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214哨站。
门岗没有丝毫阻拦,车子一直开到了停机坪,值班领导吕超已经在等着了。
我敬礼后,吕超挥手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去医院,对了,你带电话了没?”
“带了。”
“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是!”
直升机启动预热,宋豪背着孙小武上了直升机。
机上准备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还有一名上尉军医在等着,帮我们把孙小武放在担架上后,拿出了电子体温计。
“39度多。”军医皱着眉头。
“怎么办?”
“物理降温。你们座位底下有冰袋,放在他脚掌和额头,必须把温度降下来,否则他会陷入昏迷的,一旦昏迷就是深度的,那就麻烦了。”
我和宋豪不敢耽搁,连忙按照要求做。
生死时刻,我也经历了不少,但没想到,这一次,我们的敌人竟是病魔。
相比之下,我宁愿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至少我还知道该做什么,没这么无助。
“小武,千万没睡啊!你现在可是在打仗呢,你现在要是睡,就等于投降了。”
孙小武眼皮在打架,看着我说道:“水……”
还喝?
军医说道:“也在座位下面,尽量让他多喝点,没坏处。”
宋豪喂他水喝,我则问道:“他这种情况严重吗?”
“很严重。”
军医解释道:“每年,全世界都有几十万人死于疟疾,其实这病并不难治,而是因为症状太像感冒,加上蚊子多的地方,往往比较偏僻、贫困,总是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宋豪问道:“这病就是因为蚊子导致的。”
“嗯,疟原虫。”
“疟原虫是啥?蚊子的种类?”
“不,一种单细胞动物,是蚊子体内的寄生虫。被携带疟原虫的蚊子叮咬,疟原虫就会进入人体,潜入肝脏,进而破坏血细胞,摧毁免疫系统。”
“那怎么治?”
“有特效药,奎宁或者青蒿素。”
“那就好。”
我和宋豪都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治就好。
这病想要确诊,必须得抽血化验,仅通过临床经验很容易判断失误,而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治疗方案也就不同。
军医在飞机给孙小武抽血,这样等到医院的时候,就可以尽快化验,以免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大约飞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驻军医院。
驻军医院,顾名思义是部队医院,有的对外开放,有的则不是。但其主要职责,是为某区域的部队进行医疗援助。
这家驻军医院在市里,所以肯定也是对外开放的,但其实并不大,只有六层楼。
直升机缓缓地落在楼顶,因为已经打好招呼了,所以医护人员第一时间赶到,将濒临昏迷的孙小武推进了抢救室。
随我们来的军医,已经跟直升机回去了,我守在抢救室门口,宋豪则去送血样。
按理说,到了医院我就能安心许多了,但抢救室的门迟迟不开,我的焦急转变成担忧。
不一会儿,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说道:“烧已经退了,现在转到观察室,病人需要休息,等一下化验结果,再考虑下一步的治疗。”
“是疟疾吗?”
“是。”
我有点急了,说道:“那还等什么化验结果?不是用奎宁吗?直接用就行了啊。”
医生似乎体谅我的心情,没有和我计较,依旧耐心的解释道。
“奎宁类药物虽然是特效药,但也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用,最起码得知道病原虫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能乱用。还有,我们这里没有奎宁和青蒿素。”
“怎么会没有?”
“这不是常用药,有效期非常短,北疆已经很少疟疾患者了。而且,疟疾初期不需要用这类药,只有病重到一定程度才会用。”
说到这,医生叹声说道:“其实我们有备的,但就在昨天,调给了其他医院。”
早来好了。
我苦恼不已,这可怎么办?
孙小武现在的状况,恐怕已经达到必须青蒿素才能治疗的程度了。
宋豪问道:“没有这药,会怎么样?”
“要等化验结果。如果病重到一定程度,没有青蒿素的话,就无法根除疟原虫。”
“那要不要转到军分区医院?不行就沈阳的战区总医院。”
“没必要,他们也未必有储备,最起码得先问问吧?”
