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有人过来看她,牢房里的李氏也仅仅只是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瞧见来的人事不认识的人,又懒懒的拉拢下眼皮,有些了无生趣的坐在原处。
看着那李氏浑然一副等死的模样,楚芸清的心就像是被人闷闷锤了一拳,略略有些沉闷。因为她十分清楚,若是当事人都放弃了对生的渴求,那么旁人再是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没有大人命令,齐捕头你们便在外这么看着吧!”前边领路开门的狱卒将楚芸清和齐捕头带到了关押李氏的铁笼前,回头朝那齐捕头交代了一句。
齐捕头也知规矩,也没有强硬要求进去里面。朝那狱卒道了一声:“有劳!”那狱卒便转身拎着钥匙,步履匆匆的从死牢里走了出去。
纵使这淀州城的牢房环境要好过青州,可这死牢毕竟是死牢,没人会想在里面多呆一会儿。
楚芸清与齐捕头一同走到铁栏前,两人站在铁栏外面看着蹲坐在地上,手脚都被锁链拷住的李氏。
在外面街道上遇见时,楚芸清还只是远远的看见这李氏。现下近些瞧见了,才发现这女人身形消瘦得让人有些心惊。也得亏她面貌底子生得好,远处瞧着的时候还觉得美人纵使浑身狼狈也依旧是美的。
这会儿经前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女人肤色粗糙蜡黄,整个人看着病怏怏的十分没有精神。双眼空洞虚无的睁着看着某一处,瞧着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楚芸清走到离那李氏最近的地方,缓缓蹲下身隔着铁栏看着。齐捕头则在楚芸清身后,眉目微蹙的看着牢房里坐着的李氏。
就这么三人僵持了一阵,楚芸清也不知道是盯着打量够了,还是因为蹲着脚麻了。就见她一手扶着铁栏,一手扶着膝盖,竟然就着栏边上蹲坐在了地上。
齐捕头瞧着楚芸清这突然的举动,不禁为之一惊。刚想上前问她这是要干什么,就听楚芸清突然开口,朝那齐捕头说道:“齐捕头!你们这死牢你的气息着实叫人难受,阴气缭绕冤魂不散的,古往今来在这冤死的囚犯怕也是不少吧!”
“……”楚芸清一开口,突然就提及冤魂阴气的,齐捕头张嘴语塞,一时不知该要如何说。
楚芸清也不等那齐捕头说话,径自又说道:“以前听家中老人就说过,这横死之人,若非亲近之人替其昭雪找到真凶,便会化作孤魂野鬼不得转世投胎,生前戾气萦绕不散,便会化作噬魂毒药日日夜夜荼毒他们的魂体!以前我还有些不信,现在……还真有几分相信了!”
“嗯?小公子此话……是何意思?”齐捕头满面惊愕的看着楚芸清,不知道这来历不明,突地又神神叨叨的小公子,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暗暗侧眸瞥了那牢房里蹲着的李氏一眼,楚芸清勾着嘴角淡淡一笑。她缓缓伸手,指了指李氏所在的位置道:“你可瞧见……那妇人旁边站着个模糊不清、身背包袱的人影?”
“啊?”齐捕头一听,当即惊得面色一颤,侧头朝那牢房里坐着的李氏身吼瞧了过去。
这地牢里光线昏暗,可墙壁上悬着的火把却也能将里面照得明亮。齐捕头瞪大了双眼,甚是好奇的盯着那李氏身前身后瞧了半晌。他嘴角颤了颤,眼神中颇是狐疑与颤栗的回头看向楚芸清,颤颤回道:“并、并未瞧见呀!”
“瞧不见吗?”楚芸清身子微微坐了起来,紧拧着眉头满面不解的又侧头看向那李氏身后,又伸手指了指道:“不可能呀!他就站在那里,虽然这里边光线不好……可我瞧得分明,他手上还紧紧拽这个包袱,身上衣着头发有些凌乱,浑身……似乎是湿淋淋的,看上去甚是狼狈潦倒。”
楚芸清信誓旦旦的说着,瞧着她那认真描述,甚是笃定的神情。那齐捕头都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那牢房里面除了李氏之外真有其他人存在,只是因为他自己眼神不好没有瞧见罢了!
