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唐若瑾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宋芸突然病了, 究竟是什么病, 却被庆国公府瞒得严严实实的, 任谁要去探望都被挡回去了。
不过, 这当然挡不住宋逸成得到确切的消息。在暗卫把宋芸的情况禀报之后, 宋逸成勃然大怒,他浑身都沉浸在一种冰冷得令人窒息的气息内, 跪在地上的暗卫似乎来到了幽冥地狱, 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了一下。
宋逸成冷笑,这些人真是不长记性, 看来他上次伤了宋安成和宋芸的右手, 实在是太过心慈手软,根本不足以让这些人知道谁是不能碰的。
“去把她的右手彻底废掉。”要让她再没有恢复的可能,任何神医也救不了。
暗卫应了一声, 转瞬不见了。他们都是暗卫,搞暗中保护和刺杀什么的,到了主子这里, 都成了明刀明枪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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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宋芸传来一声惨叫,丫鬟打了个哆嗦,小姐已经时不时就这样了,屋里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连能反光的东西都没有了,任何人都不许待在她的屋里,夫人来了也不能看她的脸。不过,幸好小姐不让任何人看,那张脸啊,她看了一次,差点吓得失禁,她估计自己永远也忘不了了,会做一辈子的恶梦。
“我的脸!他看见了,看见了!”宋芸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刚才有个蒙面的暗卫潜进来,二话不说就折断了她的右手,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手怎么了,而是自己刚才没有遮住脸,让人看见了自己现在的鬼样。
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剧痛无比,“我的手,该死的宋逸成!快来人!”一定是宋逸成,上次母亲派人在唐若瑾的马车上做手脚,他就伤了自己和二哥的右手,这次她试图给唐若瑾下毒,一定是他故技重施。
宋芸的叫声饱含痛楚,丫鬟吓了一跳,看来小姐是出了别的事了。她连忙低着头进来,目光稍稍向上,堪堪移到宋芸的手就停了。“天啊,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她的右手以一种极不正常的角度垂了下来,明显是断了。
“你瞎了吗?没看见我的手断了,快去请大夫!”宋芸的左手慌乱地扯过厚厚的面纱,劈头盖脸给自己罩上。
丫鬟慌忙跑出,让人去请夫人。
宋芸的脸突然毁容,庆国公夫人从她口中了解了前因后果,先去了胡老二的宅子,萧梦芝却说那药根本没有解药,她没办法只好请了御医过来,御医面对如此惨烈的脸,也是束手无策。此次宋芸的手伤了,也不能再让别的大夫来看她,万一传出她毁容的消息就不好了,所以还是请的上次的御医。
御医仔细地检查了她的伤势,轻轻摇头,“她的手以前就伤过,这次不光是骨头断了,腕骨根本就是直接碎了一段,再也不可能接好了。”这位庆国公的娇小姐到底是惹了哪位煞星,不光容貌尽毁,状若鬼畜,现在连腕骨都被人直接捏碎了。
虽然容貌毁了,但是爹爹和娘亲都在努力地寻求神医,还有恢复的可能,如今右手却彻底断了,那自己不就成了残废了吗?宋芸急怒攻心,一口气没上了,晕了过去。
庆国公夫人杜氏年过三旬,不过她保养得好,皮肤白嫩,身段窈窕,看起来仍然像是二十几岁。此时听了御医的话,看到女儿又晕了过去,心痛不已,等庆国公一回来,就跑去哭诉了一番。她却不敢说宋芸下毒的事,只哭道:“这府里守卫森严,什么人能闯进来,定然是逸成不知道怎么就恼了,下了这样的黑手。可是,芸儿都如此凄惨了,他就有什么怒火,也该冲着我来,何苦还要雪上加霜,把芸儿的右手都彻底废了。”
庆国公黑着脸没有言语。女儿毁容,他也很心痛,但是嫡长子是什么心性,他也很了解,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去废掉女儿的手,一定是她们又做了什么超出底线的事,惹怒了他。
他揉了揉额角。他平时不管家中争斗,是想磨练他们,让他们知道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平静,即便在家中也不是安全的,希望他们都有防人之心,懂得时时保护自己。但是他只有两儿一女,绝对不愿意看他们你死我活,弄出不可挽回的伤害来。
“好了,别哭了。”庆国公耐着性子哄夫人,他不怕上战场,就怕女人哭哭啼啼,“等我见到逸成,我会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的。”
杜氏和他处了快二十年了,当然了解他的性子,止住眼泪,不敢惹他厌烦。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正好宋安成听说妹妹的手又出了事,去看宋芸又遇到她发脾气谁都不见,只好到母亲这里来问问情况。
杜氏恨恨地一拍桌子,“你妹妹的腕骨都碎了,任谁都不可能接好了,她的右手是彻底废了!”
