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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就连嫡弟出生的那一天,他也在姨娘担忧的目光下,完成了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

现在魏时还想再给自己加加码,时不我待,府内府外所有的变化,都给了他一种紧迫感。

如果说以前是稳稳当当的往前走,那他现在更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或者说是打在身上的鞭子一直没停,让他不断的加快速度,飞奔起来。

“行吧,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黄学林恹恹的道,肯定是因为知县那个刚出生的小儿子,小伙伴才会连出去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

他家里是开酒楼的,他爹虽然纳了姨娘,但是家中并没有庶子,而且他还是他们老黄家的独苗,对于嫡庶之争这些事儿之前没怎么关注过,但是小伙伴碰到的这事儿,实在是尴尬。

要是之前没被当做嫡子教养还好,可是在正儿八经的嫡子出生之前,整个燕县的人,都以为魏时就是魏知县的嫡长子,而且还是独子,恐怕魏时自己也被蒙在鼓里了。

但是魏知县真正的嫡子出生以后,立马就放出话来,魏时不是正室夫人所出的嫡长子,而是姨娘所出的庶长子,刚刚出生的这个,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这就很尴尬了,要不是马上学堂就开课了,黄学林都想着去知县家里走一趟。

说实在的,学堂里的饭菜虽说是相对清淡了一点,但绝对不简陋,有鸡蛋、有豆腐、还有萝卜和冬笋,除了味道寡淡一些之外,没别的毛病,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中午留在学堂吃饭,而不是大老远回家一趟。

跟后世学生吃饭的时候一样,也都是三三两两的搭伴,很少会有人落单,也不会全都挤在一块儿。

魏时和黄学林交情好,基本上都是他俩搭伴,不过这次刚端着饭菜坐下,陆陆续续就围过来了不少人。

“一块儿吃吧,我功课上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魏兄。”

“先生老是嫌我这字练不好,魏兄也给我提点意见呗。”

“过年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都想魏兄了。”

“今日学堂的小炒做的不错。”

……

何秀才教书并不是把所有的学生都放在一个班里,毕竟大家年龄不同,基础也不一样,魏时所待的这个班级,相对而言是基础最好的一个班级了,同样人数也不多,总共才只有十三个人而已。

但就是这十三个人,之前用午膳都是三三两两的坐着,如今却是以魏时为中心,整个围成了一个小圆圈。

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对于这些半大的少年来讲,在学堂里倒是没必要遵守这个规矩,用膳的时候,聊天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也没像如今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压根儿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大家颇有默契,谁也不提魏知县嫡子出生的事情,有讨论圣人言的,有把过年的乐事儿拿出来说一说的,甚至还有把自己被爹爹打手心的事情拿出来说的,卖惨图人一乐。

在这样的氛围里,魏时积攒了很久的烦闷,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之前他总把这些同窗当做是小朋友,如今却是这些小朋友们在使劲儿安慰他。

魏时眼眶发热,整颗心又酸又涩,好像都要冒泡泡了。

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魏时尽量语气自然地跟他的同窗们交流,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是不能过去的。

显然,魏时控制情绪的能力是不过关的,最起码在这一群关心他的同窗们眼里是不过关的。

眼眶微红,哪怕声音已经极力压制了,也仍旧带了一点点的哭腔。

同窗多年,谁瞧见过魏时这副模样,样貌好、学问好、家世好、性情好,这样的人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

在这个小小的学堂里,哪怕没有什么神童之名,魏时也照样‘虏获’了一大批人的心。

这群半大的少年都还是小萝卜头的时候,就进了学堂。

不乏有哭鼻子的小家伙,尤其是在何秀才相当严厉的情况下,更不乏调皮捣蛋、喜欢打架斗殴的小家伙,还有在家里头做惯了小少爷,什么都不会,吃个饭都会把瓷碗打碎的小家伙。

魏时在学堂一开始给人的印象就是‘小大人’、‘老好人’,哄孩子可比严肃的何秀才顺溜多了,再加上颜好,哪怕刚上学堂没几天,大家人都没有认全呢,就都已经记住了魏时这个乐于助人的小哥哥/小弟弟。

等小萝卜头们慢慢长大,魏时的天资和自制力让他的功课在何秀才这儿是最好的。

学生时代,成绩应该是大部分学生都看中的,更何况魏时不只是成绩好,对大家还不藏私,什么不懂的都可以去问他。

至于家世,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闪光点,在燕县哪还有比知县更大的官儿。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魏时是魏知县的庶长子而非嫡子,十岁左右的少年们,已经晓得人情世故了,知道这对魏时来说,影响有多大,倘若嫡母不慈的话,未来就更不好说了。

