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乘风的话,我陷入了深思。
我试图站在队员的角度上思考这件事,的确,我如果开除邓文强,虽然有理有据、毋庸置疑,但的确缺少了一丝人情味。
我真的要做眼里不揉沙子、不讲情面的分队长吗?这不利于队伍的团结和凝聚力,也不是我的风格。
何况,孙小武的事发生在前,不公平的对待风格,的确会让队员们思索深意。
部队也是社会,要说没有黑暗的事,那是掩耳盗铃。
我相信很多的班长、排长、连长,做过类似厚此薄彼的事,导致风气不正。
李乘风说的对,如果我现在是队长,那我可以发火、可以冲动,因为权力不够,也只能是上报、申请到分队长,由分队长来解决、协调这件事。
可如今,我就是分队长。
那么我要做的,不是发现问题,而是解决问题。
我现在解决问题的方式,的确有些极端。
邓文强固然有问题,我的处理方式并不是直面问题,引领、纠正和解决,而是将问题抛弃。
身为带队主官,我应该对我的兵负责任。《士兵突击》里怎么说来着?不抛弃、不放弃。
我应该想办法让邓文强正视自身问题,把他带成一个好兵,而不是放弃他。如果我这样做了,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分队长,甚至我连班长都不如。
班长都知道爱护自己的士兵,把问题指出来,想尽办法解决。
我为什么不能多一点耐心呢?
李乘风提到了陶宇,这是我的痛处,突然提出来,让我的气愤的思绪瞬间平息,立刻回忆起陶宇的点点滴滴。
是啊,当初我当队长,根本就不够格,什么事都处理不好,是他教会该如何服众、凝聚队伍。
纵然我不断的闯祸,甚至会让他失望,但他从未放弃过我。
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尽管如今我面临着众多的压力和挑战,我都不应该把这些压力转嫁到队员身上,至少不应该是这种直接的方式。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乘风欣慰的笑了笑:“你话应该说出去了吧?不过不碍事,台阶会有的,该怎么处理,你也应该清楚了。”
我白了一眼李乘风:“多谢指教,忙着吧您!”
“参-谋-长刚来电话,让你晚饭前务必去他那一趟。”
“什么事?”
“不知道,没说。”
“行吧,我马上过去。”
最近陆国华经常回家,毕竟陆若琪在家,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怎么好意思不回去?
现在父女俩的关系没那么紧张了,陆国华甚至对女儿缺少陪伴,而且在成长道路上太过苛刻,也在尽力弥补。而陆若琪经过邱浩然事件,也理解了保家卫国不是父亲的借口,而是信仰和责任。
我很欣慰见到这一幕,当初参军也是想缓和父女俩的关系。
只可惜,时过境迁,我好像没办法成为他们的家人了,但愿我们依旧如亲人吧。
我暂且忘掉邓文强的事,平息怒火,开车来到了机关,走进陆国华的办公室。
“参-谋-长,您找我?”我敬礼说道。
“把门关上。”
“是!”
陆国华示意我坐下,停下手里的笔,说道:“先说私事,你和若琪怎么回事?”
既然他以陆若琪父亲的姿态谈话,我就没必要那么拘束了。
我靠在椅子上,叹声说道:“您不是说过,不插手我们的事吗?”
“我就问问,又没打算插手,我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了?”
“有有……”
陆国华叹声说道:“那天,我知道你去家里了,想多给你们俩一些时间,很晚才回去,九点钟吧,这丫头还在餐桌上掉眼泪……我是一个父亲,我心疼我的女儿。”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低下头,不敢直视这位父亲的目光。
“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你自然不会伤害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作为父亲,这不过分吧?”
“当然。”
我沉吟道:“是我觉得,我们或许本来就不太合适。她喜欢的,是那个陪她在校园里的我,不是作为军人的我。是我变了,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那你就甘心?”
“自然不甘心。可我们之间的根源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她现在口口声声说理解我的一切,但担惊受怕、朝思暮想,还是会有的。军嫂的无奈,她不该忍受,这会让她联想到母亲,会痛苦的。”
“但她也在转变嘛,这些因素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还愿意和你和好,就代表她愿意承受这些。”
“我不想让她承受,她值得更好的。”
我苦笑着说道:“这些不过是现实因素,只要她真的不在乎,我自然不在乎,她现在的不在乎,是装出来的。何况,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
在一个父亲面前说这些,似乎有点那么尴尬,但我相信陆国华能理解,因为他同样是男人,也是一名军人。
陆国华沉默了许久,说道:“陈锋,你还年轻,有些事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的,快刀斩乱麻,未必明智的处理方式,不妨多一点耐心,把一切交给时间。”
“呵呵,明白,因为时间会推着你走。”
“所以啊,没必要立刻决定朝哪个方向走,万一是错的呢?”