宋安成沉默了片刻,上次大哥为了警告,派人伤过他们两个的手,这次妹妹竟然要把这毁容的毒给唐若瑾吃下,大哥岂能善罢甘休。
“明明就是宋逸成下的手,你父亲还说什么见到他问问,他怎么会承认?又能问出什么?”杜氏越说越气,“不行,这次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不行!”宋安成忙阻止她,她就算再有心机,也是后宅妇人,所用的也是后宅的阴私手段,可是宋逸成早就有防备,怎么可能在这上面中招。“暂时不要再惹怒他了,母亲就不怕我的右手也不保了?”
杜氏瞪着他,“我咽不下这口气!”
宋安成有些无奈,“妹妹若不是想要给人下毒,怎么可能落到这样的地步?后宅的手段伤不了他,不要再尝试了。男人的斗争在战场、在朝堂,母亲等着看,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在高处,比他还要高。”那个时候大哥就能看见我了。
海棠苑
唐若瑾听了宋逸成的话,沉默地想了好半天,“我和宋芸虽然说因为萧梦芝的关系,有些小摩擦,可是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她怎么会想到用这么恶毒的方法来对付我?如果是因为你的原因,想破坏你的亲事,那应该像上次马车的事一样,想要我的命才对。”
宋逸成把她揽进怀里,“那药不是宋芸的,是萧梦芝给她的。”
“哦。”唐若瑾恍然大悟,她设计了萧梦芝天香楼丑闻事件,萧梦芝定然恨她入骨,才会想到这么恶毒的法子,“逸成怎么知道是萧梦芝?”
“因为宋芸的容貌一毁,他们想的不是去找大夫找御医,而是去了胡老二的宅子,问萧梦芝要解药。不过,那毒无药可解。”一想到她们竟然想害得他的小姑娘毁容,他就觉得目前她们的处境还是不够悲惨。
唐若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幸亏我把杯子换了,啊,想想我要是变成那个鬼样子,嘶——”她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小疙瘩。
宋逸成双臂用力,“若若别想这么可怕的事。”就算他的小姑娘真的毁了容貌,他也会娶她的,就怕她自己心里难受。
唐若瑾用力甩甩头,“不行,我不能再想那个画面了,我得看看美人洗洗自己的脑子。”
她说着话,白嫩的双手捧住宋逸成的脸,清澈幽深的眼眸在他的脸上来回转了几个圈,长眉凤目,面如冠玉,眉心的小小朱砂痣淡红一点,她的食指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嗯,还是美人养眼。多看看就能清除脑子里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宋逸成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是美人,但是看到她痴迷喜爱的样子,心中却有一种隐秘的快乐和得意。
她似乎还不满足,目光又向下,越过他坚毅的下巴,停在鼓起的喉结上。她纤细的手指在喉结上划过,挑开他的衣领,摸到了他的锁骨上。他人生得高大,连锁骨都比自己的大得多。
唔,不知道他有没有八块腹肌呢?唐若瑾的目光又下移,看向他的腹部,隔着衣服还真是看不出来,要不要摸摸看呢?平时只看到他肩宽腿长,臀窄腰细,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赤膊过,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宋逸成全身都像火烧一般,他低低地叫了一声:“若若!”他握住唐若瑾的手,不敢让她再继续乱摸下去,另一只手却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扫来扫去地,他有一种她想脱光自己的感觉。
宋逸成苦笑,他倒是不介意脱光给她看,可是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小姑娘,他一点都不想委屈她。
宋芸算是自食其果,唐若瑾很快就把她抛在脑后,不再想了。她上午依旧去议事花厅听陈氏处理家事,下午,她刚和唐嘉珍喂完小鹿呦呦,就有丫鬟过来通报说,老爷请她去书房,老太太也在,有事相商。
第73章 痴心妄想
唐思文找她还算正常, 不过, 老太太也在?唐若瑾第一反应就是准没好事, 不过, 她还是整了整衣服, 带着以琪去了唐思文的书房。
老太太坐在上首,沉着脸抿了一口茶,看了唐思文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