甭管是比魏时年龄大的,还是比魏时年龄小的,这些年来,魏时在他们心里头都已经是大哥哥一样的存在了,出类拔萃、德才兼备,是榜样,也是一座让人仰望的高山。

所以大家才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魏时,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希望魏时可以高兴一点。

第3章

魏时的心情确实有转好,他毕竟多活了一世,又早在出生之时,便明晓了自己的身世,不管是对父亲,还是对母亲,感情上都是有所保留的。

不可能像是在上一世一样,对父母双亲的感情毫无保留。

现在看来,谨慎一些,确实是能够让自己少受到些伤害,倘若他没有前一世的记忆,这会儿指不定崩溃成什么样了呢。

白姨娘住的院子很小,而且还不是单独住一处院子,而是同周姨娘一起,不过周姨娘的年岁比魏仁还要大上一岁,也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所以这些年来在府上一直活得都像个透明人一样,很容易被人忽略。

魏时都已经十岁了,自然不可能跟姨娘住在一块,六岁之前他都是住在母亲的院子里,六岁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小院子,紧挨着前院,方便去找父亲讨教功课,也方便出府。

自打嫡弟出生以后,他一应的待遇都从嫡子降成了庶子,好在,那处院子没被收回去,否则的话,待在犄角旮旯里没什么,就是怕待的地方不清静,也不自在。

哪怕重活一世,在学习方面,魏时也大都沿袭了上一辈子的习惯和方法,写文章、练字、看书……这些都要在相对比较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够集中注意力。

当然不是说过于喧杂了,就没办法进行这些事情了,而是效率天差地别。

至于背书,魏时还是习惯性的要放声读出来,让他不出声去记忆这些东西,记得不牢固不说,关键是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了。

所以魏时还挺庆幸可以保留住自己的那处小院子,既清静又自在。

母亲那边,在父亲已经发话的情况下,魏时也没有跑过去自讨没趣,不过姨娘那边儿却是要常去的。

虽然他多年来一直都是被养在嫡母的膝下,但这也并非是姨娘可以选择的,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姨娘给你做了一身内衫,等会儿你拿回去试试。”白姨娘这还真是头一次给儿子做衣服,以前儿子是养在夫人膝下的嫡子,跟她没什么关系,不管是为了自个儿,还是为了儿子,她都不可能去亲近魏时。

如今,夫人应当不在意这个了吧,满心满眼都是刚出生的少爷。

可怜她的孩子,成了这府上的小可怜。

白姨娘心里恨极,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想过夫人可能会再生出一个儿子来,但时哥儿到底也被夫人养过,就算不能占了嫡子的名分,也不应该一点情分都不讲。

可是夫人呢,自从生下了少爷以后,先是把‘魏时不是嫡子而是庶子’的消息在府内府外传播开来,一应的待遇,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有是每个月的月银,还是身边伺候的下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削减了。

时哥儿以前的乳母、丫鬟、书童全都被调到少爷身边去了,不过这些人原本不是夫人身边的旧人,就是跟夫人身边的人攀亲带故的,调回去也算是合理的。

可这么多人被调回去了,没见夫人再安排别的人过去照顾时哥儿,除了一个干杂活的仆妇之外,时哥儿那处院子就再没旁的下人了。

连个书童都没有。

白姨娘这么多年来也算是老实,她原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当年也是夫人把她赐给老爷的,一开始便是为了借腹生子,只是她……背主了。

在怀了孩子之后,她就求着老爷把自己从通房提成了姨娘,从下人到半个主子。

可因为自己孩子被养在夫人膝下,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都没有想抢过夫人什么东西。

夫人却真的是一点情面都没留。

魏时接过姨娘手里的内衫,这还真是他第一次收到长辈亲手做的衣服,针脚细密,料子柔软,瞧着就比从外边买来的成衣舒服。

母亲的针线活也不错,时常会动手做衣服、帕子、荷包,只不过母亲之前都是给姐姐和父亲做针线活,没有因为他动过一针半线。

或许在母亲心里从未把他当过儿子吧。

其实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母亲,也很难会把妾室生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孩子教养,就像他也没有办法完全对母亲毫无保留一样。

大家彼此彼此,如今这样也算是好的,省得心里始终存着一个疙瘩相处,母亲倘若没有嫡子,他一年到头连跟姨娘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几次。

