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他妹妹讨好了李静岸,如今豫王府失势,又不敢承认当初做下的事了,如此小人行径,教人不齿。
闵徊不会放过此人,他如今虽只是左郎将,但比起再无靠山,更无能力的李继荣,他就是不用公主出手,自己也有信心把人扳下来。
半只脚踏进过一次鬼门关,闵徊不再有多余的天真和仁慈。
只要杀了豫王,其余的人他就很有耐心了对付了,等李继荣死了,再把骁卫府彻底掌握在手中,为公主所用。
如此,公主也该明白,自己没有救错人。
是以,对于李继荣的抗辩,他也没有再拆穿,只说:“我妹妹命苦。”
李继荣也装模作样地感叹:“唉,谁说不是呢,舍妹真是可惜了。”
这话让闵徊眼睛寒了一瞬,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平静,转身出去了。
李继荣见他当真没有怀疑上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自己的中郎将怎么来的,这位置坐得本来就没有底气,没了靠山,底下的人又不服他,是以在有持月公主做靠山的闵徊面前,不自觉地就矮了一个头。
这小子,本来是必死的局面,没想到不止活着出来了,还撞大运攀上了持月公主,真是让人眼红都来不及。
闵徊不关心李继荣心中所想,离开了骁卫府之后,就悄悄来了公主府,但公主却进了宫还未归来。
洛无疾听闻闵徊来了,立刻就赶了过来。
闵徊历此一难,心性比从前又是沉稳了许多,见到洛无疾只问他在公主府过得可好。
洛无疾如今不愁弟弟的治病钱,闵大哥也平安无事,他自然觉得什么都好。
“骁卫府的兄弟都告诉我,你拼命求得了公主的承诺,又为我请命,大哥真的……真的欠你一个大恩。”他说着就要给洛无疾下跪。
就算李持月原就有心救他,但洛无疾待他的这份心,还是让闵徊无法不触动。
别人不知道,可闵徊清楚,洛无疾还有一个常年多病的弟弟,他本可以求一个安稳富足的生活,但还是求公主救了他。
这样过命的兄弟,让闵徊还不至于对这人间太过失望。
洛无疾连忙扶住他,“闵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要不是有你,我一家都死在上山,或是饿死了,你才是对我有大恩的人,往后千万莫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我现在住在公主府里,教我拳脚的师父听公主说,是大内请的高手呢,等学成以后,就能报答公主的恩德了。”
洛无疾说得也没错,这一个月来,他努力习武,一天也没有松懈,今天一穿鞋子还觉得有点紧了呢。
闵徊在牢里关了两个月,出来就见到了洛无疾明显蹿高的个头,他也很欣慰,拍拍小子的肩膀:“帮公主做事,确实要练好本事。”
洛无疾问:“大哥,你也是公主的人了吗?”
“嗯,大恩难报,我起了誓要效忠她。”闵徊压低了声音。
“我也是,现在我弟弟好好的,公主府的大夫每天都来请脉,我得快点长高,才能让公主安心地给我派差事……”
庭院中二人在叙旧,青柏宽广的冠盖之上是公主府如云的楼阁。
季青珣听着下面的人说话,眉毛都没有抬,手中《易经》被风翻过一页。
原来阿萝早就已经给洛无疾请了拳脚师父吗。
是随口办的事,还是故意在避着他呢……
天色渐渐暗,李持月坐在舆车里,望望车顶,又看看车外的黑蓝的天空,连绵的宫墙只余黑色的剪影,线条像水墨画出的远山。
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脑子了,满心在想的都是早先在集贤殿里的事。
怎么就会这样了呢?
明明还在心无杂念的两个人,说些家国民生的正经事。
可转眼他们就能抱着滚在一起,唇齿相接,再想不起什么老师和学生,只想做一对爱侣,亲密无间。
李持月一想起当时的情景,被他拥抱着,指尖就有点颤抖。
怪上官峤的心思被她试探了出来?李持月觉得不是,这件事一定怪她。
大概从公事说到私事之后,就证明了李持月对他主动的亲近,也是她一时兴起,把人逼到无路可退的。
后来吻罢,两个人抵着额头对视,只是轻喘着不说话。
她望着唇如丹蔻的起居郎,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
好像原本没到这份上,原先是很正经的关系的,现在怎么就亲成这样了呢?
他们都在想,接下来呢,往后呢,两个人会是什么关系,还是假装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来日再见,仍旧说些正事?
