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展喊声刚落,几名龙骑卫就押着六个上半身被麻绳捆缚起来的汉子进了前厅。
跟在这几名龙骑卫身后的,还有那在街市上被这几个汉子欺凌的断臂汉子。
断臂汉子显然以往从未到过王府,进了前厅,他神色有些慌乱的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立于那几名龙骑卫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端坐于前厅上首,看见那断臂汉子进了厅内,刘辩向他问了一句:“以往曾在哪位将军麾下当兵?”
或许是进了王府太过紧张,断臂汉子额头上涔涔的冒着冷汗,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无感几乎也是丧失殆尽,竟是没听到刘辩向他提出的问题。
“殿下在问你话!”断臂汉子好一会没有回答刘辩,站在他身后的一名龙骑卫伸手轻轻朝他后腰上捅了捅,小声提醒了一句。
被那龙骑卫捅了一下,断臂汉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身子陡然一震,从紧张中缓过些神,却因方才没有听清刘辩问的什么,嘴巴咕哝了几下,依旧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脑门上淌下的汗珠却越发多了。
“殿下在问你,姓甚名谁,以往在哪位将军麾下当兵?”见断臂汉子只是额头上不住的流冷汗,邓展晓得他是没有听清刘辩在问些什么,于是开口向那断臂汉子重复了一遍刘辩的问题。
这一次,断臂汉子把问题听了个真切,两腿一曲,赶忙跪在地上,伏着身子,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小人姓孔名方,过往曾在典将军麾下……”
“都是追随本王于沙场上厮杀的兄弟,快起吧,不必如此多礼!”刘辩朝那断臂汉子虚抬了一下手,看着他空空的衣袖,向他问道:“何时离开军营?如今日子过的可好?”
“好!好!”孔方站起身,躬着身子,听得刘辩问起他家中过的如何,赶忙应道:“军中给了土地,还为俺取了媳妇。俺托人将仅有的亲人也接到了洛阳……”
“仅有的亲人,可是你那小妹?”不等孔方把话说完,刘辩就向他追问了一句。
“正是!”提及小妹,孔方的眼圈泛了一圈红晕,喉头滚动了几下,带着几分哽咽的对刘辩说道:“小人自幼父母双亡,自当兵之后,小妹一直在亲戚家寄养,兄妹这才团圆没几日……”
话说到这里,孔方就将脸扭到了一旁,泪水已是止不住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后面的话,竟是再没能说出口。
“可是这几个人要抢你家妹子?”孔方已是说不下去,可刘辩却并没有停止发问,他向刚进厅内就分别被龙骑卫朝腿弯上踹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六个汉子一指,对孔方说道:“你既曾是本王麾下兵士,此生便是本王的兄弟,只要不做那欺男霸女为祸乡邻之事,任何人也莫要想欺负你半分!遇见此事,为何不来找本王?”
刘辩如此一说,孔方纵然再愚钝,也是晓得刘辩要替他做主。两腿不由一软,再次跪倒在地上,满面泪痕的说道:“小人已然失去双臂,再不能随殿下东征西战,如何还敢劳烦殿下……”
“失去双臂,乃是在战场之上与敌厮杀!若非本王率领你等出征,你又如何会有今日?”刘辩有些悲天悯人的轻叹了一声,对孔方说道:“你会在街市之中遭恶人欺凌,乃是本王对不住你等。记住一句话,曾追随本王征战者,终身皆为本王麾下将士。但凡有人敢于欺侮你等,只需前来找本王便是……”
被龙骑卫踹翻在地上跪着的六个汉子,听了刘辩的这番话,已是一个个惊的浑身哆嗦,心知他们这些日子是选错了欺负的对象。
起先他们是看孔方妹子生的俊俏,又见他是个断臂的残疾,心道即便欺负了此人,此人也是拿他们无可奈何,却不晓得洛阳王竟会为一个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残疾兵士做主,而且还口口声声称这断臂兵士为他的兄弟。
如此一来,他们六人恐怕在刘辩这里,是讨不了好去。若能保住一条性命,恐怕也是莫大的造化。
六个汉子浑身哆嗦着,先前在街市上被踹断了脚踝的那汉子,由于惧怕,竟是忘记了疼痛,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双手撑着地面,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掉落在地上,将他面前的地面都给洇湿了一小片。
“于本王说说原由!”朝那六个浑身哆嗦着跪伏在地上的汉子们瞥了一眼,刘辩对孔方说道:“本王自会为你做主。”
“启禀殿下!”刘辩再次说出会为他做主,孔方第三次跪倒在地上,笔直的挺着身子,对刘辩说道:“这几人乃是街市上的闲人,眼见秋收将近,小人前几日带着妹子进城,本打算买些农具以备秋收,不想却被这几个闲人看见。他们贪图小妹生的俊俏,又见小人是个断臂,百般调笑,当日若非一队巡逻官兵从街市上经过,小人借机领着妹子离去,便已遭了他们欺凌,可农具却是未有买到。今日小人独自进城,正自思寻无有手臂该如何将农具带回村去,不想又被这几人撞见。”
“他说的可是实情?”待到孔方将话说完,刘辩扭头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六个汉子,语气冰冷的向他们问了一句。
被刘辩这么一问,那六个汉子浑身打了个激灵,脚踝受伤的那汉子显然是领头的,只见他双手撑着地面,浑身哆嗦着,以颤抖着的声音对刘辩说道:“启禀殿下,我等只是见他妹子生的俊俏,意图亲近……”
“意图亲近,便将人兄长打倒在地?”不等那汉子把话说完,刘辩就冷哼了一声,对他们说道:“若是在别处,本王管不着这等闲事,可你等乃是在洛阳城内为恶,欺负的又是本王麾下的兵士,本王如何能饶过你等?”
