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曹操并肩走着,听得曹操向他发问,贾诩这才将视线从路旁收回,扭头望着曹操,微微一笑说道:“下官此番前来,正是要送明公一桩好处!”
“好处?”看着贾诩,曹操脸上漾起一抹笑意,将脑袋朝贾诩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向他问道:“中郎所说好处,莫非是在长安?”
曹操身旁能人颇多,他会猜到好处是在长安,贾诩并不意外。待到曹操说出“长安”二字,贾诩笑着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对曹操说道:“明公若是前往长安,以兖州军之威武,李傕郭汜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救得当今陛下,明公岂非……”
话说到这里,贾诩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脸上保持着笑意,望着曹操。
与贾诩四目相接,曹操也没有说话,同样脸上带着笑容,凝望着贾诩。
二人彼此心内都清楚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彼此却没有将话道破,心照不宣的彼此面带笑容相视了片刻,便继续沿街道朝濮阳官府走去。
即将走到濮阳官府门前,贾诩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喊声:“让开,某要见曹公!”
循着喊声向前望去,出现在贾诩视线中的,是一个身穿雪白华服的少年。那少年身量比寻常人要高上许多,被几名兖州军拦着,竟是要比那几名兖州军高出了将近一头。
由于少年身量很高,让人看上一眼,便会留下深刻的印象,虽然相距甚远,贾诩却还是能看出那少年的面相很是刚毅。
望了那少年一眼,贾诩扭过头,满脸诧异的看着曹操。
“此人乃是马腾之子!”见贾诩望着他,曹操一边缓步向前走,一边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昨日来到濮阳,所为之事,正如中郎一般……”
被几名兖州军拦住的,正是马超。刚提到马超前来濮阳的目的,曹操就没再说下去,只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看着贾诩。
看着曹操的笑容,贾诩心内陡然生起一丝不祥的感觉。这笑容太过玩味,仅仅从这笑容中,贾诩就能看出,想要曹操出兵,恐怕刘辩是得要多付出些代价才行。
“你等好大胆子!”又向马超走近了一些,曹操微微蹙起眉头,朝那几个拦住马超的兖州兵喝道:“因何拦阻小将军?”
几名兖州兵听到曹操的喝问,赶忙躬身让到了一旁,一个个双手抱拳深深佝着腰,连吭也不敢多吭一声。
马超终究是年轻,见几名兖州兵退到一旁,他大踏着步走向曹操,到了曹操近前,他双手抱拳,向曹操躬身行了一礼,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愤懑的说道:“末将远道而来,恳请曹公出兵勤王,曹公身为汉臣,世受汉禄,因何迟迟不肯答复?”
“小将军莫恼!”向马超虚抬了一下手,曹操呵呵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贾诩,对马超说道:“这位乃是洛阳王帐前贾中郎,此番前来寻某,也是商讨出兵一事……”
“果真?”得知站在曹操身旁的是刘辩帐前中郎,马超眸子一亮,赶忙抬起头,朝贾诩抱拳一礼,对贾诩说道:“家父早知洛阳王虽身在幽州,却绝不会坐视朝廷为奸人所控,中郎此来,正是印证了家父猜想!”
“殿下心系朝廷,自是不会坐视不理!”贾诩抱起拳,给马超回了一礼,扭头看向曹操,笑着问道:“下官与小将军前来,均是为明公出兵一事,想来明公断然不会拒绝……”
“中郎言之有理!”贾诩这句话,正是迎头将了曹操一军,曹操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应了一声,便向贾诩和马超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酒宴已然备妥,二位且入席,出兵事关重大,我等须细细商议,方为妥当!”
对于曹操的反应,贾诩并不觉着怎样,只是微微笑着,缓缓的点了点头。可武将出身的马超却是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眉头陡然蹙起,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怒容。
感觉到马超神色有些不对,贾诩脸上带着笑容,向马超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将军父子勤躬为国,小将军请!”
正满脸怒容的瞪着曹操,被贾诩唤了一声,马超愣了一下,赶忙向贾诩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中郎先请!”
向马超缓缓的点了下头,贾诩接着又对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明公请!”
“二位请!”曹操也不跟贾诩多做客套,给贾诩回了一礼,又招呼了一声二人,便抬脚走进了官府。
待到贾诩与马超也跟着进入官府,后面的一众兖州官员这才跟了进去。
马超先前脸上现出怒容,后面的兖州官员很多人都看了个真切。刚进入府门,一个身材很是魁伟的将军就瞪着马超的背影,朝一旁啐了口唾沫。
那将领刚啐了口唾沫,一旁的夏侯惇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扭头看了一眼夏侯惇,啐唾沫的将领压低了声音说道:“直娘贼,竟敢那般瞪着明公,若非在明公眼前,某定一刀将他劈了。”
“妙才!”听了那将领的话,夏侯惇又瞪了他一眼,将嗓音压的很低,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的对他说道:“莫要给明公生事!”
