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你们四个怎么搞到一块去了!”此时唐小爷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那只被亲爹揍得乌青的眼圈还有半个没消下去。
“不要用‘搞’字,”相思白了唐玉川一眼:“我们是在尊重彼此双方意愿的情况下,组织的‘温故知新互助上进小组’。”
“啥小组?”唐玉川一脸蒙圈之色。
从他身旁走过的魏相庆重复道:“是‘温故知新勤学上进奋发图强四人互助小组’。”
这个名字更长更拗口,唐玉川完全懵逼了:“啥?啥?啥?你们说的到底是啥!”
半天之后,唐玉川终于搞明白这个小组是干什么的了,由此他也感受到了一点被抛弃的错觉,略略惆怅,问魏相庆:“你们也带我一个怎么样?”
专心致志学习的魏相庆看都没看他,只道:“顾长亭考第一,我们有问题可以问他,所以爷爷才让他来府上学习,你考倒第一……”
魏相庆的话没说下去,但唐小爷如今格外脆弱的小心肠已然受了伤。
傍晚,饭桌上,满桌的山珍海味却只有一大一小两人在用饭。大的自然是唐永乐唐老爷,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捧着碗吃得那叫一个香,这是罕见的场景,因为唐小爷有进食困难症,挑食就算了,还总要府里的丫鬟追着喂才肯吃两口,今天这情形——不正常啊。
然而这还不是唐小爷最不正常的地方,饭后他竟亲自去给唐永乐打了一盆洗脚水,然后蹲在地上贤良淑德……不,是孝顺知礼地要给唐永乐洗脚。这可把唐永乐吓坏了,抱着自己的臭脚,叱问道:“你那水里是不是放麻痒粉了!”
只见唐小爷小脸微红,脚尖羞涩地挠着地,大姑娘一般羞涩道:“其实我觉得……上学也挺有趣的。”
什么?他听到了什么?唐永乐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羞涩的大姑娘一般的是自己那混账儿子,愣了足足半晌,才试探着问:“你今天是不是把我的药铺子拆了?”
第五把小板凳27
问完这句话,原本娇羞似花的唐小爷,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也要参加魏相思他们办的那个什么……什么小组!”
“啥?”
解释了半天,唐永乐终于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他看见自己的混账儿子竟然转了性,要学习了,心中欣喜安慰,却露出了奸商本性:“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去混日子胡闹,别下次月试还是末位。”
唐小爷这次洗脚水都端了,可知是下了狠心了,当下保证道:“下次我肯定考三十以里去!”
启香堂统共三十四个学生,三十以里的意思就是:不考倒第一、倒第二、倒第三和倒第四,这显然是很有出息的。
唐永乐见这小败家子儿终于往正路上使劲儿了,再说倒第二也是进步,怎么能够不欣慰呢,当下拍胸脯道:“既然这样,我肯定让你进了那个什么……什么小组里去!”
然而唐永乐的保票下得太早了,一来他于魏家并无生意上的往来,也无什么交情,总不能没有缘由地登门造访,也是急得够呛。
忽一日,药铺里的掌柜唐年年回报,说是有一户药农的药不但定给了唐家的药铺,还同时定给了魏家的药铺,如今不知道给谁好了,让他拿主意,唐永乐当下便脚不沾地地去了自家药铺。
一进门,见自家的唐年年大掌柜正站在柜台后面打算盘,忙冲上去,问:“人呢?”
唐年年抬起绿豆一般大的两只小眼瞧他,问:“谁呀?”
“魏家的人呐!”
“魏家去买药的是个拿不了大主意的小子,我涨了一成价钱,那人回去问他东家去了。”
“这户药农的药我们不收了,让给魏家。”
“啊?东家,这批药我看了,成色好着呢,价钱也尚可,正是立秋进补常用的药,怎么能不要了呢?”唐年年大掌柜是个十足十的财迷,哪里肯把快到嘴里的肥肉让给别人,但他更多的确是不解,他东家可比他要财迷得多,这葫芦里面得是什么药?
