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教堂里的密谋
东部01号安全区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教堂,名叫圣母教堂,从两个世纪前就存在,由远渡重洋而来的西部民族建立,当时人类内部正在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争。
东部01号安全区处在东部战场的中心,士兵平民皆伤亡惨重,城市中枪鸣炮响震耳欲聋,贯穿城市东西的一条清渠被血染红,河流下游的教堂时常能看到死不瞑目的头颅和消去了哭声的婴儿鬼影一般从水流中飘过,即使紧闭教堂的大门,死亡的血腥味也会从窗户从缝隙从空气中渗透进去,那是个不亚于末日世纪的恐怖年代。
远渡而来的西方传教士出于同情,收养了一批可怜的孤儿,以圣父圣子的名义护佑他们居住在教堂里免受战争侵害,这些孤儿长大后大部分都选择留在了教堂中,渐渐地由西部民族建立起的教堂被东部民族所承袭发展。
时至今日,末日恐吓弥漫全球,无数庙宇殿堂早已人去楼空,而这座教堂却一直歌声不断。因为末日危机搬离教堂选择百层高楼的人不在少数,但仍坚持留在教堂的人也不是没有,修女张玟予就是其中之一。
张玟予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细密的皱纹像老树皮,黑纱下的头发也黑白交错,她自小就生活在教堂里,以前是教堂宠爱的女儿,现在是教堂慈爱的母亲。
教堂里成年的修士有二十三人,孤儿孤女一百零五人,张玟予一人要负责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她是所有人实质上的妈妈。
“张姆姆,乔姐姐来了。”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小女孩欢喜地叫道。
“莉莉,又去花园里打滚了,”张玟予弯下腰替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去洗个澡,然后再换件衣服,等晚上一起和乔姐姐吃晚餐。”
莉莉也窘迫地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向张玟予点点头,就一溜烟地跑了。
张玟予走到门口,乔清歌的重机车正好到达,她把机车停在门口,小跑过来,亲昵地揽住张玟予的胳膊,“张姆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乔清歌还是个少女模特时,从K城来这里拍写真,那个时候她就经常去教堂,后来k城沦陷,她刚来安全区时,就是在教堂住的,之后才住进百层高楼。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欢迎你,孩子。”张玟予凝视着乔清歌的眼睛满是慈爱。
乔清歌此时心里一片柔软,张玟予是修女,从未出嫁,膝下也并无儿女,她不是母亲,却有着最伟大的母爱,能够平等地以慈爱之心对待每一个来到教堂的人。
“张姆姆,你真好。”乔清歌忍不住抱着她,俯下身在她胸前蹭了蹭。
“去里面坐坐吧。”张玟予已经开始移步往里走,搀着她胳膊的乔清歌也一同被牵着走。
“张姆姆,帮我准备一间房间,我有要事要和人谈,一会儿我的合作对象就要来了,记住不要让孩子们闯进来玩。”乔清歌道。
张玟予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疑惑地看着乔清歌:“你不是和维枝约着一起来的吗?”
乔清歌更加疑惑,“没有啊?赵维枝他来了?”
教堂一间空房间里,赵维枝正交迭双腿坐在一个欧式单人沙发里,他把身子完全偎进沙发,闭着眼睛摊开手,一只手上还燃着一根香烟,烟灰不断地落到地上,等到烧到尾部,夹着烟的手指被烫伤了还无所觉,他在出神,或者说是在全神贯注地想一件事情。
走廊上“哒哒”的脚步声不断逼近,赵维枝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同时端正了坐姿。
两秒后,乔清歌走了进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维枝,“你怎么在这里?”
赵维枝道:“教堂里的资源短缺,我来送些食物和衣服,你呢?”