话里话外,其实陆国华还是在替女儿说话,还暗示我,殷诗晴也未必真的适合我。
从我回来以后,和殷诗晴的闲话就再次掀了起来,陆国华不可能不知道。
“嗯,我会谨慎对待的。”
我顺势转移话题,问道:“私事谈完了,那公事呢?”
陆国华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想再劝几句,见我这么说,只好无奈的叹声问道:“年底军区大演,准备的怎么样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我只是给队员们补了一课。”
“我可警告你,这事对你很重要。实话告诉你,组织对于你就任猛虎突击队分队长,意见不一,你要是不把这些人的嘴堵上,小心把你撸了。”
原来等着看我笑话的,不只是各个分队的带队主官嘛,上级也是如此。
我嗤笑道:“怎么着?我还得立下个军令状?”
“臭小子,你好像一点都不怕嘛。”
“有什么可怕的?”
我无所谓的笑道:“真以为我还是毛头小子?让我担任分队长,无非是把我哄回来的筹码,别说大队长和政委了,恐怕就连您和李乘风,对我都不放心。”
“那你还笑得出来?”
“这有什么的,咱部队凭本事吃饭,我要是不能把猛虎突击队带好,把我调走,我也毫无怨言。”
“这么自信?”
“当然。”
“得,那我就静候佳音。”
“瞧好吧!”
陆国华笑了笑,又严肃的说道:“接下来我跟你谈的事,绝对机密。”
“什么事?”
突然这么严肃,我心里还有点忐忑。
陆国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不是风景照、人物照,而是一张信纸,拍成了照片。
照片上,字体潦草却不失隽秀,透着细腻而狂傲。
survivalordestruction?sinorfaith?deathhidesonlysecrets.lethatredtakeroot.
(译:生存还是毁灭?罪恶还是信仰?死亡只会将秘密隐藏,让仇恨生根。)
我看完内容,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
“蜉蝣?”
“你确定?”
这封简短的信上,没有落款,所以我说出这个名字,陆国华很惊讶。
“我确定,您还记得,在猎人学校回来之前,蜉蝣塞给过我一张纸条吗?字体太像了。”
“纸条还在吗?”
“在,我一直留着。”
蜉蝣这个人太过恐怖,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塞给我纸条,那证明他的手下也不是等闲之辈。
那件事我记忆犹新,所以那张纸条我也一直留着,每次拿出来翻看,都觉得心底发寒。
这次也一样,只一眼,就让我联想到了蜉蝣,这上面的文字,也符合蜉蝣的性格,讳莫如深。
“一会儿我让文书跟你回去,把纸条哪来,找技侦部门鉴定一下。”
其实蜉蝣的字体很好辨认,它的“f”和“a”写的尤为特别,字体潇洒不羁,却又注重整齐,我非常确定。
但毕竟只是大致特征和感觉,要想真的确定,还是有必要鉴定一下。
“行。不过,这信是哪来的?”
陆国华沉声说道:“邱浩然宣判死刑后,反恐处的段处长收到的,他立刻觉得这封信和邱浩然事件有关,所以找到当初执行此事件的我们,看看能否有些线索。”
我拿着照片,说道:“一定是他。邱浩然是血蜘蛛的高层,他肯定入境了,看有没有把办法把他营救出来……”
“那他是痴心妄想,邱浩然已经被枪决了。”
“那就好。”
陆国华叹道:“不过,如果这封信真的和邱浩然有关,那这信上的内容,值得深思啊。”
“呵呵,有什么可深思的。”
我无所谓的笑道:“信的前半句是废话,无非是说他们的罪恶是信仰。后半句的‘死亡只会让秘密永藏,让罪恶生根’,才是重点。”
陆国华恍然道:“意思是说,邱浩然身上还有秘密值得我们去挖,如果我们杀了他,不仅没有好处,还要接受他们的报复?”
“没错。”
我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这封信,确定是邱浩然宣判后,才被送来的?”
陆国华回忆道:“段处长说,是邮寄到单位的,不过当天他不在,是邱浩然宣判后,他才拆开看的。”
我笑道:“所以啊,这是一封恐吓信。蜉蝣是在虚张声势,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延缓宣判,好让他有时间琢磨,该怎么把邱浩然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