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么远的地方建酒店,想法非常疯狂,却没有人会反对。
燕庭已经非昔比,很多项目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争夺某个行业的领头者角色。
就比如将酒店与当地特色风光、人文结合起来,得到打造“南半球最佳观星地之旅”这样的名头。
回到国内后肖璟言依旧关注着那边的动态。
尤其是顺着研究所的官网,摸到了师兄的社交账号。
辛辉虽然在常人看来有些性格古怪,却对研究星星时刻处于亢奋状态。
他的社交账号更新很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拍一组岛上看到的星空。
肖璟言常常看着这样的照片想:楚惟会不会也在哪个角落像自己一样,默默地关注着辛辉的账号,和他点开同一张照片,看同一片星空。
转眼肖璟言生日临近,他特意回了趟老宅,找了好久,终于在楚惟枕头下面找到了被楚惟当做宝贝的那本相册。
相册是肖芷姗亲手做的,满满的手工痕迹,有些地方开了胶翘起一个小角,肖璟言努力用拇指按压,想让它变得平展。
再看一遍相册,从第一张开始,太多儿时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不自觉露出笑容。
他比楚惟大两岁,恐怕有些照片的拍摄过程,他比楚惟还要记得清楚。
不知不觉翻到最后一张,上次看的时候还是十八岁那年生日前一起去试礼服时拍的,没想到此刻却又多出一张。
肖璟言一眼寻到人群中紧挨着的两人。那是去年此时北国开业,两人肩并肩拍的集体照。
楚惟竟然将它打印出来放进了这个相册。
肖璟言含着笑又看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找这本相册的缘由。
他想找的是夹在相册里的捐款证明。
按照楚惟的习惯,每年自己生日他都会往这个基金会捐一笔款。
今年,肖璟言想自己捐,依旧写两人的名字,让他知道他走了以后,自己依然记得他们间曾发生过的所有美好的事。
肖璟言联系基金公司,因为捐款人始终是两个人,提供身份证明后,很容易将自动转款账号改到自己名下。
做完这些肖璟言回到位于市中心的住宅。
他买了一套大平层,装修完全是按照他与楚惟两个人共同生活所需设计的。
他想,无论经历多久,楚惟总会回来。就算他不回来,自己也总要将他找到。
拥有一套只属于两人的房产,只是个开始,以后,他们还要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
工装裤破了一个口子,鲜血从开口处渗出,立刻有人惊呼着跑过来,要带楚惟去营地休息。
楚惟摆摆手,从腰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清洁药水:“皮外伤,不严重,流了点血而已。”
工友们默默冲他竖了个拇指,见过能吃苦的老板,没见过这么能吃苦的。
楚惟已经跟着大家在矿区生活了快十个月。
除了去年北半球入冬时他离开了几天,生活起居全在这一小块地方打转。
曾经跟着楚振矽去过不少矿区的杨教授走上前:“小惟啊,不行咱们歇几天吧,这样热的天气,人受得了机器也受不了。”
楚惟歪斜着站起身,远远望着天坑一样的矿区。红色、黄色的泥水四处横流,各色人种顶着大太阳汗流浃背。
他突然生出些许愧疚。
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让这么多人跟着受苦心有不忍。
楚惟干咽了下,点头:“今天,大家休工一天吧。”
“哦……哦……”附近的工友立刻欢呼起来,不一会儿远处的钻机也停止了采掘。
能休息一整天对大家来说极为难得,以往都是两班人轮流休息,为的是确保停人不停机,早日采到稀有宝石。
实际上,这十个月他们并非一无所获。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采到过一些品相还算不错的红蓝宝石。
只是那些宝石个头都不算大,与经验丰富的杨教授预测的产量相去甚远。
每一个人都期待着更大的惊喜。
杨教授这才看到楚惟腿上的伤,惊叫一声:“你这孩子,怎么搞的?”
