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信任。”
巨蝎已尽,苏四老板朝嘴里扔仔蝎,嘎嘣嘎嘣不停地嚼,脸上露出深思且艰苦的表情。看模样,似乎其品尝的不是美味,而是那两个人让他感觉陌生而又好奇的字。
“信任……”
想着想着眼神微亮,苏四老板囫囵吞咽几口,问道:“可你在这里呀!”
冷不丁一句话,十三郎不解其意。
苏四老板说道:“你在这里去不了战场,谁的忙都帮不上,岂非辜负他们的信任?”
十三郎平静摇头,说道:“你不明白信任的含义。”
四老板哈哈一笑,说道:“你可以教我。”
这话带有讥讽味道,十三郎听不出来,说道:“信任不是相信,至少不全是。从来没有单方面的信任,有也仅仅偏重一事一时一物一方。比如四老板你,对我而言可算敌人的敌人,我相信你的确可以与我在有些方面联手,但不表示联手的时候会信任你的所作所为。”
稍顿,十三郎郑重说道:“我与他们之间的信任不同,是在一段时间内推心置腹,是对等双向的事情。”
苏四老板默默沉吟,接下去说道:“当他们意识到你去不了,不会联想到阴谋诡计,只会认为你遇着麻烦。”
十三郎说道:“正是如此。”
苏四老板洒然说道:“我可没有缠着你。”
十三郎说道:“可我必须解决你。”
“……解决我?”
“是的,解决你。”
不理苏四老板疑惑旁边三女惊诧表情,十三郎坦然说道:“我的预计中,苏老板顺势而为,加入到第一支队伍中去。”
苏四老板好奇问道:“为何?”
十三郎回答道:“我相信你与苏老板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满足某种条件时,比如距离气息感应之类,彼此能察觉到对方存在,当然肯定有些限制,不太清晰。苏老板被追踪,你便有机会借助群修之力对付他一个,这种机会怎能放过。”
言罢微微叹了口气,十三郎继续说道:“这个判断完全错误。如今我才知道,星漏渊聚集这么多人,包括程血衣程世雄都计算在内,您的实力最强。”
你换成您,十三郎充分表达诚恳,对面四老板接受了这句吹捧,傲然说道:“没有三分三,本座不敢与群狼为伍,更不会和你说把他们全干掉……算了算了这些不重要,我来问你,如今发现自己弄错了,你是否准备补救?”
十三郎点头,说道:“当然。”
四老板好奇问道:“如何做?”
十三郎回答道:“正在做。”
“正在?”四老板左右看了看,半天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哈哈大笑。
“陪我喝酒聊天顺带商量如何把他们全干掉,就是你的补救?”
“其一,我只聊天,没喝酒。第二,你我之前还在试探,并未真正商量。”
讲到这里十三郎停下来,诚恳表情说道:“讲句心里话,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为何不来个以力镇压。”
这句话听着舒坦,苏四老板面有得色,大度说道:“接着讲,接着讲,不用担心本座对你出手。”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计议未成之前,你我仍属双方阵营;你最强,我最弱,最弱缠住最强,份内事已然做足。”
苏四老板微讽说道:“如此,你便能心安理得?”
“为什么不?”十三郎摊手回应。
“呵呵,原来是这么个信任……”
四老板想想想,噗的一声笑出来,抚掌大赞。
“有道理,真真有道理。”
“此前本座答应帮他们的忙,后来……哈哈,本座性懒不愿动手,缠住你这个狡猾奸诈的家伙,也算尽了心意。”
赞着笑着,四老板心情好,胃口开,再扔一只蝎仔入口,问道:“你在这里,别处有意外怎么办?”
十三郎平静说道:“战场总有意外,哪能事事如人意。”
嘴里嘎嘣乱响不停,四老板含糊说道:“本座指的是大事。比如程血衣会不会听话?据我所知,他可不像是那种听人随意摆布的家伙,万一忍不住对程世雄出手……”
十三郎稍稍沉默,说道:“我知道他会出手。”
“呃……”
彷如喉咙卡了一根刺,苏四老板呆了好半响。
“我觉得,刚刚你做的那个推论很准确,程世雄必有藏着什么东西专门对付程睿。这家伙表面老实内里不凡,程家也不都是废物,既然他们觉得行,程血衣凶多吉少。”
“那又如何?”十三郎头也不抬,随口问着。
“……”
苏四老板再度发呆,忍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小心翼翼问道:“其实你认为,一对一时程血衣稳胜程世雄,讲那些话是故意激他,对不对?”