唐思文面红耳赤, 犹豫着看向唐若瑾, 张了张口, 却没有说出话来。
唐若瑾暗暗警觉, 能让唐思文如此为难开不了口, 看来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老太太瞪了唐思文一眼,他却只是低着头, 不肯看任何人。她没有办法, 只好自己开口:“若瑾啊,你和宋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 有些事你也该考虑一下了。”
唐若瑾淡淡道:“不劳老太太操心, 嫁妆的事自有母亲帮我操办。”
“不是嫁妆,”老太太放下茶杯,“你嫁过去, 宋世子身边肯定不会只有你一个人,你想想,与其安排什么不知根知底的人服侍世子, 还不如安排个自己人呢,至少不会背地里给你使绊子,还能帮衬你。”
“服侍?自己人?”唐若瑾终于明白老太太想做什么了,她微微冷笑,怪不得唐思文开不了口呢,这老太太的脸也太大了。
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表姐比你大几个月,如今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想着你到了庆国公府,人生地不熟,难免束手束脚,或者会有人给你气受,不如让映雪去帮你好了,你们是表姐妹,自然能团结一心,可不比外人强多了。”
唐若瑾垂下眼眸,“让表姐给我当丫鬟,那多不合适,再说,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当了丫鬟也不会做活计啊,我用着也不会顺手的。”
老太太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什么丫鬟,我说的是让映雪帮着你服侍世子!”
唐若瑾轻轻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世子眼光很高的,可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看得上,这么多年,多少人想往他身边凑,可是,谁也没有成功。”
“什么香呀臭呀的,映雪是你的表姐!”老太太一拍桌子,“男人还不是都一样,嘴上说的不要,你给他安排了,他还能拒绝不成?再说了,你可以成亲的时候就把映雪带过去,就当成是媵妾,难道庆国公府还会把人退回来不成?”
唐若瑾懒得和这不可理喻的人纠缠,直接冷淡地说道:“你不用再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的三角眼阴鸷地盯着她,“好,你不听我的话,难道还能不听你父亲的话不成?”她转头看着唐思文,不容拒绝地吩咐:“你跟她说!”唐思文虽然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是他却是映雪的舅舅,怎么可能看着映雪受苦而不帮忙呢?
唐思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压根都不敢抬头看唐若瑾,“若瑾,映雪她也有苦衷,你看在表姐妹一场的份上,就答应了吧。”
“我不答应,不止是柳映雪,我是不会给世子安排任何女人的。”唐若瑾直截了当。
唐思文低着头,“若瑾,出嫁从夫,在家从父,现在你还没有出嫁呢,我的吩咐你必须得听。”
唐若瑾冷笑,“怎么,你想用父亲的身份压我?我要是不听你的,你准备怎么惩罚我呢?”
“若瑾,我——”唐思文抬头,唐若瑾的模样让他心虚,可是,映雪自幼就在他身边长大,他很是心疼她这次的遭遇。老太太的建议也有道理,映雪的身体已经那样了,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嫁出去了,若是与人为妾,庆国公世子倒真的是个好人选。“若瑾,你不明白,映雪将来不会有孩子的,威胁不到你的。她去了庆国公府,只能帮助你。”
唐若瑾笑了,“哦,表姐将来不会有孩子?为什么?”
唐思文的脸一红,“她,她身体不好,大夫说了,她将来不会有孩子的。”映雪的事,他还真是说不出口。
唐若瑾不禁大笑,“父亲啊父亲,你当这府里谁是傻子呢,柳映雪是个什么情况,你打量我不知道吗?你想把这么个残花败柳塞给世子,你是想坑谁呢?坑你的嫡长女,还是坑你未来的女婿?你觉得柳映雪坑得我还不够吗,还想追到庆国公府去继续坑?你觉得我就那么傻,会带着这么个祸害嫁人?”
唐思文张口结舌,老太太猛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扔,茶杯顿时碎成了几瓣,“你说谁是残花败柳?你说谁是祸害?你,你好大的胆子!”
