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好厨艺,燕哥哥在关外这些年,想来口味也变了不少,我知道的不一定符合燕哥哥现在的口味了。”她说这话的神情像是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到底是让步的话。
林初突然有些弄不懂这女子的心思,若说她心里有燕明戈,才处处找自己的不痛快,那她包袱里的药瓶又怎么解释
林初只看了江晚雪一眼,没有说话。
不过既然知道了燕明戈不吃蒜蓉,林初还是在肉腌制好以后,就把蒜蓉挑了出去。
江晚雪说是帮她打下手,实则也就帮林初看看火。
这是林初乐意的,真要让江晚雪掌勺,林初还怕她趁自己不注意下毒什么的。
只是林初发现江晚雪一直在走神。
许是她盯着江晚雪看的次数多了,也叫江晚雪察觉了几分,江晚雪突然抬起头望着林初,目光说不上尖锐,但带着审视,“嫂嫂同燕哥哥伉俪情深,燕哥哥应该告诉过你他在京城的身份吧”
这话可谓绵里藏针,以燕明戈的性格,不可能告诉她这些,那么江晚雪这么问的目的何在
林初炒菜的动作一顿,眯起眸子打量了江晚雪一眼,才拿起放在灶台旁边的盐罐子洒了一勺盐到锅里,“无论他是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永安侯府世子,还是现在这个下床都困难的穷军汉,与我而言,他都只是我相公而已。”
原著中对反派的身世背景交代得可不少,林初自然是知道燕明戈真实身份的。
永安侯是太子一党、皇后外戚,只是皇帝不满太子已久。皇子们为了把太子拉下马,背地里没少搞小动作,偏偏太子是个中庸的,而且耳根子软,后来因为听信谗言,竟然起了给皇帝服毒、逼迫皇帝退位的心思。
最后事情败露,皇帝大怒,太子被废,终身幽禁,太子一党也全部压入大牢,只待秋后问斩。
皇后在御书房跪了一天一夜,最后也只保住了永安侯府世子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燕明戈流放三千里充军,并且终生不得再回京城。
想起这些,林初心口蓦然一沉,燕明戈的性格变得这般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也是因为仇恨吧
江晚雪听了林初那番话,又见林初这幅神情,瞳孔一缩,喃喃道,“他竟然把这些都同你说了我以为”
燕明戈的身份需要保密吗
别人套了自己的话,她若是不套回来,那就不是林初了,于是林初状似无意道,“相公之前还同我说,他若是还好好的,断然不会让你在韩家受一分气的。”
许是这句话戳中了江晚雪的泪点,林初发现她眼眶红了,却是狼狈的低下了头去,跟平日里她刻意做出的可怜样不同,林初能感觉到江晚雪这次是真的在哭。
原本想从江晚雪口中套出点什么,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她和燕明戈之间的关系,坑比自己想象中复杂。
吃饭的时候,江晚雪也是一直心不在焉的,小包子韩君烨没了母亲的管束,这一顿吃了不少肉,后来还偷偷把自己吃不完的米饭到在院子里,满眼欢喜的看着小鸡和母鸡们啄饭粒吃。
小灰狗循着味儿跑过去想抢食,被小包子韩君烨按着脑袋推开了。
反复几次,韩君烨似乎觉得小灰狗也挺可怜,把碗里吃不完的两个肉丸子给了小灰狗。
林初收拾碗筷出来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心头一软,这时候的韩君烨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等韩子臣和江晚雪双双死去,他就只剩下血海深仇了
然后长成和燕明戈的一样的人。
这个想法让林初自己也吓了一跳,原著中,燕明戈几次三番放过韩君烨,是不是也觉得韩君烨像另一个自己
韩君烨看到林初站在屋檐下,脸色慌乱把碗藏到了身后,有些戒备又有些惶恐的盯着林初。
林初只是冲他温柔笑笑,随即走进了厨房。
不是谩骂,也不是厌恶的神情,是曾经的母亲才会对他露出的那种温柔笑意,韩君烨看着林初进厨房的背影,包子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须臾,江晚雪从主屋出来,眼眶微红,强硬拉起韩君烨的手,只说一句“回去了。”
她没控制好手劲儿,抓得韩君烨白胖的小手通红,韩君烨没喊痛,甚至连脸上的难过都藏了起来,欢欢喜喜叫了声,“娘亲”
江晚雪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一天到晚都在高兴些什么在京城的时候让你念书你跟上刑架一样,如今到了这里逗鸡逗狗你倒是在行不怪你父亲对你不上心”
这样一番重话砸下来,韩君烨只是呆呆的跟着江晚雪的步伐走,面上再也没了半点笑意。
回到房间,江晚雪心中怒气散了些,看着乖巧坐在旁边的儿子,想起自己之前那番话,没忍住悲哭起来。
韩君烨看着大哭的母亲,脸上一片慌乱,用小小的胳膊抱住了江晚雪,“娘,谁欺负你了,告诉烨儿”
听着儿子的话,江晚雪心中更加悲切,她抱紧了韩君烨,哽咽道“烨儿,娘对不起你,但是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一处,空洞而又坚定。
晚间,林初打了热水给燕明戈擦洗之后,把自己也收拾了一番。准备入睡前,林初想起自己衣袖里还藏着那个药瓶,把衣服放在床头怕燕明戈无意间碰到,她想了想还是把药瓶放进了衣柜里。
今天江晚雪的态度有些奇怪,林初琢磨着,明个儿借着卖菜的机会,找个远一点的药铺去问问,这瓶子里装的粉末到底是什么。
折身回床前,她发现燕明戈双目紧闭,但是呼吸清浅,应该是没有睡着的。