生恩养恩,用不着他纠结,结果已经出来了。

魏时是留在这儿跟父亲和姨娘用完膳才走,倒不是他非要挤在中间当个电灯泡,而实在是迫不得已,这十年来他虽然不能说是锦衣玉食,但真的是没受过什么苦。

但是如今,下人大都被撤走对他来说倒是还好,毕竟他从一开始,穿衣、洗漱、磨墨、整理书桌和书架……这些能自己动手的事情,他大都不会让旁人去做。

院子里唯一留下的那位老妇人,平时除了打扫房间和院子之外,还要给他浆洗衣物,剩下的事情就要他自己做了,不过没人跟在身边,倒是比之前更清静了,更能够沉得下心来读书。

唯独膳食是他没法忍受的,清汤寡水,吃饱是能吃饱,但是先不说口感,就是没有油水这一项,他就受不了。

毕竟正是在长身体的年纪,他每天用来读书做功课的时间至少七个时辰,饭菜没有油水,一开始还行,时间长了是真受不了。

早上不可能吃的很油腻,学堂那边准备的午膳本身也比较清淡,一整天就指望晚膳补充点营养了,结果还没出正月呢,厨房那边送过来的饭菜就清淡到一点肉腥都没有了。

魏时在这方面可不会亏待自己,毕竟他还是要长个子的,营养跟不上,长不高怎么办。

所以每次父亲要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厚着脸皮留下来,只要父亲在,晚膳绝对丰盛,三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关键是有油水啊。

至于父亲不在姨娘这儿留宿的日子,魏时也不可能专门出府去吃东西,只能是在回来的路上,用自个儿攒的银子买点儿吃食,什么烧鸡、肉饼的来者不拒,有时候还会给姨娘买一些糕点回来。

父亲在姨娘这边留宿的日子都是固定的,一个月里有十多天都是在姨娘这儿,比在正房那边留宿的时间要多得多。

但是除了来的时候晚膳丰盛点之外,对白姨娘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

府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夫人做主,老爷压根就不管,平日里也很少会送她什么东西,所以做了十年多的姨娘,她手里头仍旧没能攒下什么银子,否则的话,也能补贴儿子一二。

这孩子瞧着她都心疼,夫人连膳食都要苛待,全然不顾往日的情分,她又没有银钱可以贴补儿子,平日里的饭菜也没比儿子那边好到哪里去,只能是老爷留宿的时候,把儿子留下一块儿用晚膳。

白姨娘这辈子就吹过两次枕头风,一次是让老爷把自己从通房提成了姨娘,另一次是把孩子生下来之后,求老爷保住她的性命,哪怕喝绝子汤也无所谓。

头两次都是为了自己,这第三次枕头风是为了儿子,夫人太心狠了,她不能指望老爷和夫人什么时候能够良心发现。

要想让从来都不肯管事的老爷发作一次,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事儿,不是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就能哄得动的。

白姨娘铺垫了得有十几日的功夫,蜜里调油十几日之后,再来一招大的。

给老爷做了十年多的姨娘,儿子也不在身边,她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着老爷转的,所有的心思也都是基本放在老爷身上。

别看夫人和老爷是年少夫妻,但是对老爷的性子和脾气,夫人肯定没有她捏得准。

十年的时间去了解和讨好一个人,白姨娘已经不像是刚被夫人送给老爷做通房那会儿了,她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儿,也知道老爷的弱点在哪儿。

接连好几日,魏时都瞧着姨娘似乎是哭过,眼睛稍微有些红肿,面色有些苍白,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有几分羸弱,不过还是美的。

而且最近食欲也不太好,不光是晚膳吃的很少,连他买回来的点心和小吃,都不怎么吃了。

明明前段时间,姨娘心情还挺好的,跟父亲也是……甜到腻牙,也没听说府上有别的事儿发生,要说最大的事儿,那就是嫡弟取名字的事儿了,父亲给这个弟弟取名为‘达’,有通达之意。

名是好名,可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姨娘就更不可能因为这事儿伤心了。

至于姨娘的娘家人,压根儿就寻不到,姨娘是自幼被卖到府里的,从来就没跟家里人联系过,府上也都默认姨娘根本就没有娘家。

可以说姨娘跟府外的人压根就没有什么联系,认识的人全都在这府里头。

父亲好像是知情的,也跟着心情不太爽快,不过不管是他问谁,两个人都不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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