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李持月后知后觉地睁开了眼,迸出一些欢喜来:“你什么时候来了?”
才一开口,上官峤就皱起来眉,和她平日甜润清亮的声音相去甚远,公主这会儿一定很不舒服。
“我听到你出事,就过来了。”
“昨夜我要杀季青珣,但是失败了。”李持月说起来这个,有些黯然。
上官峤已经不在乎这个,他覆住她的手,却不敢握紧,“为什么会受伤?”季青珣不该这么对她。
李持月默了一会儿,说道:“太子要杀我。”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上官峤想问更多,但是不想她再勉强回应自己,便哄道:“再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李持月往里面让了让,拍拍身侧的位置,“陪我睡一会儿吧。”
再抱抱我。
死里逃生的后怕,让李持月渴望更多人的关心和亲近。
上官峤的耳朵立刻就红透了,揉她头发的手轻颤了一下,“我看着你睡。”
“那得多累啊,”李持月的眼皮越来越沉,“抱一抱我吧,上官峤。”
她不去看上官峤的神色,连叹气声也没有,他只是轻轻掀了被角。
闭着眼睛的李持月感觉到身侧微微下陷,她就靠进了一方胸膛,李持月嘴角上翘,在上官峤伸出的手臂上找了舒服的角度枕着。
发丝柔顺的小脑袋贴近上官峤的肩膀,背脊微拱起来,与他的怀抱无限契合。
臂弯圈着的柔软的身子裹在柔滑的雪缎里衣中,让人疑心会抱不稳她,继而付诸更紧的拥抱。
上官峤不知多少次低头蹭她的发顶,说话声暖絮一样:“睡吧,我一直陪着你呢。”催得公主更困了。
她翻了个身,匀长的呼吸就洒在他脖颈上,鼻尖和唇峰若即若离。
上官峤望着连珠帐顶,默念起了心经。
之后就算李持月睡够了,二人也没有说几句话,只是脉脉地依偎在一起,
有了如此温暖的怀抱,昨夜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渐渐离李持月远去了。
—
近黄昏才回到公主府,宫里的医正又来请了一回脉。
白天已经睡足了时辰,此刻卧在床上也只是发愣而已,索性将那份学钧书院三试的卷子拿出来琢磨。
为免夜长梦多,她要尽快把他们安排进去,此事宜早不宜迟,再晚李持月怕生变故。
所谓的第三试,其实是要摸透学子的个性,李持月早已请来各衙门办事的官吏来细细问过,在办事的时候最常遇到什么难处。
无论在哪个衙门做事,都是在和人打交道,不过这交道有多有少,有难有易,摸清学子们的个性,到底适不适合安插进衙门里,也是一门考试。
说起来卷面上有不少是季青珣帮忙想出来的问题。
此人洞察人心,最是知道怎么问能看穿人心,李持月自觉此项不如他。
不过她知道怎么选人用人,当皇帝嘛,不必事事都比人强。
其实卷子已经改无可改,明日她就要考完第三试,赶紧把几个人安排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至于还在等待会试的苏赛陈汲二人,若是不中,可待来年再安排。
夜色渐深,想起季青珣说他今晚会来的话,李持月不知第几回往外看,有些心神不宁的。
可是等到后半夜,仍旧不见人来,倒是外头又下了雪,还有呼呼的风声刮着窗户。
季青珣不会把知情杀了,二人的约定闹崩了吧?
李持月又吩咐人去查看尹成和敬大夫,都还好好待着。她努力让自己放下心来。
“秋祝,你进来陪我睡吧。”李持月阖不上眼,要牵着她的手才能稍稍安心。
秋祝举着琉璃灯进了内室,她在外边的软塌睡着,也听到了公主睡不着翻身的动静。
从前主仆二人也经常睡在一块儿,秋祝上床和李持月盖在一张被子里,很快,轻柔的歌声在卧房内响起。
李持月的精神逐渐放松下来,牵着秋祝的手,不去想那些琐事。
“吱——”伴随着推门声进来的还有外头的风雪声。
一踏进温暖的屋子,乌皮靴上雪就渐渐融化了,手上提着的包袱,血已经凝固,不会玷污了金贵的地毯。
碧色的眼珠看向那透出一点光亮的内帏,抬步寻他心心念念的阿萝去了。
高大的影子落在帐上时,秋祝张唇差点尖叫出来。
李持月扭头看向帐外,季青珣的剑柄已经挑开了连珠帐,一张脸清魅而诡异。
他见到她,笑着问了一句:“阿萝,怎么不等我就睡了?”
第79章
李持月的心突跳了一下, 继而越跳越快。
她本以为季青珣进府要遵循等人通禀的那套规矩,让下人带到她面前来,可他现在却直接就站在了自己的卧榻旁!
