个半熟的声音响起:“天骄和夫人真是恩爱!嘻嘻。”
徐辕一愣,只见杨妙真领来的几个老小不是红袄寨里的,但是很眼熟,正是那晚他被楚风月抢婚拐骗到山脚下时,遇到的两老一小迟到的宾客,如果没有记错,其中一个叫周瞰,发话的则是他孙女。
周小妹还是那样的大大咧咧,上得前来笑嘻嘻地说:“徐夫人伤势痊……”话未说完,忽然一愣,“咦,这,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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