林初有些纳闷,似乎午饭后燕明戈心情就不怎好,虽然他平日里也没见心情好过,但林初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
她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往枪口上撞,燕明戈不说,她就当个会呼吸的透明人喽。
林初熄了灯,熟门熟路的从床尾摸到床里面,小心翼翼把被子给自己扯了一点,发现旁边的燕明戈没有发出什么不悦的声音,才安心闭上了眼。
第二日林初罕见的睡过了头,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太阳光都从门缝里照进来了。
林初一骨碌爬起来,见燕明戈还是睡着的,这才安心了些。
没饿着大反派就好。
林初跟做贼似的从床上溜下来,轻手轻脚穿上衣服,穿鞋的时候有点困难,林初蹲下去跟自己的鞋子较劲儿,却无意间看见燕明戈摆在床前的鞋,鞋面上沾了几点泥浆。
这鞋子是燕明戈平日在家中的时候穿的,但是自燕明戈受伤以来,就没下过床,他的鞋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沾上泥浆
林初心中怪异,检查了一下屋中的东西,什么都没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被动过。
她取出了昨夜放到衣柜里的药瓶,又看了床上仍在沉睡的燕明戈一眼,收起心头所有的疑虑去厨房做饭。
早饭后林初挎着篮子去集市买菜。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林初就熟门熟路多了,买好菜她问了附近哪里有药房,卖菜的大娘热心给她指了路。
林初在药房抓了一剂治疗外伤的药,结账的时候说要三十文。
林初顿时肉痛不已,她本就是想买点药顺便问问那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万一只是一个跟兰芝的瓶子相似的药瓶呢
于是林初顺势道,“大夫,这药怎么这么贵啊”
留着长须的大夫手里捧着一本医书,见林初是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儿,才半耷拉着眼皮说了句,“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便是有钱都买不到药了,小娘子还嫌贵”
林初能感觉到大夫眼里的轻视,在战乱时期,最受人追捧的就是这些大夫了。
她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药瓶递了过去,“我在集市那边遇到一个大爷,大爷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只收我五文钱”
大夫轻蔑笑了声,“五文钱买金疮药,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小娘子还是莫要让人贻笑大方了”
这大夫明里暗里讽刺的倨傲模样让林初恨得牙痒痒,不过想着此行的目的,她还是装出一副无知妇孺被骗的样子,恳求道,“大夫,我这钱都付了,您帮我看看,这药到底能不能治伤,我相公打仗受了伤,如今就等着伤药救命呢”
对不住了反派相公,这么咒了你一波
大夫又睨了林初一眼,许是觉得她也不易,便拿过药瓶打开闻了闻,大夫先是眉头一皱,随即冷笑一声,干脆倒了一点放进嘴里尝。
林初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大夫被毒死了。
却听大夫轻蔑道,“不过是在里面装了些面粉糊弄人罢了”
啊是面粉
自己误会江晚雪了
林初神情有一瞬间呆滞。
大夫以为她是伤心过度,道,“买药还是来药铺,莫让那些黑心肝儿的给蒙骗了”
这句话让林初回过神来,想着即将要花掉的三十文钱,林初用力一掐自己手臂,眼眶说红就红,拎着菜篮子就往外跑,“那个杀千刀的骗我钱卖假药给我”
大夫以为她是气势汹汹要去找那卖假药的算账,看着面前包好的伤药,只得让小童把各类药材都放了回去。
林初跑出药铺老远才停了下来,心道演戏这活儿果然得看天分的,她扯扯小谎还行,让她装小白花儿跟药铺大夫编扯半天,还真心累。
真不知江晚雪是怎么做到的。
她这厢刚想到江晚雪呢,绕道正准备回家就又见到一个老熟人。
街角,兰芝站在一顶小轿旁,翘首以盼似乎在等什么人,林初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转头看到江晚雪行色匆匆朝那边走去,林初就不淡定了。
她提着菜篮子猫在一个摊位前,装作是买东西,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那边。
兰芝给江晚雪行了礼,十分恭敬的样子,然后江晚雪就坐进了轿子,兰芝也坐上另一顶轿子,轿夫们抬着轿子离开。
“哎,小娘子,这菜你还买不买”卖菜的大婶见林初在摊位前杵了半天,不悦道。
“呃,抱歉。”林初放下那颗白菜,悄悄咪咪跟了上去。
两顶轿子一直行至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前才停下,兰芝的丫鬟上前扣了扣府邸的角门,不一会儿角门就开了,两顶轿子都抬了进去。
关门的小厮警惕四下望了一眼,这才关上了角门。
林初缩在大宅斜对面的茶楼台阶下,望着大宅正门前那金灿灿的“将军府”三个大字,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她正打算离去,肩头却突然搭上一只手,“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