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还真不知晓。”林初道。
这一路上她都是在马车里,只知道随行的有三千精兵,别的燕明戈并未同她说。
“姐姐你同我说这些是”林初话说一半,就是想看王夫人会怎么答。
燕明戈对这大昭是没有兴趣的,这一点林初比任何人都清楚。
燕明戈带着五万精兵南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燕明戈这是在自保。
毕竟新帝召他全家进京,燕明戈若是没有什么准备,仅仅凭着对帝王的一腔忠心进京,万一有什么变故,到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毕竟这世上,忠心并不是什么可靠的保障。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们家的难处我家夫君也清楚,他最是钦佩燕将军的,但是陛下派他前去接你们来这京中,燕将军却不声不响的一并带了五万精兵过来这我家那位在陛下面前也不好交差啊。”
林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日子在路上,王大人时常邀燕明戈饮酒,钦佩燕明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让他撤兵。
显然王大人的方法并不管用,所以他的夫人才急着过来劝说林初了。
王大人一家的难处林初也能够理解,为帝王做事,谁不是头上悬着一把大刀的。
林初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么多,等夫君从宫宴中回来,我会同夫君说道说道的。”
王夫人看了林初一会儿道“妹妹,姐姐就跟你说句大实话吧,如今天下大定,这半壁江山都是燕将军为陛下打下的,陛下便是有收揽兵权的心思,也不会是这时候。天底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陛下刚登上帝位,总不能在这时候落人口实。”
“燕将军这时候带兵盘踞在京城城外,反倒不利于燕将军的名声,陛下是铁定不会动燕家的,反而会高官厚禄待着燕将军。这些本都是燕将军半生戎马应得的,可有了这带兵南下一出,今后若是被人提起,难保不会有人说燕将军这是居功自傲,威胁今上。贤名得来不易,可若是有一丁点污名,都能叫人说成一团墨来。”
“你是个明事理的,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想,还是看你们。”王夫人说这番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林初点头“姐姐和王大人为我夫妇二人考虑得这般周到,我这心中,甚是感激,晚些时候会同相公提这事的。”
这话有几分客气的成分,但王夫人依然乐得合不拢嘴。二人又说了些其他的,到午饭时间的时候,林初想留王夫人用饭,被王夫人推脱了。
王夫人走后,林初才问了荆禾关于城外那五万精兵的事。
“主子也是怕夫人知道了忧心,这才没告诉您。”荆禾道。
如今燕明戈带兵南下怕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林初叹了一口气“他瞒着我,你也就跟着瞒我,若不是王夫人今日同我说这事,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荆禾听出林初话里有几分恼意,连忙跪下“夫人息怒”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林初一见荆禾跪下,心里更不好受,荆禾几次舍命救她,她也从没把荆禾当做下人看待。
“夫人莫生婢子的气”荆禾也不是个会说话的,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林初知道荆禾毕竟曾是燕明戈的私兵,对燕明戈的命令,始终是无条件服从。
她叹道“我没生你的气,只是树大招风,相公此举,只怕会让朝中一些大臣又有话可说了。”
朝堂上的事,她便是有心,也无从插手。
平心而论,燕明戈此举,狂虽狂了些,但日后他只镇守西北,又不跟朝中大臣打多少交道,他们便是把燕明戈说得再不堪,除非敢带兵打上西北,否则也只敢在背后逞些口舌之快了。
想通这点,林初倒也没那么苦恼。
荆禾去厨房传膳,仅林初一人吃,上的菜竟然也足足有一百多道。
看着满满一长桌的菜肴,林初是真惊着了,她问荆禾“没跟厨房说只做一个人的饭吗”
“一早就通知了厨房的。”荆禾回道。
毕竟只是临时让她借住的驿站,林初也不好说人家厨房太过铺张浪费,只让驿站的管事把一些菜肴撤下去,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
驿站的管事笑起来眯得瞧不见眼,对林初道“燕夫人不必拘谨,驿站里的席面都是先帝在时就定下的。这席面在一些达官贵人家中也是再普遍不过的。”
这话乍一听恭敬,但细细一想,就有几分嘲笑林初小地方来的意思。
在达官贵人家中再普遍不过,在林初这儿却成了铺张浪费,岂不是可笑。