不然还能怎么样,真的做她的面首?这念头一冒出,就被上官峤立刻否了。
两个人就坐在地板上,上官峤难得迷茫,李持月则推了推他的手:“老师,我……”
她的嗓子干涩,唇瓣一眼就能看出不寻常,说话间,又被上官峤亲了一下,“呲嗞——”细碎声催烫了脸。
“现在不许喊。”
他也哑得不像话,喉咙间像堵着炭。
李持月糯糯应是,又说:“我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上官峤不答,反而一直在打量着她,看到她快招架不住的时候,他才松开怀抱,转而握紧了李持月的手,说:“天色已晚,臣送公主出去。”
起身后,他先给李持月理好了衣裳,将公主微乱的发髻抚好,只是两片吻得软熟的唇如何瞧着都显眼,像他不轨的证据。
见他神色认真,李持月难得拘谨了起来,即便前不久两人还亲吻着,不知天地。
上官峤不再抱着她,唇不再贴上来,那个谆谆教诲的老师好像又回来了。
最终,两个人相携走了出去,靠近殿门口的时候,上官峤退到了李持月稍后的位置,已不必再为她引路。
李持月侧目后望,刚刚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上官峤神色一派清淡,不见波澜。
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了。
彼此的气息尚未从身上淡去,即便站开了距离,彼此似乎还有千万缕瞧不见的细线勾连在一起。
所幸外头已是漫天红彤彤的彩霞,脸上的异样并不明显,更无人敢直视公主。
李持月一路出了集贤殿,上官峤也送了她一路,路上没有一句话。
登上舆车时,李持月回头望了他一眼。
夕阳如火,落日将人影拉长,霞光映在他的官袍上,斑斓夺目,可那张脸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泊如水,让万里云霓尽失色。
“公主明日……”他的话顿住,似乎一路的时间还未够他想明白,明日,该不该见她。
不是想不想,而是该不该。
他们才论过李持月该找个驸马的事,她也深感认同。
李持月此人对他的感情,与他不同。
上官峤看得太清楚,被不知何处涌上的无力感占据心头。
“今日多谢老师传道授业,本宫受益良多。”李持月客套了一句,转身进了舆车,她没说两人会不会见,随缘吧。
这句话倒是让上官峤不免哂笑,他竟不知自己传的是什么道。
舆车碌碌离开。
晚霞中,他举目望着舆车驶出了宫门,李持月又回到那个有她无法回避的面首的公主府去了。
李持月卧在舆车的软座之中未见得平静。
她其实也想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走,一意拉拢上官峤,可是用这种方式,真的对吗?
正是因为上官峤没有季青珣那样的狼子野心,李持月知他朗月清风,二人做下此事盖冲动所致,若上官峤无意继续,李持月也乐于揭过去。
来日,她还是希望能和上官峤做一对共促海晏河清的君臣。
不过有一件事李持月是清楚的,这件事还不能让季青珣知道,她不想给上官峤惹上这个要命的麻烦。
想到这儿,她猛地坐起身来,手指按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嘶——”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有异样,季青珣要是看到了,这事轻易瞒不过去。
李持月吩咐外头:“先不回公主府了,本宫去探望一下淮安王妃。”顺便也好说道一下正事。
“是。”马夫鞭子一抽,掉转方向。
公主不吩咐,没有人刻意回公主府报信。
但季青珣还是知道了。
“是刻意拐道去的淮安王府?”
手下点头:“是,公主酉时离宫,快到公主府的时候,拐道去了淮安王府。”
“去告诉左郎将,公主今夜不会回来了。”说罢,他抬手示意手下出去,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去淮安王府,少不得要留宿了,看来是为之后的计划。
不过现今的豫王府,想要促成一场夜宴,只怕不易。
“阿萝如此心急吗?”他叹了一声,为何要急着做这件事呢。
闵徊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公主留宿淮安王府的消息。
先前公主早就说过她的安排,今日去淮安王府为得不就是那事。
闵徊有些激动,他马上就要手刃豫王了!
然而他们都算错了,李持月去淮安王府,最大的原因不过是为了藏住她亲肿的嘴罢了。
第33章
李持月借探望之名, 在淮安王府过了一宿。
淮安王妃自然高兴,她不过长了李持月几岁,二人平日就聊得来, 李持月也有心游说她,二人就同寝而眠。
两个女子盖在被子里, 没有尊卑之类的避忌,低声说着知心话。
淮安王妃也不是不晓人事的, 噙着揶揄的笑, 点了点李持月的唇:“我一瞧你这嘴儿啊,就知道你来府里之前做了什么。”
李持月捂住了嘴,暗道自己躲到这儿来果然没错,既然淮安王妃都能看出来,季青珣那厮哪有不怀疑的道理。
但她可是养了面首的持月公主, 在淮安王妃面前敷衍就简单多了, 直接信口开河道:“在府中确实过于……醉生梦死,才来你府上躲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