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哥哥现在很强大,还会越来越强大。”
十三郎抱着两个女孩,平静的声音似叮嘱似安慰,又像自语般说道:“哥哥会带着小玉一起到圣山接你,我们会把你带走,带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空中一声冷哼,四足微有不悦。
但也只是不悦罢了,四足没有阻止几人话别,更没有打算出手。事实上,能够让他觉得不喜,十三郎已足可因此自傲。
十三郎不知道四足喜不喜,他根本没有听到那声蕴含无上神威的冷哼,抬起右手在眉间一划,拉出一团黯淡的光团,按入叮当后心。空中,四足一直静静地望着下方的情形,此时见到叮当身体上浮现出淡淡光华,感受着那股久违的熟悉味道,终不禁流露出几分激动,几分振奋。
“三生果然有路,这是成圣之道,是通往恒久不灭的门!”
正这么想着,下面十三郎将精神越发涣散的冷玉交到叮当怀里,站起身仰望着如苍天般覆盖头顶的四足之眼,深深吸入一口气。
“我有一问,请前辈解惑。”
“讲。”目睹十三郎爽快交出又一道三生魂魄,四足明显心情不错,果断应声道:“只要不涉天道之秘,本尊无不作答。”
“前次前辈法驾金山,理应能察觉到另一道三生气息,因何不取?”
……
……
何谓三生有路,什么又是六道无门,十三郎不知道,也问不出。他知道的是,金山大战,四足破碎虚空而临,连碧落都坦诚不是其敌手。当时夜莲恰在其地,四足却没有将她顺手带走,若它不是圣君也就罢了,此时即已验明身份,十三郎当然要问一问。
“那个神族女娃?”
四足略有惊异,说道:“你和她有仇?”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晚辈恩怨与眼下之事并无关联;前辈难道不晓得,她与叮当本为一体?”
四足失笑,说道:“本尊一直认为那只老鸟胆子太大,举措太冒失;现在方能肯定,他没有向你透露太多。”
十三郎闻之皱眉,心里似有一丝线头闪过,难以抓住。
四足说道:“三生有路,并非只是将一魂化三再合而为一,那个女娃早已有了守护,本尊取得了她的人,取不了她的造化。”
十三郎目光微闪,说道:“守护?像您这样的存在?”
四足不承认,也不否认。
十三郎有些不甘,讥讽道:“说是守护,多半是栽培留待取用,可对?”
四足一点不生气,话锋微转说道:“若你将她送来,本尊倒是可以……”
十三郎觉得奇怪,问道:“从我这里过一趟,和您自己动手不一样?”
“因为你有夺……”四足语气微滞,神情异常复杂。
……
……
“我有什么?”
“你有……”
四足说道:“这个不重要,只要你把她送到圣山……”
“做梦!”
十三郎想都不想,断然拒绝四足的要求,微讽说道:“该不会是前辈破空之后虚有奇表,力有不遂吧?”
也就他才能说出来这种话,美帅听了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公子羽本就趴着不敢起来,此时更连头颅都埋进臂弯,只恨不能遁地而逃。
“呵呵,真是个有胆色的小家伙。”
四足终于流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情,说道:“你该不会是想试试挑战本尊吧?本尊知道你现在随时可结婴,放心,本尊绝不干涉。”
美帅不了解四足的脾气,听到这里险些把眼珠瞪出来,更让他吃惊惶恐的是,十三郎居然郑重点头,回答道:“如果不是前辈要抢我的天道之力,晚辈真想试一试。”
四足哑口无言。
以他的身份,杀掉几人像捏死蚂蚁,自不会有不安愧疚等无聊情绪。然而一码归一码,杀人无妨,抢掠一个不知差了多少级的后辈机缘,总归不太光彩。
这就好比一个普通人,杀死千万只蚂蚁踩烂千万只蚂蚁窝,也不会有人怪罪;但若有人掏蚂蚁窝为了和那些小东西争食……想必会传为美谈。
话说回来,假如蚂蚁抱回去的不是沾了灰的饭粒昆虫的腿苍蝇的翅膀,而是一颗能够增加寿元的仙丹……那就非抢不可!
四足再有本事也不能逼着十三郎结婴,无奈说道:“……罢了,以本尊对人类的了解,爱侣将死,应该表现出难过悲伤才对,怎么有空与本尊胡侃。”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前辈若有本事救她,不,只要能让她恢复道基,晚辈立即结婴。”
“嗬!”
