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大惊失色,“你姐姐和蒋瓴宇私下没断吗?”
“断?”何时了哂笑,“鲁克与父亲一样的年纪,姐姐会爱一个老头子吗。”
她掸掉手上的羊绒毛,“我那位前姐夫啊,每年飞去苏黎世度假,姐姐呢,带着他们的儿子陪他幽会,有时三天三夜,有时待一星期,鲁克在日内瓦忙于政务,姐姐可潇洒了呢。”
何夫人情急拽住她,“他们的儿子?”
“对呀。”何时了莞尔,“你们的外孙菲特,实际姓蒋。”
何夫人险些一个踉跄摔倒,“老何,月了太糊涂了!当年她没流掉那孽种。”
“你教养的女儿不是功不可没吗?哪里糊涂了?”
她捂住嘴啜泣,“真相败露,月了和菲特会死在瑞士的!鲁克不是忍气吞声的男人,他父亲不是美籍吗?美国允许民众持枪——”
何鹏坤厌烦大吼,“那你怨谁?那次去医院是你看管不善!”
“丢了能怨我吗?”何夫人无比委屈,“月了去洗手间,保镖怎么跟她?我一个人跟得住吗?”
“行了,哭有屁用!”他继续踱步,在何时了面前驻足,阴恻恻的目光,“你什么意思?为了陈老二,不惜拖你亲姐姐下水吗。你别忘了,你姐姐有势力,有人脉,华尔集团借助她的势力蒸蒸日上,何家的地位才稳固,有何家,有你在上流圈的光环,你毁掉你姐姐,何家垮了,你和姓沈的没区别,陈家凭什么瞧上你?”
“不是我毁姐姐,是她自己露马脚,被崇州的手下收集了证据,否则他为何有底气拒婚?”何时了缓缓站起,“因为他捏住最致命的把柄。”
何鹏坤冷笑,“他捏住你姐姐的,我也捏住他老子的。”
她嗤笑,“陈家的内幕现在浮出水面了,不论最终哪个男人替罪,你捏住的把柄已经灰飞烟灭。崇州知道何家能捞他,结果没捞,选择独善其身。爸爸也知道他的性子,他翻船了,甘心自己翻吗?他未必供出陈政和陈渊,毕竟何佩瑜还活着,他一力承担,陈政于心有愧,自然会关照何佩瑜,起码金钱不亏她,也堵一堵她的嘴。爸爸猜崇州会牵连谁为自己陪葬呢?”
何夫人慌了神,“老何,不能冒险啊,你在商界树敌太多,月了完了,他们不再畏惧你,万一联手围剿,何家也完了。”
在业内,最令同僚闻风丧胆的人物,不是何鹏坤,而是他的长女。
她深谙所有顶级富豪的资产来源,交易丑闻。
倘若曝光,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颠覆半个省的名流权富。
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冲何月了的通天道行,何家在商场如同阎罗王,根本招惹不得。
同僚憋这口气,憋得太久了。
何鹏坤爬得越高,压迫同僚越狠,越不敢马失前蹄。
群起反噬是死路一条。
“我捞出他,他百分百会销毁证据吗?”何鹏坤盯着她。
何月了笃定,“传言崇州擅长卸磨杀驴,那也分人。寻常鼠辈,报复不了他,咱们何家,他杀不起。”
“老何,你有办法了?”
何鹏坤望了一眼夫人,“唱这出戏,非要里应外合,务必联络上陈老二,达到口供一致。”
转天中午,何时了在南江路的咖啡厅等薛岩。
他比约定迟了半小时,“何小姐,抱歉,车在高速抛锚了。”
她调侃,“崇州失势,薛助理连一辆高档轿车也开不上了?”
薛岩也笑,“何小姐有什么紧急情况找我商量?”
“陈家一直悄无声息,陈伯父不打算捞崇州,对吗。”
他不语。
“我说服了我爸爸,何家决定出面捞人。”
薛岩不可思议,“何董出手捞?”
