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无乐迷迷糊糊之中被马载着来到了一处湖边。
见马儿停下,无乐便直起身子粗略看了一下四周,月白风清,湖面上水波潋滟,好不安谧。
无乐轻捂着手臂,摸了摸马背柔声道:“不错嘛,是个好地方。”
说罢忽又觉得晚风清冷,身上还未干,便下马去四周寻了些树枝想要点个篝火。
奈何雨后树枝潮湿,无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稍稍点起了个烛光大小的火苗,还被浓烟呛得直流眼泪。
无乐拿衣袖擦了擦脸,心想这芽儿大小的火苗怕是取不了暖。于是灵机一动,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之后便抬手吹了个口哨。
不多时,几只毛茸茸的野兔便从林子深处蹦蹦跶跶的跑了过来,无乐倚在粗壮的树干上,怀抱着几只暖融融的兔子,舒心了许多。
“此时我没有灵力护体,就辛苦你们帮我取暖吧。”
雨后的夜空分外清明,还未生出新叶的树枝遮不住无乐的视线,只稍一抬头,便能看见漫天繁星。
无乐凝望着璀璨星河,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也不知天宫是否跟小周天里看到的一样,那里的仙子们是不是都非常好看,想必不会似我这般……”
不多时,太过疲累的无乐便不知不觉沉沉的睡着了。
云天长一行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了歇在路边的飞羽,顺着飞羽指的方向,翻过了一个小山头,远远的就看见了微弱的火光,正是无乐。
待到云天长走近时,便见到女子斜卧在树下,一袭纱衣随意散在地上,身边偎依着几只野兔,睡得沉稳香甜,月光下,一副静谧安然的景象。
只是眼前的火苗小到只消一阵微弱的风便能熄灭。
看着眼前睡熟的女子,云天长冰冷的眼眸终于透出了一丝暖意,低头看着无乐抹了一脸黑炭的小花脸,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宠溺的笑意。
云天长脱下身上的大氅,走近正欲替无乐盖上时,眼角无意间撇到了她月白色衣袖上鲜红的血迹,定睛看下来发现,竟是无乐自己受了伤。
云天长拿着大氅的手瞬时停滞在半空,不自觉的攥紧,火光将云天长冷峻的侧颜映衬的忽明忽暗,难以看清。
随即云天长仔细查看了一下无乐伤势,好在不严重,便将大氅轻轻覆在她身上,动作轻柔,生怕将她吵醒。
睡梦中的无乐隐隐觉得面颊好似贴到了毛茸茸的东西,以为是兔子调皮贴到了自己脸上。
许是太过劳累,无乐并未睁眼,只抬手按了按衣服嘴里呢喃了一句:“乖”
云天长见状连忙收手,不敢再有大的动作。
回过身来后,云天长退到了柴火旁,伸出苍劲有力的手臂,要用内力将柴火烘干。
惊羽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说:“殿下不可!让我来!”
云天长挥手制止,比了个悄声的手势,自顾自的将柴火摆好,随着柴火变干,火苗也渐渐大了起来。
惊羽看着坐在火堆旁的殿下,明明被火光照映着,可周身却充满了冰冷的气息,面若冰霜,令人不敢靠近。
正当夜色沉寂时,山那头依稀传来了打斗的声响。
惊羽走上前压低声音说:“殿下,想必是青蛇帮的人找过来了。”
云天长此时似是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一边拨弄着火堆,一边漫不经心道:“不必留活口了。”
惊羽一愣,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如此大开杀戒,随即反应过来,赶紧领命道:“是!”
待到惊羽解决完青蛇帮的人回来时,云天长还在火推旁坐着,闭目养神,好似入定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无乐也依旧沉睡着,似乎一直未醒来过。
惊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缓步走到云天长身边低声说:“殿下,这次来的好像是青蛇帮的老二。”
云天长闭着眼没有做声。
惊羽接着说:“我们把他解决了。”
云天长依旧闭着眼,只“嗯”了一声。
惊羽:“可没留活口,我们便无法审出他们背后之人是谁。”
云天长依旧没睁眼,语气淡然:“无妨。”
惊羽:“……”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星星渐渐消失,天空微微泛青,云天长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竟是满目猩红。
随即低头再次整理了一下火堆,然后深深的看了无乐一眼,将她身上的大氅拿走,便起身离开了。
惊羽跟在云天长后面,压低声音不解的说:“殿下,我们不跟无乐姑娘一起回去吗?”
云天长看着远处,神色似是漠然,又是有些忧伤:“不了。”
惊羽再一次语噎,心中不解殿下这是怎么了,巴巴的赶过来,也不跟无乐姑娘打个招呼就走了。
初春的清晨阳光和煦,当无乐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几只小兔子依旧在身旁偎依着。
不知为何,无乐竟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看着地上了无热气的篝火,心中疑虑,昨晚,难道是梦吗?