“拉下去,每人重打一百军棍!”目光森冷的逼视着那六个汉子,过了好一会,从刘辩口中才迸出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
当他说出要打这六人一百军棍时,邓展不由的愣了一下。
军棍是军中惩戒犯错兵士常用的刑罚,寻常兵士,挨个十几军棍,已是会好几日起不得身。
一百军棍若是打将下去,恐怕再硬的汉子,也会被打成了肉泥。
刘辩如此决断,显然是想要杀了这几个人。
本欲开口劝说刘辩,可看到刘辩那森冷的目光,邓展晓得他此刻正是濒临暴怒的边缘,于是便不再多话,只是抱拳应了一声,向押着那六人的龙骑卫吩咐了一句:“带下去,行刑!”
六个汉子没有当过兵,自是不晓得军棍厉害。被龙骑卫拖出去的时候,其中有两个人脸上还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待到那六人被拖出去,刘辩又扭头看着孔方,对他说道:“你且回去吧,日后这六人再不会去寻你晦气,若是晓得有这等人寻以往跟随过本王的官兵晦气,只管来找本王,本王自有决断。”
“多谢殿下!”曾经当过兵,晓得军棍厉害的孔方,心知那六个汉子已是不可能活着回去,再次跪下,给刘辩磕了个头。
朝孔方摆了摆手,刘辩没再说话,眼看着两名龙骑卫将孔方扶起,送出了正厅。
“邓将军,本王今日有些倦乏了!”待到孔方离去,刘辩对立于厅内的邓展说道:“你去找趟徐军师,请他出个昭告,好生保护因重伤离开军营的将士们。我们不能让将士们在沙场上流了血,刚过上平稳些的日子,便又因他们受的伤而被人欺凌,只能暗暗垂泪。”
“诺!”刘辩的话中带着几分感伤,邓展赶忙抱拳应了一声。
“启禀殿下!”向邓展交代了一句,刘辩正打算起身离去,一名羽林卫兵士从外面跑了进来,立于门内,抱拳对刘辩说道:“那六人吃不住军棍,不过打了三五十棍,便都死了!”
“招来家眷,要他们领回尸体!”听说那六人都被活活打死了,刘辩并没感到半点意外,他站起身,对那回报的羽林卫说道:“若是有家属领取尸首,贴补一些丧葬费用,若是无有家属,便以草席随便裹裹,将尸体埋于野外便是。”
得了刘辩吩咐,立于门内的羽林卫应了一声,退出了正厅。
看着那羽林卫退了出去,刘辩微微蹙起眉头,也抬脚朝着正厅门口走去。
待到刘辩离去,厅内只余下邓展一人。想到那六条汉子因欺凌孔方而被活活用军棍打死,邓展也不免感到有些惋惜。无论他们为人如何,终究也是几条性命!
不过邓展却是很能体会刘辩如此做的目的,洛阳城新建,城内百姓日子刚刚过的安康了一些,街市之中自是会有一些闲人。
这几个闲人以往在别处便欺男霸女惯了,以为洛阳也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可任由他们横行霸道,却没想到,他们只是欺负了一个断臂的老兵,便会招来洛阳王亲自审案,而且根本没经过正规堂审,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经过此事,恐怕日后洛阳城内,那些闲人也会收敛一些。至少欺负人之前,要先问清对方可是从军中退役的老兵。
打死了那六个企图强霸孔方妹子的恶汉,仅仅只是过了两天,洛阳城的几处城门,便张贴了洛阳官府发出的文书。
这份文书声明了官府将全力打击欺良霸善的行为,算得上是刘辩占据洛阳,第一部公开的法典。
文书一出,顿时引得城内百姓叫好成片,而那些由于洛阳城新近修复,暂且收敛,却是有心将来在街市上横行霸道的闲人,反倒是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好,便如同那六人一般被带进王府,最后却只有尸首被人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