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殷太太是觉得我太自负了?”
小萌忙摆手,
“我笑的是,虽然您这话特别自负,但还真没人敢否定。就您那书房里四面墙壁全凿了内嵌式大书架,还有你那办公室办公桌后面的墙上也是!”
“……”
“我个头矮,上层的看不到,但是到中间位置的书架我都扫过,灰尘不大,可见您经常翻阅。”
“……”
苏小萌说到这时,肖安和不由多看了眼这个年轻女人。
“要说金刚钻,您这样的要没有,那就没人有了。”
小萌说道,言辞恳切,话也实诚。
“殷太太观察的可真仔细啊,哦……不过,这灰尘少也许是因为习惯性.爱干净,所以经常打扫呢?”
“肖院长,最有说服力的还是您这医院开了这么久,那些生了病的有钱人还在拼命往你这送钱,就连时修回国的第一选择也是您这私人医院。”
肖安和轻轻笑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喝着粥,就着这小菜。
一碗吃完了也不客气的又盛了碗,
“我这医院啊,接的都是有钱人,我也接触了太多有钱人,你们夫妻俩不一样啊。”
“那肯定不一样啊,不然以安和医院vip病人的待遇,您怎么敢给重伤患者叫外卖?”
“咳咳……又来,殷太太,您打算拿这个中伤我多少次?”
苏小萌眉头高高扬起,殷时修在一旁听着,低低的笑。
肖安和目光在这夫妻俩身上来回扫着,两碗粥下肚,吃的七八分饱便放下了碗筷。
看着夫妻俩时不时互相夹上一筷子菜……
眼里不无钦羡。
“我去世的妻子,不似你这么活泼俏皮,但却是个非常温柔善良的女人。”
“……”
“……”
肖安和经常提起他去世的妻子,只是这次提起来,话语里却是难掩凄楚。
心思敏锐的殷时修和苏小萌都察觉到了,两人互看了一眼。
“她也是个医生,一个……真正的医生。人们多用白衣天使形容在医学领域工作的人,形容穿着白大褂救死扶伤的人……”
“我在医学领域工作这么多年,这天使少啊,大多数的……是人,还有一部分……挥着天使翅膀的恶魔。”
“……”
“殷老弟说的不假,我父亲,一个老革命,老革命吧……就固执。我又是这样一个老顽固的儿子,只会更固执。”
“当时国家科学院院长的女儿,是老爷子看中的儿媳妇。”
“我太太,就是从医学院毕业的一名普通学生,毕业了接受学校分配,恰好和我分配在一个组织里。”
“我喜欢这小姑娘呀!是打心坎儿里喜欢。”
“那会儿啊……”
肖安和的目光飘远,眼底闪烁着怀念的水光,
“那全医院里的病人都认识她,她见着哪个病人都能热切的叫出人名字,给予安抚,给予宽慰,耐心,有爱心……”
“她那点儿工资,全给一些困难病人垫付了医药费。”
“说话温柔,做事也温柔,就那么冲你温柔的一笑啊,心都能化了……”
肖安和说着,这五十一岁的男人,神情里竟满是爱慕,垂青……
苏小萌不知不觉的就听的入迷了。
一个温柔的女人,温柔的让人的心都能化了的女人……
脑海里仿佛就已经有了一个影像。
“我告诉你们啊,当时她一被分配过来,那院里的男医生们一个个见面都跟仇人似得!也不管人姑娘什么意思,只有有谁和她说上一句话,咱就把那人当情敌!”
“哈哈!那个大家牵个小手都不敢的年代啊……”
“我就喜欢她,一眼就瞅中了她……”
肖安和一边说着,一边磨着手掌,仿佛时光能够回去,能够回到那个人生都还刚刚开始的时候……
“我就追啊!那会儿,你说,肖开诚的儿子,几个人能争的过我!”
“咳咳……”
殷时修被肖安和这得意的样子给逗的低笑不止,这笑着笑着就咳了起来。
苏小萌看了他一眼,殷时修忙解释道,
“笑的,笑的……”
“诶亚,你们听不听我说啊?我说的正激动呢!”
“咳咳……听,听!”
殷时修又忙道。
肖安和这表情真的是一秒钟变一下,还真的是够逗的。
“结果呢,那国家科学院院长的女儿也被送进了院里……老爷子多喜欢那大小姐?整体就张罗着我和那大小姐的事。”
“我不愿意啊。我自个儿有喜欢的人,这人啊,做事就得遵从自己的内心!尤其是婚恋这事儿!”
“你们说对不对?”
殷时修和苏小萌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对。”
殷时修说道。
桌子下的两只手,不自觉的就牵到了一起,十指扣着。
“我太太温柔归温柔,可又太温柔了,心善,顾虑的太多,一听说我要为了她和我父亲决裂,立马就拒绝了我。”
“我当时那个心碎啊……”
“后来,你们知道我干啥了?”
“愿闻其详。”
殷时修淡淡道。
“我啊,就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到我太太家门口站着,我太太照常上班下班,从我跟前走过都不带瞥一眼的。”
“……”
“你说那么心善的人……那么心软的人……当时对我咋就那么狠?”
肖安和此时说起来,还直摇头。
“三天,我就那么站了三天,中间还有一天,也是像现在这样儿,外头下着大暴雨,那雨珠子打在人身上就跟石子儿一样。”
“天晴了,我靠在她家门口病了,她是医生啊,看我一眼就知道我不对劲儿,用她自个儿的话说,满面通红的,嘴唇发白,眼神涣散……”
“她拖我去医院,我说,咱先把证领了,领完了我就去医院。”
“她还是不肯哪,她说,这父母不赞成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肖安和说到这,竟没了话,脸上也没了笑意。
苏小萌原本撑着自己的下巴像在听故事一样的听着,见肖安和这脸色瞬变,不由得直起脊背,
“肖院长……”
肖安和蓦地轻笑了一声,泪珠子跟着就掉了下来,
“我哪听啊?我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想法,年轻那会儿就被长辈们说是个异类……”
“那会儿谁家的婚姻不是包办的,偏偏到我这,主张什么婚姻恋爱自由……”
“我就觉着我的想法对,就觉着人就这一辈子,若是自个儿都不从自个儿的心,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活着没啥意思。”
“我甚至想着,她越是这么说,老爷子越是反对,我就越是要娶了她,然后一定要过的比谁都幸福!”
“然后……”
“她死前握着我的手,笑着和我说,安和,你看……你站我家门前,我没说错吧,父母不赞成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呜呜……我说,你错了,我们是幸福的,就是结局不太好……”
“这么自相矛盾的话……那时,我到底是用来宽慰她,还是用来自欺欺人,我也不知道……”
“有人说,她是红颜薄命,有人说……如果我没有执意娶她,她不会这么年轻就去世……”
肖安和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我……我……”
他的手举着,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伸着,
“这么多年,我,我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没和任何人说过……”
苏小萌的眉头微微锁着,心下有些疑惑,看向殷时修……
殷时修的神情同样凝重。
肖安和趴在桌子上痛哭着,
“老爷子当我不知道……他当我不知道……那国家科学院院长千金……趁她生产时把癌细胞病原体直接打入她身体里……啊……呜呜……”
“……”
“老爷子他……他心知肚明,却要庇护那院长千金……”
“他当我不知道,他一直当我不知道……”
肖安和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乌黑的头发……似是要被他给生生扯下来般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