“那这些菜肴吃不完怎么处理”林初问。
“一些主子没动过的,下人们会吃掉,吃不完自然给那些收泔水的。”管事不知为何林初问这个,如实答道。
这驿站里的下人,个个养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衣食无忧的,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少爷小姐过得还好。
跟那些没有经受过战乱之苦的人,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林初没再跟驿站的管事多说,让他下去。
那些菜肴,她选了几个自己比较有胃口的,余下的就让荆禾拿下去给随行的护卫们吃了。
宫宴一直持续到很晚,等林初听到驿站外响起车辙声音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儿。
“荆禾,是相公回来了吗”荆禾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抬起头来。
“是主子回来了。”荆禾声音有几分异样。
林初一听是燕明戈回来,睡意顿时少了一半,也没发现荆禾的异常,起身就要前去迎燕明戈。
荆禾却一反常态的拦着她“夫人,主子喝醉了,您先回房等着吧,让宋拓他们帮主子收拾。”
“那他得喝了多少啊”林初担心燕明戈,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披风都没来得及系就往楼下跑去。
看到扶着燕明戈走进门是个弱柳扶风的女人时,林初脸都绿了。
她视线往宋拓他们身上一扫“相公喝醉了,你们不知道扶着吗”
宋拓一个大汉,面对这样的场面,也是颇为尴尬。
他挠挠头,十分为难道“夫人,这”
“你就是我燕哥哥的妻没见燕哥哥喝醉了吗不让厨房煮醒酒汤,也不差人把燕哥哥扶回房间,反倒是在下人面前摆主母的架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切殊荣,都是我燕哥哥给你的,丫鬟上位的果然是不知好歹”
宋拓一句话没说完就叫扶着燕明戈的女子打断。
这说话的难听程度,叫荆禾宋拓都齐齐变了脸色。
宋拓显然对这女子有几分忌惮“江小姐慎言,这是燕家主母,不是你能这般说道的。”
“燕家主母当年若不是那遭变故,燕哥哥的妻子应当是我姐姐她算什么东西”女子尖锐道。
这句话已经让林初完全冷了脸色。
荆禾早就气得浑身发抖,几步上前一耳光就扇了上去,“哪来的贱婢,我家夫人也是你这贱婢能诋毁的”
女子被这一耳光打得毫无防备,她还扶着燕明戈,身形一个趔趄,险些让醉得不省人事的燕明戈一并跌倒,好在宋拓及时扶住了燕明戈。
他回头冲荆禾喝道“荆禾,住手”
荆禾冷冷瞪了宋拓一眼“你就是这么看着主子的”
宋拓被荆禾瞪得莫名其妙,他道“这是燕家的表小姐”
“主子在关外这些年,从来没什么表小姐找上门来,便是有,也是打的一肚子算盘,夫人陪着主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看到燕家又发达了,那些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酸臭亲戚又蛆虫一般凑上来了她敢这般诋毁夫人,我管她是什么小姐照打不误”
宋拓被荆禾训得无言以对。
荆禾那一巴掌手劲儿可不小,江晚月的半边脸瞬间就高高肿起来了,她满眼怨恨看着林初“你倒是养出了一条好狗你心肠这般狠毒,我燕哥哥知道吗”
林初都快被这小姑娘气笑了。
也是这时,她才仔细打量了这姑娘一眼,看着年岁不大,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轮廓跟江晚雪十分像,林初就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她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打量这姑娘一眼,眼底是时光和阅历积攒下来的高贵和傲气“这是哪个勾栏院里出来的姑娘,性子够泼辣。”
她似笑非笑看了宋拓一眼“相公喝醉了,先让相公去沐浴,让厨房把醒酒汤熬着。”
宋拓被林初那个眼神看的后背一凉,半扶办拖着燕明戈去了净房。
“你说谁是勾栏院里出来的呢”江晚月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尖利大叫,她穿的这身衣衫,的确不是良家女子会穿的。
见宋拓扶着燕明戈离开,她又想跟上去“你们带我燕哥哥去哪儿”
荆禾刷的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冷冷盯着撒泼的江晚月。
荆禾身形跟男子不相上下,手持利剑一脸凶相,还是挺吓人的,江晚月先是被荆禾镇住,想到荆禾到底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便愈发猖狂了起来“你敢拿剑指着我好啊,你在我身上动一道口子试试我是陛下赏给燕哥哥的,你敢动我,就是藐视君上”
林初冷笑“都说人要脸,树要皮,姑娘你这脸皮堪比城墙,打仗时没去军中实在是可惜了。”
