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利刃已经顶在盟主心口,再入毫厘即伤要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路里猝然有一道强光袭至,迅如流星,亮若明月——孙思雨手中利刃,出手时出人意料得快,罢手时更是难以预测地急!
这一箭从盟主和孙思雨之间强劲中断,挟风裹云,惊心动魄,硬是使危难间的盟主化险为夷,而突袭者孙思雨则自食其果,握剑的手被这力量反震,一时有骨断心折之痛。
箭决浮云气,弓弯白日辉!
弩之末已是如斯慑人,可想而知,弯弓射箭的那个人,弓弦拉满时,气势是如何夺魄,箭在弦上时,速力是如何惊魂。
循声而去,视线云集的那个方向,联翩万马无数,全是盟军组练,气势剽悍,威风凛凛。然而一切的铁鳞貔貅,簇拥着这独独一个黑袍男人,在他身后,岂止适才逃窜的五个黑(道)会首领被缚,还有千百俘虏匍匐,看情形是首领们逃窜时引来的——只由偷窃抢劫一件琐事引发而已,不经意间便给他带来了一场席卷川东的大捷……
他统领盟军凯旋而归,刚一下马,便大步流星走向这里。统筹全局的才干,把握天下的气魄,不言而喻。只是微笑看了一眼祝孟尝而已,便顾得祝孟尝如沐春风。
先前总是怕认错他,现在祝孟尝才彻底明白,如主公这般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千军万马里都不可能认错,有一种气势,从来都叫做无匹,无论这个人的年纪有多轻,阅历有多丰富,际遇有多离奇。
主公的眉目间存着与他兄弟一样勃发的英气,但这袭英气,完全被王气收藏着。如果说林陌的面容里,有太多的深邃和忧愁,那么,主公的相貌里,则是无穷尽的雄伟,浩瀚,主公他,当之无愧元戎!
周边一片寂静安宁,大家都知道这威武无双的盟王,出征回来第一刻要见的人是谁。
“吟儿,好久不见了。”
吟儿,这个名字,真是好听。这声音,淡淡的,又温柔,使“吟儿”更好听。
“原来你也在这里。”吟儿开心地笑起来,没有料想,会正巧和他的战场遇上。
真的好久不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像少了他,自己的生活里就少一个属性,多了他之后,一切好事都会很近,很近……
那是祝孟尝第一次看见主公林阡。一波三折,可是,如愿以偿。
适才的惊险一幕,据说主公到场不久,饮恨刀相距甚远,于是以箭代刀,应急之举。
那也是祝孟尝第一次看见盟主凤箫吟。意料之内,却也超乎想象。
若非盟主镇定,适才半步错乱都会丧命。箭矢入局之际她恰巧退后,也便是说,纵使主公那一箭来不及,盟主她虽然会受伤,但也躲开了要害一击。
盟王盟主,连临危之时,都天作之合。
险恶一瞬,温馨半刻,战局中央,祝孟尝都忍不住,代他俩幸福地笑起来。
“林兄弟,这便是我要向你引见的‘三巨头’之一,祝孟尝啊!”
祝孟尝猛一回头,才发现主公身边站着的将军不是海逐浪是哪个,原来,他竟已经抢先一步,与主公会合了?!
“原来是祝将军。”林阡转过头来,刚刚转过头来……祝孟尝已经克制不住心中悸动,猛地上前去就去行大礼,对着主公说抱就抱,连抱了四次才罢休:“主公!主公,可算见到你啦!”看得身边诸将,瞠目结舌……
“祝……祝孟尝……”海逐浪面如土色。
“主公!这就把这群俘虏收拾了,咱们喝一盅!我挑了半晌,可算找到了这坛泡山珍的酒!”祝孟尝哈哈大笑。
“我怀疑……这个祝将军,是敌方过来的奸细……”吟儿听到这“山珍酒”,正好歪打正着阡忌口的食物,不禁和阡相视而笑。
“先将他们押下去,今晚我要审问。”待兵将们纷纷把俘虏带了下去,林阡笑着看向祝孟尝,“川东最好喝的酒,我也收藏了不少,专等着祝将军来尝,一定比祝将军手中的更加值得一醉。”
“果真!?”祝孟尝垂涎。
“再配上爽哥送来的螭霖鱼,美味是人间极品。”阡微笑说。
“主公。”正说着,又归队一个将帅向清风,面色凝重地对阡低声说,“恐怕适才在这一带出没的,不止黑(道)会孙家,还有另一路人马,似乎是一群哑巴。他们一路都不交流,但是,有组织,有武装……我们还要不要跟?”
“继续监视。”林阡斩钉截铁,向清风立即得令离开。
“一群哑巴?”祝孟尝一怔,先入为主他以为这一带抢劫的一定就是黑(道)会无疑了,联系起来才知道刚刚抢劫的那小子,未必和孙思雨是一路。
“怎么了祝将军?”阡察言观色。
“适才我在那边恶战,先有盗贼抢劫,后有强敌围攻。我本以为他们都属于川东黑(道)会。原来不是?原来孙思雨真的只是路过而已?可真是我不对,无缘无故就惹上了她,好在有盟主救命……”祝孟尝一愣。
“孙思雨孙寄啸姐弟俩,近日尤其喜欢在这一带横行无忌。”吟儿说,“今天我也是凑巧路过,想要去招降弟弟,不料先遇上姐姐。算得上是有缘,收服了她,权当给孙寄啸一个下马威。”
“这么说来,倒是要感谢那个偷我玉佩的小哑巴了。”兰山见打了胜仗,笑逐颜开。
“那些不是哑巴。”阡摇头,“他们不交流,是因为他们在宋境之内,不敢用言语过多交流。”
诸将皆是一震,祝孟尝变色,点头:“金人?
“金人?!”海逐浪亦恍然彻悟,“这么说,‘为了同一个目的,来了两路人马’?风将军的作战经验,到哪里都适用啊……”
“怎么?你们也有过类似的战事?”吟儿奇问。
海逐浪将那日在夔州劫狱巧遇林陌之事简略述说了一遍,吟儿听到陌的时候,面色里掠过一丝遗憾;而林阡了解到白帝城之战有如此波折后,面中带着赞许之意:“这一战,谋事在我林阡,成事却是在各位英雄。”
“主公,主母……”祝孟尝欲言又止。
“何事?”
“林陌他……想让我给主母带一句话。他知道主公和主母快大婚了之后,托我祝贺你们。但还有一句话,想问主母。我思索着,若不带来,对他不甚公平,我也于心有愧。”祝孟尝叹了口气。
“祝将军但说无妨。”林阡说。
“他想问主母,‘如果没有林阡,今天这一切的局面会是怎样?如果没有林阡,主母,你会比今天更遗憾吗?’”祝孟尝胆战心惊说完,脑海中尽是风鸣涧要掐死他的样子。可是说完这句,祝孟尝才觉得如释重负了。不过——四周围空气,好像有些僵,片刻都没有人发话。
“祝将军胆子真是不小,刚刚找到组织,就想把老大除去?”阡笑着打破平静,不仅没有在意,反而半开玩笑给祝孟尝圆场。
有些事情,由最相关的人讲明白就是救赎。海逐浪叹了口气,孟尝你看见了吗,这就是咱们的主公啊……
“如果没有林阡?”这真是一个太沉重的假设。吟儿一怔,微笑看着阡:“岂止是遗憾啊,我连这场人生都觉得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