乔清歌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我来教堂看张姆姆,顺便向圣父祈祷。”
赵维枝定定看着她,还是一贯温和的笑容,“哦。”
乔清歌在挨着他的一个长沙发上坐下,越发确定赵维枝在图谋着什么。
几分钟过后,乔清歌正打算起身离开,陈琛却在此时推门进来。
“陈少将,好久不见。”赵维枝一边向陈琛打招呼一边按住了乔清歌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其实乔清歌在陈琛推门进入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赵先生,乔女士,好久不见。”陈琛道,同时快步走向了乔清歌坐的长沙发,坐在了最右侧的位置,乔清歌在最左侧。
“昨晚在慈善晚会上,乔女士在我手心留下了写着这里地址的纸条,赵先生又在之后联系我,我对我们三人的合作很感兴趣,所以我来了。”陈琛像做军事汇报一样一本正经地说明了来意。
乔清歌震惊地看着赵维枝,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赵维枝不可能同意她和陈琛的合作,事实上他还为此竭力阻挠过。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赵维枝涉险。
“赵维枝,这件事与你无关。”乔清歌几乎是愤怒地喊出这句话。
赵维枝毫无表示,陈琛面上表情却一变,他轻轻扫过乔清歌一眼,那一眼却冷酷至极,如同最锋利的箭矢,“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合作便到此为止。”
陈琛有自己的考量,乔清歌是歌星,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但很有限,赵维枝却不同,他是安全区经济领域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在上层社会的声势如日中天,他是真正有实权的人物,如果能够和他合作,那下层人民地位资源扩大化的计划便大有助力。
乔清歌与赵维枝时常一起出现,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陈琛理所当然认为二人是同一战线的盟友。
如果这个计划没有赵维枝的参与,光有他和乔清歌,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赵维枝却在此时发声:“不用取消,合作照常进行,我、清歌还有你,我们三个人就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帮清歌找到父母,但我的势力远不及陈少将,你有更大可能在危险区找到清歌的父母,而你的目的,上层社会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让下层人民获得更多的权力地位资源,这并不简单,但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
乔清歌静静看着他,赵维枝总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样子,随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法摆脱宿命的无力感,就好像赵维枝住在她的影子里,无论她嫌恶他还是喜欢他,他都会在她的影子里朝他笑。
这种无力感甚至有时盖过了她对赵维枝的感激。
“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说说吧。”乔清歌在意识到这股无力感的瞬间也同时失去了阻止赵维枝的想法。
陈琛严肃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他的话和乔清歌一同响起:“是什么?”
赵维枝对乔清歌弯弯嘴角,才道:“很简单,建立下层的势力,削弱上层的势力。”
陈琛又道:“具体呢?”
赵维枝接着道:“首先建立一支平民军队,要有足够的威慑力,这陈少将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接着曝光贫民窟的黑暗现实,让掌权者更加重视下层,最后借助媒体力量揭露上层社会丑态,让01号安全区上层社会形象一落千丈,他们足够丑陋,顶层的掌权者便足够丢脸,到时候臭名远扬,几大安全区舆论一同发酵,掌权者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束缚上层社会的权力。”
陈琛敏锐地发现了漏洞,“你是上层社会的代表人物,你会心甘情愿地割舍自己的利益?”
赵维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陈琛,然后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乔清歌,神情温暖又深沉,像冰天雪地里一大团五颜六色的泡泡,折射着冬日最不切实际的绚烂光影。
乔清歌不是第一次从赵维枝身上看到这样的目光,很多时候她都因为习以为常而对此免疫,但现在,陈琛冰冷审视的视线正试图解剖他们的关系,赵维枝旷日持久的爱意在此时再不能让她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乔清歌觉得很不妙。
乔清歌下意识往右挪移身子,扶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收回来,不断揪着大腿旁边的米黄色沙发布,她试着移开视线,可下一刻赵维枝便主动收回了目光,正视陈琛道:“陈少将,买卖的人多了,我们才好赚钱,我也是有私心的。”
陈琛愣了两秒,才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但是,因为我的意图几乎众人皆知,所以我不方便直接出现在计划中,我会让我的亲信代替我执行一部分计划。”
赵维枝却语气坚决道:“不,陈少将,你得亲自执行计划,我不相信你的亲信,这个计划也只能由我们三人执行,至于你害怕身份暴露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陈琛没有再问,他相信赵维枝不会在乔清歌面前撒这样不体面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