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过来,可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我郁闷道:“真要把你爸拖下水吗?这可是滥用职权。”
“我爸不是那种人。我提前告诉他,就是想让他关注这件事,恳请军区领导慎重对待此事,把真相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无怨的对待结果。”
我认真的说道:“段弘毅,我叫你过来,就是还你一个真相,顺便说一句,你当初的阻拦是正确的,尽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会那么做。但我不是让你陪我一起担着的,我是准备坦诚一切的。”
“我陪你一起坦诚,也一起接受后果。”
“我不需要,我接受组织的一切决定,无论是通敌还是滥用职权,我都认。”
“那也总得把事情搞清楚吧?”
段弘毅同样认真的看着我:“我是当时的责任主官,我忠于祖国和人民、坚守dang的纪律和原则。如今已经证实,这就是个错误,那么我能做的,就是证明你没有通敌!我的包庇,是认为我的队长当时的决策,是正确的。”
通敌与否,在于林真伊原本就是血蜘蛛的成员,还是出境之后阴差阳错的进入血蜘蛛。
如果林真伊原本就是血蜘蛛的成员,那么就算我蒙在鼓里,但其行为已达到通敌的标准。
如果林真伊是后来加入的,那么我的责任,仅在于当时情形下,主观的妄自判断和违反原则,罪责也是不轻的。
但通敌这样的罪名,对于军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我这辈子,都将活在这种屈辱中,永远不得翻身。
段弘毅之所以告诉老爸,是想让他老爸运用一切手段,让组织查清楚这背后的真相,尽管这很困难,但这关乎着我的一生。
而他最后一句“我的包庇,是认为我队长的决策,是正确的”,无疑是在告诉我,他也同样不后悔。
或许当时的他不理解,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他看清了特战生涯中的命运、道德和无奈。
他已经不再是初来乍到的段弘毅了。
他同我一样,在战争中领悟了更深层面的家国情怀。
“好!那就走一遭!”
“陈锋!”
我转过头看着殷诗晴,说道:“晴姐,客死他乡的不是陶宇,而是我,以前的陈锋已经死了,今后的陈锋,无所畏惧。”
说完,我和段弘毅出了医务所,让他开车,直奔机关大楼。
午饭时间刚过,路上碰到了很多人,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我脸上的伤疤上。
我不觉得丢人,可能现在的我有些自暴自弃吧,觉得一切都不重要。
段弘毅把车停在门口的车位上,正了正军帽,笑道:“你可想好了啊,只要进了首长的门,接下来的结果可就不好预料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你进监狱呗,枪毙也有可能。”
“那好的结果呢?”
“革职。”
我哈哈一笑,说道:“这么说来,好像真是去不得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做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
我整理了一下领带,率先走进了机关楼。
径直的来到大队长办公室门口,我和段弘毅齐声喊道:“报告!”
“进!”
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只有文书在汇报工作。
看到我们进来后,古鸿志示意文书出去,看着我们俩说道:“穿着常服干什么?陈锋,走近点,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古鸿志眼神的关切是丝毫不隐藏的,他的话更是让我心里一暖。
在此刻的某一瞬间,我心里隐隐一痛,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热爱这支部队。
我走近些,古鸿志站起身瞧了瞧,咬咬牙说道:“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至少没缺胳膊少腿的,就是以后找对象费点劲,反正你小子嘴皮子利索、异性缘好,以后照样讨老婆,没事。”
“首长,今天,我和段弘毅是来向你汇报工作的。”
“行动报告我已经看过了,你在这次行动中虽然有错误,但功劳也是不小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你惹的祸还少吗?不过教训还是惨痛的,你自己要往心里去。”
既安慰又鞭策,古鸿志向来都是这样教育我的。
“我说的,和这次任务有关,要追溯到前年的边境协防。我一直都向组织隐瞒着,现在到了该坦白的时候了,因为这关系到祖国的安全。”
“这么严肃?”
古鸿志叫来文书,通知下午的会推迟,然后示意我们俩到对面的沙发。
“到底怎么回事,坐下说。”
我脱帽端坐着,将事情追溯到边境协防期间,如何遇到林真伊,又如何得知她的背景,后来又做了什么样的决策。
说完那段往事,我继续叙述被杰森抓走后,遇到的所有事情,蜉蝣和林真伊的身份,血蜘蛛理事会的概念等等,可以说是条理清楚、一字不落。
越往后说,古鸿志的脸色就越难看。
当我说完这些后,古鸿志拍案而起,呵斥道:“陈锋!你还配做祖国的特战军官吗?!”