她依稀记得昨晚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云天长,似乎还给她盖了衣服,但是自己实在是太累了,就没醒来,难道是累的出现幻觉了吗?
远处小山坡顶上站着两个人,看到无乐起身后方才转身离去。
无乐乃是仙身,耳力自然非比寻常,听到声音后便往那边看了一眼。
只是山顶上除了有几颗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树,什么也没有。
无乐拍了拍自己的脸,晃了晃脑袋,唔唔,不想了不想了,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他来。
无乐起身走到湖水边照了照,看着水波中自己惨兮兮的模样,不禁惊呼:“无乐啊无乐,你居然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于是赶紧就着湖水洗了洗脸,之后又站起身来好好的观察了一下四周。
昨晚光线昏暗,也没心思细瞅,现在看来此处背山面水,环境清幽,对面也是片不小的林子,想必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过来。
无乐摸着身边毛茸茸的兔子浅笑着:“就这儿吧。”
说罢便散了兔群,牵上马往回走。
当无乐刚翻过山头时,就隐隐约约听到好似有人在哭,于是无乐便顺着声音,下到了半山腰,走近一看,发现竟是个小姑娘蹲在地上。
无乐走上前去拍拍她:“小妹妹,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
女孩儿抬起头,约莫八九岁的样子,看到无乐之后抹了把脸,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阿娘让我上山拾些蘑菇,没想到刚上山就被地上的刀划伤了脚。”
“地上有刀?”无乐疑惑,低头一看,地上可不正是插着好大一截残刀。
无乐看着这刀似乎有些眼熟,于是蹲下仔细看了一下这刀的制式,一眼便看出这断刃是青蛇帮的无疑。
无乐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前面不远处似乎有打斗过的迹象,这截残刃想必是刀断时震飞过来的,恰巧划伤了这女孩儿。
心中不禁愤懑,这帮恶贼还真是阴魂不散呐,竟误伤了百姓。
无乐低头拍拍泪眼汪汪的小丫头,轻声安慰了一下,然后撕了块袖角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道:“我现在身上没带伤药,你叫什么名字呀?家住哪儿,姐姐先送你回去。”
小女孩儿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无乐,虽然疼的忍不住的掉眼泪,可还是坚强的笑着跟无乐说:“谢谢大姐姐!我叫青芽,家就在前面不远。”
无乐顺着青芽指的方向望过去,那边的确有个小村子,而且正好回城顺路,便替青芽擦了擦眼泪道:“青芽不怕,姐姐送你回去”
正当无乐想要扶青芽起身时,青芽却拽了拽无乐的衣袖:“姐姐,等一等。”
只见青芽两只小手费劲的拔起那柄残刀,又将刀刃朝下,用力的将它按在了地上,完事儿之后青芽累的坐在地上直喘粗气,继而拍拍手笑嘻嘻的说:“这样就伤不到人了。”
无乐抓起青芽的手翻过来一看,只见青芽两个手掌被硌得通红,但脸上却笑的天真无邪,无乐心中一动,只觉得看着这样的笑容,让自己原本绷紧的情绪也跟着一松。
替她吹了吹手掌,柔声道:“我们走吧。”
无乐将青芽扶上了马,自己也上马坐在青芽身后,边走边问道:“你家中可有伤药?姐姐先带你去看郎中吧。”
谁知青芽竟不假思索的说:“有的,家里面有好多药。”
“哦?你家竟有药?”无乐略微有些意外。
寻常百姓人家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虽说如今天下太平,药品不算稀缺,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是以一般百姓家并不会常备。
无乐心中略有犹疑,但此时尚不确定回城的路上会不会再遇袭,既然青芽说家中有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先送她回家要紧。
路上无乐见青芽小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也不知她是害怕还是伤痛,便有意的与她聊天,也好转移一下注意力:“你骑过马吗?”
青芽笑呵呵的答着:“没骑过马,但是我经常骑驴子,应该差不多吧。”
无乐:“哦?你会骑驴?”
青芽:“我爹经常牵着驴车送菜,我就会坐在上面。”
无乐:“这么说那我可要加快速度了哦!”
青芽:“好哦!青芽不怕!”
……
青芽骑在马上,被无乐环抱在怀里咯咯咯的笑着,清晨偏僻的小道上充满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二人这一路就这么有一句接一句的聊着,不多时便到了青芽家门口。
无乐将青芽扶下马,看着眼前明亮的双眼和红扑扑的小脸儿,无乐心中惆怅,这一路被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所感染,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