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既嫁做人妇,便个闺阁女儿不同了,行动上更方便些。
沈晏柳高兴应了,知道她也累,姐弟两人说了一会贴心话后,沈晏柳便辞了出来。
“阿柳,过来这边,”
沈晏柳一回到前院给男客设的席棚下时,便被沈晏樟叫了过去,“来这边坐。”
“阿柳坐我身边,”
沈晏樟身边的聂骁,斜了一眼旁边席上的顾南章后,将沈晏柳按在自己和沈晏樟中间坐下了,哼一声道,“别去那桌,都是些酸臭读书人。”
那边桌上,顾南章、沈晏松,还有太学几个他们的好友,正在谈天说地,引经据典好不热闹。
“咦,”
沈晏樟看到沈晏柳的香囊,眼睛一亮道,“四弟,这是三妹妹才给你做的香囊?”
他声音比较粗高,这一说话,旁边桌上也都听到了,尤其是“香囊”两字,顾南章听得极为清楚。
一眼扫过去,顾南章便看到了沈晏柳身上戴的那个香囊……
分外眼熟。
顾南章神色一顿,握着杯盏的手指猛地一个收紧,眼底倏地一沉。
他等了这么几天,却在别人身上见到了这个香囊。
哪怕这个别人,只是她的弟弟。
想到之前沈晏松身上戴的说是三妹妹送的荷包……送哥哥送弟弟,就是没有他这个夫君。
果然,如果不是像上一世这女人为了算计他笼络他才为他做这个做那个,她心里从来也没装过他。
一分真心也无。
“顾兄?顾兄?”
沈晏松忽而发觉顾南章似乎变了脸色,不由疑惑叫了一声。
“无事,”
顾南章站起身道,“我去更衣。”
借口入厕顾南章离了席,才刚的霁和之色早已一扫而净,眼底像是下了霜,涔涔的有点寒凉。
他小厮也不敢多说,跟在他身后,进了这边的园子。
沈府请客,为了方便客人散散,是用帷帐将沈府园子隔开了的,男客和女客那边互不相通。
顾南章才走到这园子曲廊边,便听到那边几个抬水的小厮们正和两个嬷嬷说话。
“曲嬷嬷,咱们府上今晚的戏,是童昌班来唱,还是上次那个,或是请了别的?”一个小厮问道。
“别的,”
那嬷嬷笑道,“上次那班子的一个小戏子,跑出来找咱们三姑娘诉苦,叫三姑娘买下了——那班主也被咱们管家教训了,这次不请他们了。”
“去问问,”
顾南章眯了眯眼后,又一个眼神递给小厮,“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他小厮跟他跟久了的,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忙笑着往那边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后,小厮回来,悄声将事情给他讲了。
顾南章冷着脸道:“那小戏子,是真被她买了?”
“是,”
小厮有点忐忑,“大约是少夫人慈悲心怀——”
话没说完,就被顾南章像是浸着冰一般的眼神给吓到了,后半句愣是没说完。
顾南章一摆手示意小厮退开后,唇角勾起一丝冷冷的嘲讽笑意:
沈三啊沈三。
她能有什么慈悲心怀?
天大的笑话。
还送到庄子里养着去了!不过就是因这小戏子长得好罢了。
原本以为这沈三只是贪慕别人的权势,又想巴着傅云山,又想巴着那聂骁……
谁知这还不是她的全部,她竟然一样贪慕别人的美色。
怪不得那日他听沈胭娇跟身边丫头们说起庄子时,还关切地问了一声将那人安置好了无……
他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没想到是买来的小戏子。
一个小戏子而已,能有什么美色值得她贪念的?
顾南章视线掠过廊柱,漆的油亮的廊柱上映出了他的姿容,也似乎映出了他眼底的恼火与不甘。
等顾南章回到席上,不熟悉他的人还罢,像沈晏松这样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到那似乎要冰死人的寒气。
“顾兄?”
沈晏松在别人热闹时,小声道,“出什么事了么?”
才刚好好的,怎么说话间好友就冷了起来。
第34章 困雀
“无事, ”
顾南章道,“被恶雀啄了一口。”
沈晏松:“……”
他连忙抬眼四下看了看,眼下暮春时分, 这里又临着园子, 鸟雀确实挺多。可好友怎么会为一只小雀冷了脸?
