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得了益州,占据汉中的张鲁,整日都是食不安寝。
在益州与汉中边界,每天都会有汉中探马来往来穿行。
汉中兵马没敢贸然向益州发起进攻,占据了益州的汉军,也没有进攻汉中的意图。
不过在两地边界,却是有着不少汉军委派的官员进驻。
这些官员进驻之后,立刻便在益州进内展开了丈量土地,重新为百姓分派土地的举措。
汉军重新丈量分派土地,并且每日都会有将士在益州境内大声宣扬,大汉三年不收贡赋,百姓分得了土地,可安居乐业,无须承受徭役赋税之苦。
起先汉中郡的斥候们,对汉军喊出的这些,还是嗤之以鼻,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可过了数日,他们却发现,事态远比他们想的更严重。
汉中境内,不少百姓听闻益州在分派土地,且三年没有徭役赋税,许多人都拖家带口,赶往益州。
驻扎于益州的汉军,对从汉中过来的百姓,采取的是来者安家的策略。
凡是进入益州的汉中百姓,都会分配到良田,就连他们的住处,都是由汉军将士帮着建造。
以往在汉中食不果腹,到了益州,不仅是能吃得饱,就连住房和穿衣,都有汉军照应着。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最初得到消息的,还只是两地边界的汉中百姓,到了后来,就连汉中腹地,也是传扬了开来。
无数人为了生计,涌向益州。
眼见人口流失严重,每日都能得到探马回报,说是有大批百姓又涌进了益州,且益州的汉军是来者不拒,悉数收留,张鲁心内是一阵阵的焦躁。
原本他就没有得到大汉朝廷的委任,之所以能够占据汉中,完全是凭着歪理邪说诓骗百姓,才使得汉中百姓追随他同刘璋作战。
以往刘璋在益州,虽说也是采取的怀柔策略,但百姓生活还是相对贫苦,许多人耕种田地,到年尾除了赋税和地租,也剩不得几斤口粮。
因此,汉中百姓昔日对益州,并无向往之情。
可如今不同,汉军占据了益州,为百姓们分派土地,由于青苗尚在田间,一时半会还无法丰收,诸葛均又下令打开仓廪,将粮仓中的粮食拿出来,用于分配给百姓作为口粮,待到丰收之后,再还给府库。
如此一来,只要进入益州,便是不用愁着会饿肚子,由汉中向益州的迁徙,不几日竟成了风气。
“来人!”又一次得到成批百姓进入益州的消息,张鲁终于坐不住了,他猛的朝面前矮桌上拍了一巴掌,向屋外喊了一声。
一个守在屋外的兵士跨步进内,抱拳等待着吩咐。
“传令下去,若是再有百姓胆敢前往益州,杀无赦!”看着抱拳立于门内的兵士,张鲁咬着牙,下达了他认为能够有效遏止百姓迁徙的命令。
抱拳躬身应了一声,兵士转身退了出去。
张鲁的命令很快传达到了军中。
汉中大军,将士们多是当地人。
得到命令,不少将士心中都是十分不解。
汉中一地,已是连年欠收,且赋税徭役沉重,民间许多家庭,整年过的都是食不果腹的日子。
如今益州的日子好过了,举家迁徙到益州,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汉中军将士们,几乎是人人都有亲眷迁移到了益州,而且还有更多人的亲眷,正准备迁移。
张鲁的命令一下,汉中军顿时沸腾了。
不少将士在得到命令的当日,便公然抗命,将兵刃衣甲带走,离开军营,往益州方向去了。
军营内的变故,更是让张鲁心生烦闷。
思量再三,若是长此以往,他的汉中恐怕不用汉军讨伐,便已是人去地空,根本没有几个人愿留在这里。
以残杀为手段,阻止百姓迁徙的目的,因将士们的抵触,终究没有成行。
张鲁百般思量,终于做出了个决定,派出使者,前往益州同汉军谈判。
只要汉军肯拒绝汉中百姓进入,他愿投效大汉朝廷,为刘辩坐镇汉中。
张鲁派出的使者,乃是他的三弟张愧。
这张愧,平日里也是颇读过几本诗书,并不似他的兄长那般,整日只晓得装神弄鬼,愚弄百姓。
得了张鲁的吩咐,晓得汉中人口流失严重,半刻也耽搁不得,张愧即刻成行,一路赶往益州。
益州境内,诸葛均自得了严飞燕的计策,没有对汉中用兵,反倒是在边界采取宽仁的政策吸引汉中百姓,使得益州边界,在短短数日只内,便形成了多个小邑。
虽说是在两地边界遣派了不少官员,诸葛均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决定亲自坐镇,统筹土地分派与粮草调拨。
在诸葛均的坐镇下,益州境内的土地分派,进度要比起先更快了一些,涌入益州的汉中百姓,人数也是越来越多。
端坐于帅帐内,诸葛均正看着桌案上摆放的账目,帐外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启禀将军,张鲁派了使者前来,意欲与将军接洽!”