楚惟笑笑:“没事,已经不疼了。”
杨教授叹气:“还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振矽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听到哪里有宝石眼睛都放光了。”
楚惟不想听到有关楚振矽的过往,含着笑:“那杨叔,我先回去休息。”
“哦,好好……”
楚惟顺手从旁边的地上捡起草帽,顶着大太阳一瘸一拐地顺着小路往下走。
他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到三公里。每天都是骑二手淘来的摩托车上下工。
他虽然是这里的老板,却与大家一样,将大半时间耗费在矿上。
这样的生活看似无聊,楚惟却很享受。与曾经混迹商界的经历比起来,他更愿意面对沉默却蕴含宝藏的土地。
腿面上的血迹干涸,骑车的时候又崩开了,略微有些疼痛。楚惟咬了咬牙,顶着热风返回住处。
他才搬了新家没多久。经过几个月的修建,他亲手将母亲亲手设计的手稿变成了实物。
小木屋里,楚惟又将伤口冲洗一遍,敷上当地人自制的药粉,静静躺在地板上等它晾干。
他歪头看挂在墙上的一枚分针扭曲的钟表,三点钟处有块很小的日历。他这才惊觉自从与肖璟言分别,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月。
这段时间,肖璟言或许对自己的行踪一无所知,但自己却听到过不少有关他的传说。
如今的肖璟言大概已经算是完成了他儿时的梦想,成了富可敌国的成功上位者。
小时候说过的要将燕庭开到满世界,差不多也完成了一半。至少,就连这个贫瘠的小岛上,也即将拥有挂着燕庭招牌的奢华酒店。
楚惟曾亲眼见识过肖璟言叱咤商海的模样,那样有胆魄、有自信,像是会发光。
他总是在安静的时候想肖璟言,实际上,即便在矿区面对那些泥沙时,他脑海里浮现最多的也依旧是肖璟言。
他怎么能忘了他,他是他生活里唯一的一点甜味,戒掉了就只剩下苦。
楚惟正想着他,手机响了。是许久没联系过的师兄发来的视讯。
“小楚同学?”辛辉正从皮卡车上跳下来,拿远了摄像头对着自己的脸晃了晃,“你怎么不在矿上?”
楚惟眯了眯眼,没想到辛辉今天会有时间大老远跑来找自己,也不提前联系就去了矿山。
楚惟起身,笑笑:“天太热,今天休工一天。”
“哦……”辛辉失望地叹了口气,“那我那堆数据怎么办,哎……”
“来我这里吧。”楚惟说。
辛辉摇头:“你那个破帐篷房?不去,我宁愿在矿上找个犄角旮旯待着。”
楚惟刚来小岛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帐篷,其实舒适度还好,没到完全忍受不了的程度。只是辛辉体质特别,很容易吸引蚊子,被咬怕了。
楚惟拉开了手机,对着自己的居所简略拍了下:“我早换新家了。”
辛辉喜笑颜开:“给我地址,马上到。”
没一会儿,小木屋外就响起了汽车“滴滴”声。楚惟起身去接,看到辛辉从车上下来,两人相视一笑。
辛辉提着笔记本电脑站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半张着嘴露出惊讶表情:“这房子,在这儿简直跟天堂一样。”
楚惟腿疼不想下去,只招招手:“快进来吧。”
辛辉这才走上台阶,跟着楚惟一起进屋。
他看到沙发上挂着的设计图,连忙走过去:“这就是这所房子的图纸?好精致啊,很专业,谁设计的?”
问完不等楚惟回答又自言自语念上面的字:“‘送给阿言和小惟’?阿言是谁?”
楚惟干咽了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介绍肖璟言,艰难开口:“上次去观测站找我的那位,肖璟言。”
“哦,”辛辉转身坐进沙发,笑呵呵地,“说起上次,真是吓死我。他来找你,可怜兮兮,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一遍遍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
辛辉一边把笔记本电脑掏出来一边继续:“我当然不能出卖你啊,对不对?就一个劲摇头说不知道,谁知道没一会儿我们站的那几个研究员全来了,围着肖璟言天南海北问外面的事儿……
“我当时都急疯了,生怕他们谁说漏嘴,说出你的下落。可转而一想,肖璟言问的是‘楚惟’,他们又怎么知道楚惟是谁呢,在他们那儿,你只是‘andrews’。
“所以他们聊什么也就不拦着了,哈哈哈,我是不是很聪明?”
楚惟笑,瘸着腿帮辛辉倒了杯水,这段经历师兄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楚惟每次听后都一个劲夸他:“师兄那可不是一般聪明。”
不是一般聪明的辛辉依然有公式推导不明白,把笔记本电脑往楚惟怀里推过去:“这些,帮我看看吧,怎么算数据都对不上。”
楚惟接过电脑,一边看数据,一边听辛辉继续念叨:“肖璟言下个月就要来岛上了,听说他出手很阔绰,当地官员都唯他是从。万一到时候再找你,可怎么办?”
楚惟滚动屏幕的手停了停,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紧接着想:是啊,肖璟言来这里开酒店,自己就在距离他不足五十公里的地方挖宝石,迟早是躲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