唐永乐伸手招呼了一个小伙计,让那伙计去魏府一趟,又教那伙计一套说辞,打发走了小伙计,这才转头对唐年年道:“我有事要那魏老爷帮忙,这事正好让我打个人情,你让待在药农家的几个伙计回铺子吧。”
唐年年却犹自不解:“咱和魏家也没什么交往,面上过得去便是了,何故还要折损自己的进益,我不知是什么事要魏老爷帮忙,还请东家说给我听听。”
唐永乐轻咳一声,把学习小组的事与唐年年说了,唐年年一听,眼中显出十分惊异来,纳罕非常:“小少爷这是撞邪了吧?要不要去寒积寺找个和尚道士的回来做做法?”
唐永乐一听,当下气得鼻子都歪了,气哼哼道:“那小崽子还能总不懂事,这次我看是真的要往正道上走了。”
唐年年哼哼两声,口不对心地附和了两句。
却说唐家的小厮去过魏府之后,魏正谊也是奇怪,一来那批药确实紧俏得很,只要入了手,少说也要有四成的进益,谁也不肯轻易给人的。二来魏家与唐家向来没什么交往,唐永乐这一做法确实是厚道得很。
于是一面给了那小厮两吊钱喝茶,让他传话给唐永乐,说自己明日登府拜访,一面着药铺的掌柜带着伙计去药农家中收了药。
翌日一早,魏正谊如约而至,唐永乐早已在正厅迎候,因这二人一个刚占了大便宜,另一个曲意逢迎,这话头便也聊得尽兴,竟颇有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不觉便至中午。
唐永乐留饭,魏正谊便没有推辞,酒至半酣之际,颇有演技天赋的唐老爷忽滴出几滴老泪来。
魏正谊一慌,却不知是为了何事,忙掷了酒杯急问缘故。唐老爷心情起伏不定,许久稍稍平静,道:“愚弟是想起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不禁悲从中来。”
魏正谊犹自不知这其中缘故,却听唐老爷又道:“他如今在启香堂中上学,前几日卢院长说的‘末位淘汰’你我都知晓,犬子却正是那最末的一位,想来年底就要被启香堂赶出来了,愚弟只这一个儿子,若被启香堂赶出来,不仅我面上无光,怕是祖宗也要被气急了的。”
魏正谊面色微红,全因他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是这名次,却不知如何安慰唐永乐。
唐永乐又哀叹了两声,道:“魏兄你是知道我的,从没念过什么书,没上过启香堂,更不用说沉香堂了,唐家能有今天一是运气使然,二便是愚弟的小聪明,犬子有时遇上难题来询问,我也说不清楚明白,实在惭愧啊……”
魏正谊心思一动,说:“犬子和两个侄子也在启香堂上学,他们这几日下学后同一个品学极好的学生一同温书,若是唐老弟不嫌弃,倒是可以着令公子与他们一同学习。”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唐永乐只差拍腿赞同,面上却露出沉静感激的神色:“若真如此,我先在此谢过魏兄了!”
于是唐玉川也正式成为了“温故知新互助上进小组”的正式成员,坐稳了小组第五把交椅。
*
这辆马车并不大,两排固定在车底的长凳共坐了五个人,显得……略挤。
相思旁边坐着顾长亭,对面坐着相庆相兰两兄弟,两兄弟中间夹着唐玉川。魏相兰对唐玉川的加入显然有些嫌弃,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马车摇摇晃晃不稳当,唐玉川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立刻就抱怨起来:“你不是自己有马车吗,非跟我们挤什么,如今天气这么热,五个人坐车都要闷死了!”
唐玉川如今遂了愿,虽然条件艰苦些,心情却极好,没和魏相兰掐起来,赔笑道:“我那车只自己坐着多无聊,也没人说个话,更憋得慌,好兄弟,你且忍一忍吧。再说,虽然现在处暑闷热,过两月入冬人多反而暖和呢!”
“也不知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们想逃还逃不掉,你还偏要跟我们一起受罪。”魏相兰嘟囔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你不知道,俺家就我一个,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下学回去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唐玉川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