啐唾沫的将领,生的是膀阔腰圆自不消说,他最突出的特色,便是两腮的毛胡子。
他腮边的毛胡子,与寻常人的络腮胡很是不同。两边的胡须就如同两道用毛笔蘸满了墨汁,竖直书写的“一”,横亘在脸颊上,又粗有重。
“晓得!”回瞪了夏侯惇一眼,夏侯渊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见夏侯渊脸上怒容未退,夏侯惇心内还是颇为担忧,生怕在宴席之上,夏侯渊看不得马超,当场闹将起来。
贾诩进入濮阳,正在濮阳官府赴宴,此时的刘辩,则是领着洛阳军,攻破了代郡最后一座城池当城。
洛阳军一路攻城拔寨所向披靡,节节败退的蓟州守军战斗意志已是濒临崩溃,当城守军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守城将官便决定开城向刘辩纳降。
立于当城城墙上,刘辩笔直的挺着身子,眺望着远方。他的眉头微微拧起,好似在沉思着什么。
管青站在他的身后,如他一般挺直着身板。二人已在城墙上站了许久,彼此都没有说过话,只是默默的凝望着远方。
“把守城将军唤过来!”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刘辩头也没回,淡淡的向身后吩咐了一句。
一名站在管青身后两步开外的羽林卫,听得刘辩吩咐,赶忙应了一声,转身向城墙下跑了去。
没过多会,那羽林卫便带着一个还穿着蓟州军裨将衣甲的人快步跑到城墙上。
到了刘辩身后,那穿着蓟州军裨将衣甲的人抱拳躬身,向刘辩深深行了一礼,连腰都没敢直起,很是惶恐的说道:“末将叩见殿下!”
“嗯!”背对着裨将,刘辩点了下头,抬手朝着前方一指,向那裨将问道:“过了当成,离渔阳尚有多少路程?”
“回禀殿下!”刘辩问起当成到渔阳的距离,裨将连忙回答道:“此处离渔阳甚远,过了当城,走不多远便是上谷郡地界。上谷驻军远远多于代郡,殿下若是进入上谷,当须小心为上。尤其是涿鹿与居庸二地,更是屯扎重兵……”
听着裨将的描述,刘辩始终没有回头。攻破当城之前,斥候便已向他回报,过了当城,就要进入上谷地界。
上谷同渔阳毗邻,作为渔阳西侧最后一道防线,蓟州驻军自是不会太少。只是斥候尚未探听到上谷驻军究竟有多少,因此刘辩才会把裨将唤到近前,向他询问前方讯息。
背对着裨将,刘辩没再说话,抱拳躬身立于他身后不远的裨将,却是连动也没敢多动,早紧张的额头上冷汗直冒。
若是他身上没有穿着厚重的铠甲,恐怕此时应能清楚的看到他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
“殿下!”刘辩正望着上谷方向,一个亲兵飞快的从城下跑了上来,抱拳躬身神色很是慌乱的对刘辩说道:“城内打了起来!”
“谁打了起来?”听了那亲兵的禀报,刘辩转过身,先是朝一旁的裨将摆了摆手,待到那裨将告退离去,才向报讯的亲兵问了一句。
“龙骑卫和羽林卫!”亲兵神色很是慌乱的应了一声,吞咽了一口唾沫,先是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当场的几名羽林卫,随后对刘辩说道:“两拨人在当初攻破邯郸之时,便已结下仇怨,一直有邓将军压着,是以并未闹将起来。如今邓将军多日未归,他们便……”
“不要说了!”不等那亲兵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下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快的说道:“自家兄弟打了起来,还是本王身边的龙骑卫和羽林卫,若是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传令下去,让虎贲卫前去将闹事的龙骑卫和羽林卫全给抓起来!”拧着眉头,刘辩朝报讯的亲兵摆了下手,对他说道:“告诉虎贲卫,就说本王要他们在动手之前,把附近所有街道小巷悉数封死,莫要让一个人跑了!”
“诺!”亲兵抱拳应了一声,退后两步,随即转过身,飞快的跑下了城墙。
“青儿随本王前去看看!”待到那亲兵离去,刘辩向一旁的管青招呼了一声,先一步往城墙阶梯走了过去。
站在管青身后的几名羽林卫,晓得惹事的有他们的兄弟,在刘辩离去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直到刘辩和管青已经走到阶梯边上,几个人这才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