不过这时, 沈晏松来不及细问了。他是沈府年青一辈为首的,这边的筵席还得他来照管。
此时沈府的下人已经络绎开始传菜, 一时间热闹异常。
沈晏松需要陪着顾南章这位新姑爷, 在整个酒席上给各宾客敬酒走动。
宾客极多, 沈晏松得在一旁照管着,不然就算顾南章酒量不错, 也抵不过这些宾客纷纷敬酒劝酒。
好在众人也瞧着天子赐婚的面子,又加上京城中凡是跟沈府有些关系的权贵人家, 能来的都有人来,谁也不想在这种繁杂的场合, 去灌醉了新姑爷,也叫别人瞧着不厚道。
沈晏松心里松一口气, 觉得能陪着顾南章顺利走完整场。
谁想着,走到聂骁这一席时, 聂骁却不那么好说话了。
“恭喜顾公子,”
聂骁明显在沈晏松和顾南章敬酒到这席之前,已经喝了不少了,此时眼神也微微透出些迷离和癫狂之色,“本事手段聂某心服口服。”
“聂兄, ”
沈晏松见他话头不妙, 忙笑着打圆场,“这酒如何, 这可是我专门叫人去采买的二十年陈酿的——”
“没跟你说话,”
谁知聂骁一点也没给他面值,不等沈晏松说完,就打断了他,依旧盯着顾南章道,“我在跟他说话!”
“聂兄请讲。”
顾南章本来神色就有些清冷,这时眼底越发显得有点沉沉的,“顾某洗耳恭听。”
“是不是你耍了手段,”
这时,聂骁突然发作,一把揪住了顾南章的衣领,“顾南章,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做派?你们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顾南章神色平静,只静静盯着他没有回应。
“聂兄聂兄,”
这时眼见情势不好了,一直对聂骁心有敬佩的沈晏樟也有点急了,忙忙过来想要拉开聂骁,“你酒怕是吃多了……我带你去那边散散酒气——”
“姓顾的,”
聂骁却一边推开沈晏樟,一边狠狠道,“你若是个真男人,就与我真刀真枪比一场,人前满口仁义道德,背后一肚子阴谋诡计——你算什么——”
他是真的酒喝的有点多,一边说着,脚下却有了一个踉跄。
聂骁自己没站稳,大约是以为顾南章动了手,他二话不说,随着这一个踉跄后,一拳就挥向顾南章。
顾南章神色越发冷凝,毫不犹豫一抬腿踹了出去。
“聂兄聂兄——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顾兄顾兄——他醉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此时聂家的人,秦家的人,还有一些太学的顾南章的好友们,乃至坐在另一桌上的安郡王世子……一时间七嘴八舌,七手八脚拼命冲过来将两人飞快拉开。
饶是这边大家动作很快,聂骁和顾南章的冲突还是被很多人看在了眼里。好在宴席上,众人也都默契地保持了平静,只当没看到。
沈晏樟叫上沈晏柏,兄弟两人费力将聂骁送到客房里去,后来聂家将聂骁接了回去。
本来聂家还有点责怪聂骁宴上失仪,却没想到,后来传出一个消息:说是本来后宫李妃为自己膝下的公主选人时,看中的人里也有聂骁。
结果聂骁在沈家宴席上的事被传出去,又有人传言是为了沈家姑娘才跟顾南章起了冲突……
李妃这边自然就放弃了聂骁这个人选:总不至于为自己的心肝宝贝选一个曾有心上人的驸马,那可是公主一生的幸福啊,不能委屈了公主。
这事传到聂家,聂家暗地里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因祸得福。幸亏聂骁没被选上,不然聂骁一辈子就只能困守公主府了。
觉得这冥冥中的福气与沈府有关,因此聂家反倒之后越发与沈家亲近了起来。
……
此时宴席上,在聂骁被沈晏樟等人带离了这边后,顾南章依旧走完了全席,宴席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回门宴也算圆满结束了。
“顾兄,”
沈晏松私下跟顾南章也想圆场,因此也替聂骁解释道,“聂兄只是吃醉了,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他的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