十三郎摇了摇头,说道:“出现那种局面,我肯定陈睿胜算很小,希望他能按照计划走;可,他若真的出手也没什么,或许还是好事。”
“这样啊……”吃太多,苏四老板揉着肚子,愁眉苦脸说道:“你把我弄糊涂了。”
“战局变幻,此一时彼一时。”十三郎笑笑不做解释,说道:“都是成年人,开诚布公才能谈出结果,我已交代一切,四老板可否说说打算?”
“开诚布公?未必吧。”
苏四老板大摇其头,感觉像是要把杂念通通抛去,随后稍稍听了片刻,静待十三郎的反应。
十三郎毫无反应。
“有一套。”
苏四老板挑起拇指,忽板起面孔喝道:“本座刚来时,你在做甚!”
五雷轰顶,但非顺着耳膜撞入,而是直接响在十三郎的脑海灵台,轰鸣阵阵浩荡不休。未等其做出反应,接连三雷再度临头,一道更比一道狂猛。
“你在做甚!”
“你在做甚!”
“你,在,做,甚!”
如满天神佛质问,又像十万面打鼓轰击,旁边三女娇容瞬间惨淡,口唇溢血,软软将倒。十三郎神情亦剧变,皮肤表面红芒乍现,身躯不停摇晃。
余波冲击,三女除那名事先被允诺优待的女子保有神智,另外两个震撼失聪,满目痴呆。首当其冲的十三郎自然好不了,被迫以单手扶案才能稳住身形,另只手似抓似扣,一把扯破身边小翠的衣衫。
刺啦!伺候四老板不需要穿太多衣裳,破锦声中春光乍现,露出无限美好的上身。
即便如此,十三郎仍没能稳住身形,丢了小翠也扔了自己,连那只蝎仔都扔到一边。最终,十三郎摇摇晃晃,屈膝半跪,方能勉强不倒。
四老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在小翠赤裸的上身飘过,舔舔唇,咂咂嘴。
“给你几分颜色,便真的以为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啊哈,本座并未出手……”
不知为什么,喝出三声雷暴,四老板看去“瘦”了一圈,胃口重新打开。身边没了侍女伺候,他伸出手不停抓起蝎仔朝嘴里送,视线回到十三郎身上,满意点头。
“说,刚刚你是不是领悟到什么,有没有感受到狂灵召唤。”
……
……
“好快!”
血锥当面,人影疯狂,程世雄瞳孔收缩,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
单比较杀人,天下当真找不出几个能与程血衣相比;虽然早就做了准备,自认万无一失,然而当攻击真的临头,当夺命之声撞入心神,程世雄依旧大吃一惊。
听到太多,百年未见,事实证明耳朵得到的信息永远不如眼睛那么真实,血衣杀者比想象中更快,比传闻中更厉,实实出乎程世雄意料。
出现了,锥来了,百年积怨,百年苦忍,百年守候,百年隐藏,如今都化作雷霆风暴,随血锥一道尽情释放。
程世雄开始觉得,激怒程血衣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愤怒会使人失去理智,也会带来额外力量,粗看一眼便能知道,血衣杀者此刻一击,或有资格媲美劫修。迎着陈睿狂怒发红的眼,程世雄瞬息间得出结论,暂时不可力敌。
于是他举起手,如头像一眼举起双手,每只手好像提拉千钧重物,缓慢到让人不敢相信。与此同时,程世雄脚步轻移,连退七步不停。
人腿了,人还在,七步连退,落脚处留下六条身影,个个隐身大树巨石,人人举手吟唱。
“伤心摧肝撕脾裂肺取肾,断经……吐啊!”
诡异功法,诡异效果,血锥所指,第一具身躯上浮现出三百六十六条虚影,人人胸口洞穿。
三百六十六张面孔扭曲,三百六十六张嘴巴开合,当先少女迎头痛骂。
“禽兽!”
飞扑中,程血衣身形猛地一顿,心口剧痛,凌迟三百六十六刀。
锥向前,怀抱巨树轰塌,第二名程世雄双手直胸前,再发三百六十六声狂嚎。
“孽障!”
右胸再破,三百六十六次针扎撕裂肝脏,程血衣胸口无端殷红,脚步踉跄。
血锥再走,程世兄双手提至脖颈,三百六十六张面孔重来,个个须发贲张。
“混账!”
腹腔麻痒,钻心的痒,让人恨不得揭掉皮,撕开肉,看看内里有没有隐藏奇虫怪体。程血衣怒吼之后合唇,反手一掌狠狠拍打,内腑几乎全碎。
锥向前,三百六十六张面孔破灭,少女眼眸飞出映照程睿苍白的脸,程世雄放声大笑。
“血衣杀者,果然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