唐若瑾懒得再陪他们演戏,看着唐思文,“你心疼你的外甥女,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想帮着她来坑我,那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把她带进庆国公府。你那么喜欢她,你怎么不——你怎么不把她嫁给你自己的儿子好了,你不是也有儿子吗?”
“啊!”门口传来一声叫,唐若瑾扭头一看,唐嘉瑞正一脚迈进门里,惊恐地看着她。
唐若瑾顿时有了一种罪恶感,她一拍桌子,“不对,嘉瑞是我弟弟,也不能坑他啊!”
唐嘉瑞无语地看着她,过来端正地给老太太和唐思文见礼,抬眼一看,正对上两人若有所思的目光,吓得丢下一句“你们有事你们先谈,我先回避了。”就落荒而逃。
唐若瑾态度强硬,三人不欢而散。老太太气恨恨地回寿安堂。
唐思文则回了外院的书房,他对着江婉的画像,喃喃自语,“婉儿,我是不是又做错了?我想着帮映雪一把,她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再说,对若瑾也没有威胁,可是,若瑾她,明显很生气,怎么办,我好像总是做不好……”
画像上江婉站在灿若烟霞的桃林中,巧笑倩兮。
回到海棠苑,以琪终于忍不住抱怨道:“亏她们想得出来,柳映雪算是什么东西,也想塞给世子?”
青萍惊讶地问道:“他们想把表小姐……”柳映雪的事闹得太大,府里很多人都知道了,失了贞节的人,还敢想着服侍世子?
“无妨。”唐若瑾淡淡说道:“我已经回绝了,此事不必再提了。”
柳映雪的事被她强硬拒绝,老太太和唐思文也没有再说起此事,唐若瑾也就不再理会了,她现在还有一件很苦恼的事,那就是绣嫁衣。
唐若瑾没有学过刺绣,女红很是差劲。除了嫁衣,她只给宋逸成绣过一只简单的香囊,难得他不嫌弃,很是爱惜地每天放在怀里。
绣嫁衣是个浩大的工程,京都的闺秀大都娇养,并不是人人都能把整个嫁衣绣完的。所以按照习俗,只要小姐在嫁衣上随便绣上两针,这嫁衣就算是她亲手绣制的了。
唐若瑾的嫁衣早就开始绣了,不过她拖拖拉拉地,现在也不过绣了一只袖子,她琢磨着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绣完,还是让青萍给自己绣呢?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办,这嫁衣就被宋逸成看到了。
他盯着这嫁衣看了半天,沉默不语,虽然他不在乎小姑娘穿什么,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她好看。可是,小姑娘的绣工实在是……一言难尽,他不想成亲的时候让人笑话她。
“咳咳,”宋逸成斟酌着开口,“若若,绣嫁衣太过辛苦,我给你在霓裳阁定一件,到时候,你随便在上面加一针就行了,好不好?”霓裳阁是京都最好的绣坊,他定要送给她一件最华美的嫁衣。
唐若瑾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绣嫁衣好费眼睛,绣得时间一长,我的眼总是酸酸的。”他不早说,自己早就受不了这活计了。
宋逸成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拉到身边仔细查看,手指尖尖果然有了一点薄茧,好在眼睛依旧清澈幽黑,没有给伤到。他严厉地说道:“从今日起,再不许绣任何东西了!”
“嗯,再不绣了!”唐若瑾眉开眼笑,搂着宋逸成的胳膊连连点头。
没有了绣嫁衣的事,唐若瑾的生活可以说是简单又轻松,不过,唐府就这么大,有时难免会遇到碍眼的人。
唐若瑾穿过小花园,枝叶翠绿,花香怡人,她脚步轻快。以琪和青萍跟在她身后,手里捧住陈氏交给她看的嫁妆清册。
柳映雪正迎面走来,她瘦了很多,面色也有些黄,整个人看起来瘦骨伶仃的。身上光鲜亮丽的衣服非但没有把她衬托得气色好,反而更显得她憔悴不堪,她身后跟着的低眉顺眼的丫鬟倒是比她更加丰润有神。
唐若瑾一点都不想看到她,瞥了她一眼,见她也没有要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干脆视而不见,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青萍经过柳映雪身边,不由轻哼了一声,“……也敢肖想世子。”
以琪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理会她。
柳映雪当然听见了,她的脸上浮起俩坨不正常的红晕,猛地咳嗽了一阵,恨恨地盯着几人的背影,“你别得意,早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