她这一番话让围观的侍女都嗤笑起来。
江晚月又急又气“你这女人怎么这般恶毒真该让燕哥哥看看你这幅嘴脸”
林初眸色愈冷了几分,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笑意“那倒是要叫你失望了,我夫君每日见的,都是我这幅嘴脸。”
“你你不要脸”江晚雪怒火中烧,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话语之难听,叫荆禾都恨不得撕了她那张嘴。
林初倒是没见怎么动怒,只风轻云淡对荆禾道“这小姑娘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别再说话了,把她舌头拔了吧。”
驿站里燕府的下人显然都是向着林初的,江晚月这才觉得怕,装腔作势道“燕哥哥知道了不会叫你好过的”
林初一手撑在木质楼梯的栏杆上,嗓音幽幽“他会不会让我好过,这还难说。但我知道,你接下来不会太好过。荆禾,这张脸我看着也厌烦得很,划到叫我看不出原样来吧。”
“是,夫人”荆禾道。
江晚月看着荆禾就要落到自己脸上的刀子,惊恐大叫一声,最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荆禾用刀背在她脸上拍了拍,江晚月也毫无动静,荆禾才冲林初道“夫人,她晕过去了。”
林初这才轻嗤一声“还以为能有多大能耐。”
荆禾也被江晚月骂林初的那些话气得不轻,对林初道“夫人,怎么处置她”
荆禾跟了林初这么久,又怎会不知,林初那些话只是为了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绑了,封住嘴,先放柴房里关一晚上,明早等相公酒醒了让他自己处置。”林初道。
她可不想半夜被这女疯子吵醒。
这江晚月虽然嘴巴毒,但没见得段数有多高,林初还没把她放到心上。
她需要弄清楚的,是江晚月背后的人。
沈铮不会无缘无故赏这么一个人给燕明戈,背后肯定有什么缘由。
荆禾带人绑了江晚月,把人关柴房里去了。
林初先去奶娘房里看了一下女儿,见燕珂没有被吵醒,这才安心了几分。
不管京中有多少牛鬼蛇神,敢动她女儿一下试试
林初又交代了奶娘几句,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燕明戈已经被宋拓帮着沐浴完了,头发还是湿的,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宋拓端着厨房送来的醒酒汤,站在床前一脸为难。
见林初进来了,他欣喜之余又有几分尴尬,只唤了一声“夫人。”
林初点点头算是受礼了。
“主子醉了,这醒酒汤喂不进去。”宋拓为难道。
林初在一旁的圆桌处落座,不咸不淡道“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喂给他。”
宋拓这才尴尬应了声是。
“我且问你,那姑娘怎么回事”林初漫不经心开口,宋拓额前却已经布了一层薄汗。
“那姑娘,原是燕府大姑奶奶的次女,大姑奶奶下嫁到了庐陵江家。主子当年跟江家嫡女是有婚约的,只是后来燕家出了事,主子被流放西北”宋拓说得磕磕绊绊。
林初不耐烦打断他的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她是怎么跟着回来的”
宋拓是后来才到姚城的,之前燕明戈在羌城经历的那些事,他知道的还没林初清楚。
听林初这语气,他以为燕明戈已经告诉过林初这些,放心了几分,也没再怕林初生气而遮遮掩掩,道“江家没落后,表小姐因为年纪小,被卖到了司舞坊,今晚的宫宴上,表小姐在舞姬行列中,她看到了主子,当即就哭着奔过来了,弄清事情原委,陛下就让司舞坊的把表小姐的卖身契给了主子,表小姐如今无处可去,就跟着主子回来了。”
“确定只是偶然”林初逼问。
“的确是事发突然。”宋拓答道。
林初却笑着摇头。
宋拓以为林初不信他,恳切道“夫人,属下真没有欺瞒您”
林初道“如果那姑娘真是恰好在此次司舞坊献舞的舞姬之列,她对我的了解,还真是太多了些。”
宋拓能一直被燕明戈重用,自然也不蠢,他之前那般欲盖弥彰的样子,纯粹是怕林初误会了什么生气。
加上江晚月骂得也的确过分,宋拓也不敢细辨那些话。
眼下被林初这么一拨,在回想起江晚月那一句“丫鬟上位”,今日宫宴上的“巧遇”,委实就变得不巧起来。
“属下这就命人去查”宋拓道。
林初点了点头,却又加上一句“宋拓,你须知,如今京城一切事物都是跟你主子挂钩的,你办的这事,不是为我,是为你主子。”
宋拓心口一跳,忙跪下道“夫人,属下一直唯您和主子的命令是从,绝无二心。”
“我知你是个念旧的人,但现在燕家存留的那些人,不一定是以前那样的了,你莫要因自己的一些恻隐之心误事就好。”说完这些,林初才道“下去吧。”
宋拓恭敬应了声是才退下。
林初看着温和,但是凡事都能直接抓到点子上,宋拓算是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女主人的厉害之处。
宋拓退下之后,林初才看着放在桌边的醒酒汤陷入了沉思。