美帅失声惊呼,随后便默默低头。他是聪明人,自能明白两人的话代表着什么含义,连四足都要觊觎的东西,可想而知其珍贵程度。冷玉的情形一眼可见,若不是十三郎那声断喝,怕是连身体魂魄都已化灰而去;这样的人这样的状况,恢复道基有什么用?还想修炼恢复本源,根本不可能的事。
与美帅相比,公子羽显然不够理智,或许还有点风花情怀,听了这番感天动地的话,羽公子竟然流下泪来,好生感慨激荡。
“这个……”
四足犹豫了一下,最终仍言道:“本尊不能骗你,她已自绝于天道,除非能够跳出阴阳,超脱三界,再不会有复原的机会。”
十三郎冷笑讥讽道:“如果施展天赋的代价就是死,塑灵族早已灭亡殆尽,怎么能被尊为圣族。”
四足轻蔑说道:“什么圣族,不过是魔族让保持骄傲的叫法罢了。塑灵族天赋的确很了不起,此女能够在这等修为二次觉醒,更是万年难遇的奇迹。然而福兮祸所依,塑灵天赋惊人,但仍局限在术法内,免不了要与修为境界挂钩;此女境界不够,被迫燃烧千世轮于一瞬……你连第一重觉醒都未达到,看不出也正常。”
这番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谈不上什么价值;因四足着眼与普通人差距太大,他看不上的东西,很可能是普通修士梦寐以求的珍稀之物;反之亦然,四足所重视的部分,对普通修士来讲未必是福分,带来灾祸也不一定。
四足说道:“不要尝试了,本尊明确告诉你,救不了她。”
仿佛一块巨石落下,十三郎脸上从容尽褪,再无一丝颜色。
……
……
连四足都说救不了,世界虽大,还有何处能寻找到生机?
下一重打击接踵而来,因十三郎刚才的话,四足将他重新打量一遍,叹息说道:“而且,你已经结婴了。”
周围无声,所有人陷入呆滞。
四足很失望,感慨说道:“拒绝天道之赐,由最强变为最弱……唉!”
……
……
凝结元婴,是修士修行路上最关键的一道坎儿,某种意义上讲,只有凝出灵力生命才算真正踏入道途,是走出长生之路的第一步。
无论哪个修士,面临结婴时都极尽慎重之能事,若是散修也就罢了,如是宗门之士,封山以辟邪也常有。因结婴必有天兆显露,是上天的考验,同时也是恩赐;没有人敢拿它不当回事,更不敢随便叫停。
这话不对,哪有人结婴开始还要叫停的道理,也无法叫停。这种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永远都不应该有。
现在偏偏有一个,就发生在众人眼前。
结婴不一定有天劫,对寻常的修士来说,天劫是让他们畏惧远远大于期盼的天罚,若能回避,当是最佳结果。十三郎的结婴天兆如此壮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天劫难免,然而他……
竟然强行躲开了!
理论上说,天劫同样没有办法回避,它要么不来,要来就没有办法阻止;而且就像当初院长所讲的那样,没有人能帮应劫之人的忙。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喝出那一吼,不但将冷玉燃烧生命的过程打断,连结婴过程都生生终止;以至于天劫就像一条恶狠狠扑出去的狗,结果突然失去猎物踪影,不得不灰溜溜离去……
“这算怎么回事儿呢!”
听了四足的话,所有人苦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感受,只有荒谬与感慨。
避开天劫或许是好事,但如因此失去结婴后注定会到来的天赐,那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假如再进一步,凝结出一个半成不成,甚至称不上元婴的“婴”……
美帅情不自禁放出神念,横扫十三郎的身体细细审视,而后毫无形象地坐倒在地上,连连摇头。
“完了,全完了。”望着十三郎那副不知死活的平淡模样,美帅恨不得扑上去踹他几脚,痛骂几声。
结婴就像孕妇生产,有着自身不容更改的铁律。健康的婴儿才能在母亲的呵护下健康成长。元婴也一样,主人会小心翼翼地照顾它,精心培育,直至大成为元神本相。
十三郎呢,他的元婴连个早产儿都不算,几乎是死胎……
如此天赋,如此机智绝伦的人物,为救一个活死人,竟落到这般下场……
羽公子不知怎么哭起来,脸上泪水哗啦啦地流,抽泣的声音清晰可闻;美帅听着心烦,骂道:“蠢货,哭什么哭!”
“冥界恶鬼,丧家之犬,哪知道情意无价,大爱永存!”羽公子毫不客气反驳,气得美帅恨恨难休,随后便听到十三郎说出一句令所有人瞠目的话,直接将他的心从喉咙锤到盲肠。
“元婴成了吗?还真是呢!”
十三郎好像才发现自己的状况一样,丝毫不觉得羞耻惶恐,说道:“难怪我觉着这么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