见我们有些着急,医生说道:“你们别太担心,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会联系其他医院,看看是否有储备。”
我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说:“好,麻烦您了,不好意思,我刚才太着急了。”
“没关系,我也是军人,能体谅你这种心情。”
“谢谢。”
早知道是这种局面,就不应该让直升机走,而是打听好哪个医院有药,就立刻转到哪个医院。
毕竟别的医院就算有药,恐怕也无法空运过来。
观察室内异常的安静,只有检测仪器在“滴答”的响着,孙小武睡的很踏实。
到底是部队医院,对待子弟兵的效率非常快,临近天亮的时候,化验结果就出来了,确定是疟疾无疑,而且处于晚期。
一旦进入晚期,就非青蒿素不可了。
没有这种药,是无法根除疟原虫的。
院方已经和周边医院取得联系,周边的几个大医院都没有,要么就是没有储备,要么也是前两天被调走了。
现在,孙小武只能用一些抗感染、升压和呼吸兴奋剂等,维持生命。
看着病床上的孙小武,我真的是心急如焚,说不出的压抑。
我甚至能听到,疟原虫在他血管里,撕咬着他的血细胞,蚕食着他的生命。
如果这也是一场战争,一场我并不擅长的战争,我也必须要做些什么。
我先是打到了214旅部,汇报孙小武的情况,同时请求援助。
廖志辉说道:“陈锋,你先别着急,我已经联络了周边的队属医院,还有武警部队,马上就会有回信。其实,各大医院很少储备这类药物,但部队医院,经常有储备。我们还是寄希望于部队医院。”
防治疟疾,只能避免被蚊虫叮咬。以前,我只听说过非洲有疟疾,因为太过于贫困,没有防蚊虫的措施。
边防战士长期巡逻,草原蚊子又多,部队各大医院肯定有所储备的。
廖志辉继续说道:“现在之所以缺药,是因为从前天开始,北疆陆续出现疟疾患者,入院人数已经有十几例了。这个情况,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看来,这不是偶然。
而是北疆,闹瘟疫了。
“我们北疆经常闹疟疾吗?”
“每年都会有,但今年严重太多了。这才几天,就有这么多患者了,之后陆续还会有的,上级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正在让药厂紧急生产,所以你不用着急,最晚五天,药肯定能到的。”
我顺着窗户,看着病房里孙小武惨白的面颊,似乎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心里冒出一个疑问:孙小武能坚持五天吗?
我已经用手机查了,疟疾到了最晚期或是深度昏迷,很长时间得不到特效药,紧靠其他药物维持生命,会让脏体受损,从而留下并发症。
难道,一次疟疾,就要让他退出特战生涯了吗?
这样离开,让孙小武怎么可能接受?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心急如焚的同时,异常的无助。
我翻看着电话里的通讯录,想给古鸿志打电话,但理智让我没这么做。
廖志辉的级别又不比古鸿志低,又不是不救命,我现在求助自己的首-长,又能怎么样呢?这种事,就算段弘毅的老爸,也是无能为力。
打给古鸿志,也只能让他干着急。
何况,这驻军医院也在医疗系统中,求药这种事,会比部队首-长方便的多。
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焦急、慌乱、无助……百感交集。
翻看到最后,“y”字行里出现了殷诗晴的名字。
我忽然想到她去非洲维和过,那里疟疾频发,她应该有过这方面的经历。
毫无头绪的我,不放过任何一根救命稻草,本打算协防期间不再联系她,却还是没忍住。
“陈锋?”
“晴姐……”
殷诗晴听出我的语气不太对,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孙小武得了疟疾。”
“疟疾?”
听到疟疾这两个字,殷诗晴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问道:“你现在在哪?”
“驻军医院。”
“医生怎么说?严重吗?有没有奎宁?”
劈头盖脸的问题砸过来,让我有些后悔告诉她。什么都看不见,才是最担心的。
“没有……”
“青蒿素呢?”
“也没有……”
“那他现在怎么样?”
“已经到恶性发热期了,现在睡着了。”
我紧握着拳头说道:“北疆闹了疟疾,各大医院都缺药,药厂加紧生产,也得五天的时间,从各地急调的药,也未必会用在孙小武身上。”
现在等药的,恐怕不只孙小武一个人。孙小武的命就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如果瘟疫是战争,那么作为军人的我们,没理由逃跑。
殷诗晴也慌了神,说道:“你等等,我想想办法……你别着急。”
“你的军校同学,应该都在部队医院工作吧?”
“对!我马上联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