就凭江晚月跟她对呛那几句,她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江晚月一个人能整出来的事儿。不然以她这副脾气,没个后台,能在司舞坊那地方熬出头还参加宫宴
林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若说江晚月是沈铮的人,沈铮想借用江晚月来离间她和燕明戈,那计谋也太拙劣了些。
沈铮又不是没见过江晚雪,江晚雪那样的段数燕明戈都能巍然不动,别说江晚月了。
而且,沈铮前脚才示意王大人让他夫人来游说自己,让自己劝燕明戈收兵,后脚就塞这么一个奇葩过来给她添堵,沈铮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所以林初几乎断定了,江晚月不是沈铮的人。
那到底是谁还在幕后盯着他们呢
躺在软塌上的燕明戈发出一两道轻鼾声,打断了林初的思绪。
看着这烂醉如泥的一坨,林初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走过去揪住燕醉鬼的耳朵狠狠拧了拧,一边拧一边骂“醉成这样,怎么不喝死你丫的”
“棒槌”醉得迷迷糊糊的燕明戈突然呓语一声,努力翻了个身,抱住了软塌上的一个软枕,蹭了蹭,一脸满足的唤了声“媳妇儿”
林初“”
她走回桌子那边端起那碗醒酒汤,掐着燕明戈的下巴粗鲁给他灌了下去。
虽然流出来不少,但好歹还是喝了小半碗进去。
喝完醒酒汤燕醉鬼就消停了。
他头发依然湿漉漉的,半点没干,怕他染上风寒,林初只得又找了干帕子给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泄恨一般使劲儿掐他脸。
燕明戈醉了,“媳妇儿”、“棒槌”、“初儿”的胡乱叫,林初心中虽恼,但好歹没之前那么气了。
以燕明戈的警惕,不可能在宫宴上喝成这样的,她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
不过好在也没出什么事。
但是这一章真要揭过,也绝不容易,林初打定主意给这厮一点颜色瞧瞧
女人太作了不好,但是有时候还是得作一点
你懂事识大体是一回事,但也得让你男人知道你怒了,这时候就得作一点,让他吃点教训
林初给燕明戈擦完头发,把帕子一甩,去桌前研墨写了一封和离书,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再用砚台压着。
已经到了后半夜,林初这才打着呵欠回床上睡觉。
她看着床上那四仰八叉的一坨就来气,酒气熏熏的臭死人,林初一脚就把人踹床下去了。
因为天气还冷,地上铺了厚厚的毡毯,燕明戈摔下去也没什么声音,他只是迷迷糊糊又叫了两声“初儿”,然后睡死过去。
林初躺了一会儿,气恼把床上另一条被子扔给他盖着,这才蒙上被子转过身睡。
第二日。
燕明戈记得自己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成这样了,他忍着头疼爬起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地上。
他首先想到的是林初生气了。
往床上一瞧,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燕明戈眉头皱起,爬起来时看到桌上用砚台压着一张纸,而纸上“和离书”三字格外醒目。
燕明戈只觉得眼前一黑。
踉踉跄跄跑出门去,恰好看见奶娘,燕明戈劈头盖脸就问“看见夫人了吗”
奶娘被燕明戈这披头散发,双目殷红的样子吓了一跳,连连摇头“早上夫人说抱小姐出去转转,还没回来。”
燕明戈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我儿啊,谁这么狠心把你关柴房啊那简直是蛇蝎心肠啊”
楼下嚎丧一般的嗓音听得燕明戈头又痛了几分。
“宋拓,怎么回事夫人去了哪里”燕明戈头疼的快炸了,努力回想昨夜的事,但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连自己是怎么醉的都没印象了。
“主子,这是大姑奶奶找上门来了,昨夜表小姐大骂夫人,夫人下令把表小姐关进柴房”宋拓也不知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珩哥儿,你看你娶的是个什么蛇蝎心肠的妇人,她竟然把你表妹在柴房里关了一夜我可怜的女儿啊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娘家,没想到还要受那毒妇的气”在楼下哭号的妇人一见到燕明戈,就冲了过来。
燕明戈勉强认出这是当年的江家主母,他父亲的庶妹。
燕明戈听着她咿咿呀呀就觉得头疼,再一想起林初那张和离书,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
好得很,这些人都当他是死的么
才到京城一天,就欺辱到他妻女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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