侍者端上一杯咖啡,何时了撕开奶精的包装,慢条斯理注入,“确切是我在台前出手,我爸爸坐镇。”
他一怔。
何时了在明面运作,属于救夫,比何鹏坤救女婿的舆论大,也名副其实。
一旦接受,代表陈崇州甩不掉她了。
强行甩,经此一劫,本就元气大伤,再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简直生不如死。
薛岩犹豫不决,“我们陈董心里——”
“有她,没我。”何时了搅拌着银匙,“那个女人有资本保他平安吗?”
薛岩哑口无言。
“满盘皆输失去自由,还管什么情情爱爱啊?男人风光显赫,感情是调味的锦上添花,男人狼狈栽倒,无用的女人和感情,只是他的累赘。”她喝了一口咖啡,“薛助理觉得你的主子脱险重要,还是维护毫无用处的情意重要。”
他蹙眉,“何小姐有万全之策吗?”
“陈渊不义,暗算亲弟弟背锅,我作为崇州的未婚妻,当然不会眼睁睁他上位,任由崇州沦为他的垫脚石。”
薛岩明白了,“祸水东引,引向大公子吗?”
何时了挑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摇头,“陈董的口碑已然崩塌,顾忌长远大局,老董事长肯定力保大公子。晟和集团在大公子任职期间出现公款流失,原本他百口莫辩,关键在于那份加盖陈政公章的文件,汇款人签署了陈崇州的名字,为大公子的处境扭转乾坤了。陈董又是新一任董事长,以私生子的身份继承家业,除非他立下大功,或是用内部机密要挟陈政让位。种种巧合,上面认定陈董是幕后黑手,他的一面之词,无法嫁祸大公子。”
“薛助理,你错了。黑手究竟是谁,上面完全不介意,上面目的是追回公款,弥补市里的商税损失,杀鸡儆猴,震慑肃清商户。崇州原封不动吐出六十亿,再指控陈渊只手遮天,软禁何佩瑜,威逼自己背锅,上面更反感谁呢?”
薛岩愕然。
这点,他没想过。
“方案可行,从何处挪用六十亿呢?放眼全省,掏得起十位数流动资金只有周家,周源的确巴结陈董,但假如周秉臣知晓,授意周源袖手旁观,风声也走漏了,会引发富诚集团的大动荡,百害无一利。”
何时了胸有成竹,“掏得起六十亿现金,除了周家,还有我何家呢。况且周家纵然舍得出钱,不是从瑞士银行退回,上面也不认呐。”
他仍旧有所顾虑,“老董事长那边...”
“陈伯父何时去瑞士总部开设账户,转移资产,我姐姐有现场录像,如果他死咬崇州,我便出马玉石俱焚。”她无辜眨眼,“我相信陈伯父的本能是自保,不是保陈渊吧?”
薛岩顿悟,不禁发笑,“都说何家双姝,赛过男儿。果然名不虚传,幸好万小姐没有嫁进陈家,不然,要被何小姐凌驾于头上了。”
何时了摩挲着杯柄,“万喜喜外强中干,这样的蠢笨货色,我从没放在眼里。表面向男人示弱,实则牢牢控制局面才是聪明女人,情场博弈又不是商海斗争,男人不喜欢强强对决。”
薛岩起身,“我会打点关系,尽快通知陈董。”
傍晚,陈渊应邀来到华西皇宫,赴梁泽文的酒局。
梁泽文没现身,由秘书接他抵达二楼。
华西皇宫一共筑有三重门。
第一重门是金碧辉煌的演艺大厅,举行T台秀和热场子的辣舞,每月的1日与15日,大规模雇佣艺术院校的学生,换一换清纯佳人的演绎风格,红极一时。
第二重门是黑灰蓝色调的沙场点兵,清一色的男公关,表演健美节目,胸肌和腹肌半裸,阳刚十足,阴柔的小个子客户很吃这款养眼型,豪掷万金也常有。
第三重门是华西皇宫最著名的“帝王阁”,女子扮作宫嫔以及异域公主,通音律,擅诗文,歌舞撩人,春色满庭。
一整层楼装饰明黄色的墙框与帷幔,目之所及雄浑瑰丽,呈现出明艳的大唐风韵。
甬道两侧悬吊着仿唐朝的宫灯,堪称市场上最精湛的高仿,手工绣制的丝绸灯罩精雕细琢,一盏价值连城。
梁泽文就在长廊尽头的洗浴宫,刚蒸过桑拿,悠哉哉出来迎他。
“陈大公子,我在雅间置办了一桌满汉全席,咱们边喝边聊。”
与此同时,一名佩戴珠钗、裙装华丽的女子款款走来,举手投足仪态万千,“二位贵客。”
梁泽文的秘书出示包厢牌,“长实集团梁董事长宴请富诚集团陈董。”
女人接过牌子,作请的手势,“贵客随我来。”
陈渊停住,明显兴致不大,“梁董是何意?”