这儿是公主的卧房, 外头再是守着一圈圈的护卫,可床榻这儿却没有, 她手无寸铁,更没有护身的东西。
季青珣有本事不惊动任何人就进到公主府的主院, 让李持月心中警铃大作。
那不就意味着季青珣可以轻易拿捏住自己的性命?
“阿萝, 不等我就睡了吗?”又是温柔而诡异的一声问话。
李持月觉得脊骨仿若有蛇蜿蜒上爬,她没有回答,将斗篷丢给秋祝:“你先出去吧。”
“公主,不若移步到外厅……”
秋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季青珣此举几乎可以说是直接掐住了公主府的心脏, 她担心季青珣会对公主不利。
话被季青珣打断了:“咱们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呢, 就在这儿说吧。”
他的视线打进来起就不曾从李持月身上移开,盯得她寝衣下汗毛直立。
“秋祝, 出去吧。”她留下也是无济于事。
秋祝不能违抗命令,只好披了斗篷下床去, 又看到季青珣提着一个沾满鲜血的包裹, 更是担心。
李持月问他:“知情呢?”
“丢在大门口了。”
李持月又喊住了秋祝,让她把知情找回来, 不然在外头冻上一夜,是要死人的。
等秋祝走了,李持月皱紧了眉问:“这府里是不是有什么暗道?”
季青珣承认了,笑得像在跟她分享什么小秘密一样:“是有一条暗道, 不过不能告诉你。”
李持月毛骨悚然,暗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存在的, 为什么她身为公主府的主人一无所知?
她还在震惊的当口,季青珣在床边半蹲下身,与她平视。
暖炉还没有驱散来人身上的风雪之气,李持月感觉到一股凛冽的寒气,还裹挟着血腥味。
她愈发觉得眼前瞧着平静的季青珣,里外都透露着一股子诡异,让人不安。
李持月不自觉地捏紧了被子,往里挪了挪,“暗道在哪儿?”
季青珣把她的问话当耳旁风,垂眸去拉她的手,李持月不愿意,被他轻松地一根根掰开,收拢在掌心里。
他的手还没捂暖,冻得李持月抖了一下。
季青珣低头端详着这只手,玉葱一样十指纤纤,可就是这手,拿着匕首毫不犹豫就想往他心口上捅。
匕首没刺到他,只是将他心脏洞穿了一个口子,季青珣张口,也要从这嫩手上撕咬一块下来。
“啊——”李持月惊叫了一声,以为季青珣要咬她。
然而锋利的犬齿只是磨过她的骨节,留下泛白印子,粉色的舌尖紧接着扫过,猫儿一般厮磨。
湿迹还有他喷洒出的呼吸都让李持月紧张不已。
她想抽回手,腕子又挨了一口,听出她是真的痛了,细碎的吻又一遍遍抚慰过牙印。
李持月看他垂目吻咬,好似沉浸进去了,模样是不正常的痴迷而病态。
“季青珣,别玩得这么恶心!”
她不明白这人是犯了什么毛病,她杀心已显,两人该是死敌,现在这个样子……他真要去令贤坊讨营生不成?
季青珣果然停住了,将手从唇边挪开,微张的唇依旧能看到舌尖扫过了嘴角,又藏了进去,话本里的艳鬼都不及他半分痴浪。
李持月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你把知情带回来了,就把那两个人带走。”
他们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李持月只想把人打发走,之后……她再不会手软。
之后再把公主府所有的地敲碎了,堵上暗道,让季青珣连做狗都没有机会。
季青珣没说话,而是将右手提的一个浸透了鲜血的包裹往地上一扔,李持月听到响动,看了过去。
包裹里似乎有三个圆滚滚东西,她猜测是三个头颅。
迎上她问询的目光,季青珣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三个人,换上官峤一人的头颅。”
李持月下不了床,说道:“掀开来看看。”
剑鞘一挑,血腥味更重,李持月也不害怕,借着烛光仔细看过了,确实是韦家的三个人不错。
这下太子就算知道,也没法拿这三个人借题发挥了,她心稍定。
不过没能亲眼见韦玉宁被自己的“情郎”杀死,李持月还真有一点遗憾。
“韦氏逆党当诛,上官峤却是我大靖的忠臣良将,这个买卖做不得。”她不答应季青珣提出的“交换”。
季青珣道:“那我换一种说法,你昨夜杀我,我却舍不得动你,就杀上官峤作为补偿吧。”平直冷硬的声线带着一股子执着。
“你我之间的事,又何必牵扯外人,杀了上官峤,不过是又添了一重积怨。”
“所以你心里当真有他?”
李持月不说话,任他盯了自己半晌,碧色眼瞳下化作猩红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