“看着那人衣着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是之前受过什么可怕的对待了!那头发一缕缕的揪成一片,就好似……许久没有去洗梳过了般。”楚芸清瞪着一双大眼睛,旋转过身半蹲坐在地上,曲着腿边看着边子嘴里描述着那人的情况。
楚芸清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那李氏的反应。瞧着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楚芸清突地“啊!”的惊呼了一声,一旁齐捕头被吓了一跳,这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就见楚芸清一脸惊愕的伸手指向里面的李氏身后的方向道:“那、那个人……好像在看着她……他好像……是在哭啊!”
楚芸清紧蹙着眉头,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双眼却是时不时的暗暗注意着那李氏的反应。
可那李氏却像是听不到楚芸清的话一般,依旧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楚芸清见着情况甚是无奈,只得又加重剂量“啊!”的一声惊恐,突地从地上蹦跳了起来。她伸手指着牢房里面,转身快速的蹿到了齐捕头身后。
齐捕头被楚芸清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满头的雾水。可偏偏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只得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个人在那来回蹦跶捯饬着。
“那、那个男人似乎看到我,往、往这边来了!”楚芸清害怕的缩在齐捕头身后,没安静一会儿,她又缩着脖子拽着齐捕头的衣裳,嘴里瑟瑟发抖的嚷嚷着:“哎、哎呀!你……你说什么呀?我听不清楚……你别看着我了,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缩在齐捕头身后的楚芸清,突地咋呼一声,用着近乎整个囚房里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啊?什、什么呀?你、你说你就是王、王家相公?”
“什——”齐捕头一听这话,也被吓了一大跳。刚要回身去看躲在他身后的楚芸清,就见她整个人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把拽住,身体一下就朝铁栏上扑了过去。
齐捕头被眼前这情形又是吓了一跳,一时间愣在原地那手伸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要过去拉她还是要推开她与她拉开距离。
“什么?什么?你说……你死得很冤枉?你很不甘心?可……可我也没办法啊!这……这又不关我的事情!”楚芸清一手撑着铁栏向后欲躲开,另一只手则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向铁栏里伸长着。
“哎呀!你……你别拉我了!你死得冤枉又不是我害的……你舍不得你家娘子就这么死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啊?她明天要死了,那……那也是想去见你吧!你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你自己去救她啊……”
“哎呀!你、你这般拉拉扯扯的,我也帮不了你啊?你们人鬼殊途,现在你死了你家娘子死了,也能做一对鬼夫妻,这不正好吗?”楚芸清嘴里叨叨的说着,身子依旧是不忘挣扎着要从铁栏边挣开。
她就这么一个人在铁栏前挣扎着,没多一会儿她突地神情一怔,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事情。身体也不再挣扎了,而是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空气,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却是一字一句说得甚是清楚。
那齐捕头与注意力开始转向楚芸清的李氏,惊愕又怔愣的看着她,只听她说道:“啊?你、你说……你在那边因为无人供奉,每天都要被其他的鬼魂欺负?现在身上衣服烂了也没人给你烧,也没有钱买吃的。衣不遮体还要日日受着饿腹之苦,却又冻不死饿不死吗?原来……你在那边……这、这么可怜的啊!”
“你虽然遭遇很值得同情,可是……你家娘子明日就要被押刑场执行死刑了!我一个文弱书生,又能帮上什么忙啊?”楚芸清站在铁栏前,依旧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和着前边的空气交谈着。
旁边除了齐捕头,另外两个在铁栏外面看守的狱卒,被楚芸清这一连串的举动言行,给吓得早就从牢房里面跑了出去。
楚芸清不再挣扎,她说完话后安静的盯着眼前的空气看了一阵。突地又见她面露惊诧之色的捂了嘴,哆嗦着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面前的空气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曾着狄大人查过案?这……这事没有几个人知晓的,你到底是鬼是神啊?”
楚芸清这话一出口,李捕头和牢房里蹲着的李氏皆是浑身一震。两人瞪大了双眼,满是错愕不已的朝她看了过来。
这一次楚芸清还没来得及开口再说什么,甚至连一旁距她较近的齐捕头都没来得及过来,就见蹲在铁栏里面的李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与速度。她‘嘭’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伸手一把拽住了楚芸清放在铁栏上的手。
“你、你是殿京那位狄大人的人!你、你一定能够还我清白,替我家夫君找到真凶还他清明的是吗?”浑身软趴趴的李氏,用着枯瘦的手指紧紧的拽着楚芸清放在铁栏上的手。
楚芸清被她拽得有些生疼,看着这张前一刻还了无生趣的脸,这一刻居然神奇的燃起了生的希望,她不禁也在心里有些感叹……这狄墨在这些北齐百姓心中的影响力,果真是超出了她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