我和段弘毅站起身,戴上军帽,说道:“我自愿接受相关部门审查,并接受组织上对我的一切处分。”
“一切处分?你希望组织给你什么处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深刻的意识到自身所犯得错误,恳请组织对我宽大处理,不要把我搞到军事法庭,如果给我通敌的罪名,我会自杀。我希望的是:开除dang籍、革除军职。”
段弘毅瞪了一眼,似乎怪我把话说的太狠,这算是最糟糕的局面了,既然要争取,就该争取好的局面。
于是,段弘毅连忙说道:“首长,我是责任主官,那么一切行动和后果,都该由我承担。我作证,陈锋并没有通敌,而我也觉得……”
“你给我闭嘴!”
古鸿志指着段弘毅的鼻子,痛骂道:“你是觉得你老子能兜得住是吗?你是想把军二代这个名词搞臭是吧?回去告诉你老子,我老古不要这种兵,给我领家去!”
话说的有点狠,但其实可以听出来,完全是气话。
古鸿志若是真的气急败坏,肯定会自己打电话给段弘毅老爸,干嘛让段弘毅自己打啊?
这时候,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报告”,听声音就知道是陆国华。
“进来!”
陆国华走进来,敬礼后说道:“首长,别发这么大的火,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或许没有听上去那么麻烦。”
古鸿志笑着对我说:“没看出来,你是有备而来啊,求情的人都找好了。”
“报告,我没有。”
陆国华解释道:“是殷诗晴给我打的电话,生怕您生太大气,把事情搞大了。”
原来殷诗晴在我们走后,就给我搬救兵了。
不得不说,在东北虎,也只有陆国华算得上是我的救兵了,毕竟政委成浪涛向来看不上我。
“搞大了?难道他们俩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古鸿志呵斥道:“违反原则!如何对待北脱者,是有明确规定的!这是一条红线!哪个边防军官敢逾越?你陈锋在边境待那么久,这一点你还不清楚吗?”
“就当你不清楚,段弘毅!你怎么当的指导员?亏我认为你有红色背景,信仰觉悟过硬,现在看来,你小子就是个废物!”
东北虎的军官,哪个没被首长骂个狗血淋头?
而我也都知道古鸿志的脾气,但凡他能骂你,那么证明你这个人的优点,至少还有迹可循。怕的是他严肃对待,拿出一副冷漠的态度,那就完了。
所以我现在,心里还算是轻松的,毕竟这是我预料到的。
不过段弘毅好像有点不淡定,毕竟他来的时间短,而且平时工作都做的不错,也没被古鸿志骂过。
看这家伙的状态,大概是有点害怕吧,觉得事情不受他的掌控了。
陆国华劝慰道:“首长,我觉得我们不能根据眼前的结果,来判定陈锋的错误。至少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判定陈锋通敌。”
难道就因为林真伊走到了对立面,我就得为此付出代价?这些不是我能掌控的,只能说一切都是因为我。
就像很多药店都有卖安眠药,明令禁止多卖、有诊断证明才卖。但就算医生违反规定,卖给不该卖的人,那人吃安眠药死了,医生就得负重大责任?
虽说不可以类比,但道理是一样的。
我和段弘毅的诉求,就是不要妄下判断,该承担什么责任,我们都没打算推脱。
如果林真伊本来就是血蜘蛛的成员,那我无话可说。尽管我主观上并不知情,也算是被蒙蔽的,但我的确帮助了敌人,枪毙或者进监狱,那都是应该的。
国法无情,军法更严。
但如果林真伊以前不是呢?那至少我不需要承担今天的后果吧?我就只承担当初的滥用职权。
毕竟林真伊逃出去之后,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我能控制的。
听陆国华这么一说,古鸿志也消气了不少,问道:“那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
陆国华思索了一下,说道:“把他们两个关禁闭,考虑到陈锋的伤,他的禁闭地点就在医务所,不许任何人探望。禁闭期间,两个人提交书面材料,接受军区有关部门的调查。”
“另外,必须请求军区情报部门介入,不仅是为了给他们俩一个公道,也是因为血色妖姬、蜉蝣和理事会,这或许是我们搞清楚血蜘蛛的组织构成的突破口,血蜘蛛在国内的行动还会有,我们要未雨绸缪啊。”
古鸿志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你把这两个小子处理了,我去找政委。”
“是!”
“首长!”我忽然喊道。
古鸿志刚站起身,回头看向我:“怎么的?你还有话说?”
“是!”
我看着古鸿志,眼圈有些泛红的说:“我来东北虎快整六年了,接受过70多次军事任务,其中有18次是你死我活的实战(不包含猎人学校),重伤四次、轻伤数不清!”
“你想说什么?你是说你的功劳,足以弥补这些吗?我明确告诉你!不能!哪怕你是战无不胜的战神,都不可以违反原则!你是祖国的军人!人民的子弟兵,你必须严格要求自己!”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些。”
我高声喊道:“我要尊严!”
“如果真要给我‘通敌’的罪名,我只接受枪毙、不接受监禁。我不要苟且的活着,我也不允许自己那样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