听说张鲁派了使者前来,诸葛均微微一笑,向帐外说道:“唤他进来!”
之所以用的是个“唤”字而不是请,其中大有讲究。
“唤”字,乃是身份相对高贵之人,召见身份低贱之人常用的字,而“请”却是彼此尊重,或被求见一方尊重求见方。
诸葛均如此,意思是十分的明显。
在他心中,张鲁始终只是个凭借着妖言惑众,占据一方疆土的贼人。
贼人的使者,又怎能担得起一个“请”字?
来到汉军军营,只是见了汉军军纪严明队伍整肃,张愧便是断定,两军一旦厮杀,汉中军绝对不会是汉军的对手!
听得诸葛均唤他入账,张愧也是不敢有片刻耽搁,在兵士的引领下,到了诸葛均的帅帐外。
立于帐帘处,张愧抱拳躬身,向帐内的诸葛均说道:“下僚张愧,奉天师之命,特来拜会将军!”
“天师?甚么天师?”帐内的诸葛均并没有让张愧进帐,而是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汉中一带,对张鲁都是称为天师,即便是益州境内的人也是晓得。
诸葛均问起何人是天师,不用明说,张愧也是晓得,他是要给自家一个下马威。
本想拂袖而去,可转念一想,如今汉军在益州推行新政,许多汉中百姓正涌向益州,大军又拒绝进剿,假若他拂袖而去,对汉中并无半点好处。
有求于人,张愧只得强按下性子,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帐内的诸葛均说道:“回将军话,天师乃是五斗米张天师!”
“你说的是张鲁吧?”帐内再次传出诸葛均的声音:“你且入内说话,如此隔着帐帘,本将军累的紧!”
诸葛均要他进入帐内,张愧谢了一声,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刚进入帐内,他就被迎面出现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
在他面前陡然出现的,是一张既凶恶且丑陋的脸,险些与此人碰了个正着,张愧失声惊叫道:“妈呀!”
“哈哈!”他的惊叫刚出口,站在帐帘处拦着他的典韦就哈哈一笑,对诸葛均说道:“将军,那张鲁也是有趣,派出使者,着个甚样的人不可,偏偏派来这么个刚进帐,连人都没看清,就大声叫娘的人物!”
被典韦一句话给说的面皮通红,张愧怒目瞪了他一下,可见他凶恶,却又不敢发怒,只得强捺下性子,抱拳躬身对诸葛均说道:“在下张愧,拜见诸葛将军。”
“免礼了!”视线始终停留在面前的账目上,诸葛均连看都没看张愧一眼,就朝他虚抬了一下手问道:“张鲁让你来此,所为何事?”
典韦突然蹿出惊吓,诸葛均又对他不冷不热,让张愧心内顿感不爽。
不过他却没敢发作,只是抱拳躬身说道:“近日将军大肆收留汉中百姓,天师得闻,兴中甚为不喜……”
“他喜不喜的,关某甚事?”不等张愧把话说完,诸葛均就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若是先生此行,只欲告知本将军,那张鲁心中不喜,本将军已是晓得了,先生请回吧!”
诸葛均根本没有把张鲁当回事,张愧一愣,脸色要比刚才被典韦吓了之后更加难看。
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张愧强忍着怒意并没有离开,而是对诸葛均说道:“天师有结识将军之心,不欲与将军反目,方才遣派在下前来。将军言语间却有轻视天师之意……”
“告诉张鲁,本将军不只是轻视他,过不几日,待到土地粮草分派妥当,大军便会长驱直入,将汉中夺回!”抬头看了张愧一眼,诸葛均又把视线挪回了账目上,对他说道:“张鲁妖言惑众,以五斗米之说,诓骗百姓,常年盘踞汉中。我大汉天兵来此,尚不思量解散兵马,向天兵投降,反倒是派来甚么使者!果真当这汉中是国中之国了不成?”
被诸葛均问的一愣,张愧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胸腔内一股火起,双手抱拳,对他说道:“将军既是如此说,说不得,我等唯有沙场上兵戎相见!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