梁泽文十分自在搂住女人,女人也顺从配合,“陈董初来乍到,不清楚华西皇宫的好处,一回生二回熟。”她歪着脑袋,“省里任何一家会馆,都不敌这里醉生梦死,附庸风雅,纾解寂寞,相当有意趣。”
“陈大公子,女子十二乐坊名满天下,我陪您开开眼?”梁泽文嬉皮笑脸。
陈渊不嗜好灯红酒绿花花世界那套戏码,他皱了下眉,“梁董,何必大费周章,茶楼和饭店不可以谈生意吗?”他转身,准备原路折返,“我做东,燕京大酒店,76年的酒窖陈酿。”
梁泽文伸手拦他,“我精心筹备的惊喜,大公子总要赏脸嘛。”他神秘兮兮,“听曲,品酒,红袖添香,真正的风花雪月,销魂蚀骨啊。”
陈渊捕捉到,“惊喜?”
“绝对的惊喜。”梁泽文信誓旦旦,“保证大公子流连忘返。”
他笑了一声,“梁董不了解我。”
“大公子不近女色,厌恶欢场的拜金女人,陈家有不少名流世交,膝下几十位公子哥,大公子最有陈三爷的高洁风范。”梁泽文凑上前,“再不近女色的男人,偶尔也动一次情。我晓得大公子的品味,我奉上的,一定合胃口。”
陈渊望向他,笑容渐渐敛去。
他不像卖关子,像操控什么玄机。
总之,很反常。
仿佛刻意设下陷阱,请君入瓮。
陈渊余光一扫,掠过螺旋状的水晶梯,“那恭敬不如从命。”
“爽快——”梁泽文挥手,女人在前面引路。
经过9号包厢门口,一位闽南口音的男人用完餐正好离开,顺势截住陈渊,“陈大公子,稀奇啊,您居然光顾这种地方?”
“客户应酬。”陈渊主动同他握手,“王总,买卖兴隆吗?”
他大笑,“托您洪福,广盛集团如今红红火火。”
“有机会合作。”
“有大公子这位盟友,我求之不得啊。”王总四下梭巡,“陈董事长呢?”
陈渊意味深长,“我弟弟公务繁忙,接下来恐怕见不到他。”
梁泽文在一旁恭候,琢磨哪不对劲。
陈崇州失联,陈渊言下之意,接下来他会彻底销声匿迹。
富诚并非低调的公司,陈崇州得势后,他在名利场也张扬活跃,加上何家,他想不高调也难。
梁泽文躲到安全通道,周围一片漆黑。
他拨通陈崇州的号码,那端是一个陌生男子,“陈董暂时不方便。”
“我和陈董是好友,怎么不方便呢?”他更诧异,“你是?”
男人征求组长的意见,组长点头,随即把手机交给陈崇州。
他语气寡淡,“梁董。”
“哎呀呀,陈董,我按照薛助理的吩咐,宴请大公子在华西皇宫饮酒。”梁泽文探头,确认陈渊和王总在交谈,没留意这边,“乔小姐在包厢,她有些紧张。”
陈崇州坐在审讯椅,没回应。
梁泽文直奔正题,“大公子和同僚讲,您要隐退一段日子?”
他答复得干脆,“是。”
“富诚旗下有新工程吗,需要您亲自监工?”
稽查组的人员晃了晃腕表,警告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