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璟言觉得纳闷,他来m国的计划从未告诉母亲。宋琳却知道他的行程?
电话里,肖璟言没有否认已来m国两天。宋琳邀约肖璟言见一面,肖璟言推脱说正打算和朋友去观音岛。
宋琳很清楚今天的景点是什么情况,当即就主动提出让他们坐自己的游艇过去。
坦白讲,肖璟言已经很多年没有与宋琳见面,甚至直到前不久他们才开始电话联系。
但宋琳这么一提,肖璟言心底还是猛然生出些久违的暖意。
受人关心照顾对肖璟言来说已然陌生,尤其是宋琳,但不可否认,他内心深处仍然在隐隐期盼着类似的时刻。
尤其是当下,楚惟好不容易提出想去岛上游玩,肖璟言也不想让他失望,宋琳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得她的便宜不算什么,于是答应了下来。
当然,关于宋琳约他见面的事情,肖璟言也只好应了。
楚惟原本想拒绝的,但看到肖璟言期待的眼神,以及赵姨与阿金欣喜的模样,便也只好同意。
过去这么多年,楚惟与宋琳虽然也一直没有往来,但彼此都掩藏得很好。坐一次她的游艇而已,楚惟并没有太多心里负担。
宋家的游艇很漂亮,只是渡他们去小岛似乎有些浪费。
驾驶员是本地人,会说华语,知道肖璟言是大老板的儿子,主动示好。
他介绍说附近有一片浅海,海水澄澈,在游艇上就能很直观的看到漂亮的热带鱼,问他们要不要去。
时间还早,观音岛正是游客入岛高峰,于是肖璟言自作主张暂时改变了航向。
大概行了一刻钟,他们行驶到一片蔚蓝色海域,远离人群四下寂静,海面偶有波动却当真清澈见底。
阿金和赵姨趴在船舷上往下看,纯白色的珊瑚礁缝隙里,各种颜色的游鱼悠然游曳,很是漂亮。
驾驶员招呼他们去游艇底层,船底有一块镶嵌透明材质的底板。可以直观地看到海底世界。
玻璃底两边摆放皮质沙发,赵姨和阿金占一边,另一边留给楚惟和肖璟言。
此情此景,楚惟忽然想起曾经。
楚惟住进肖家第二年,青城新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海洋公园。
肖璟言与楚惟一起去玩,那天不巧是个阴天。
肖璟言自从小腿被栏杆刮伤以后,每到阴雨天,伤疤附近就会发痒发痛。他时不时停下来用手去抓,楚惟看在心里替他难受。
“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楚惟建议。
肖璟言确实很难受,答应下来,在休息区找了张椅子坐下。
楚惟看到有小朋友举着很大一只海豚模具压制成的冰棒,突然想买点回来犒劳肖璟言。
他没打招呼就离开,再回来时肖璟言却已不在。
楚惟原本以为肖璟言只是去卫生间,乖乖地举着冰棒在原地等。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然不见肖璟言的影子。直到天色渐晚,海洋公园的广播里播放起即将闭馆的通知,楚惟这才慌了神。
冰棒早已被他捏化,软软瘫在手里。他攥着包装袋,漫无目的在场馆里寻找肖璟言的身影。
游客减少之后,场馆格外空旷。玻璃缸里,各种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追逐嬉戏,楚惟却没了兴致停下来仔细欣赏。
他只想尽快找到肖璟言。
“同学,我们要闭馆了!”一位工作人员将楚惟拦下。
楚惟面色沉着,实际上心里已经发慌发虚。他一直念叨着一句话:“我要找人,我要找人……”
游客走失时有发生,但像楚惟这样十多岁的少年还能走丢实属罕见。
工作人员本着负责的态度,将他带到服务台,播报一则寻找肖璟言的广播。
几分钟后肖璟言出现在服务台,含着笑,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消失给楚惟带来多少心里压力。
他挥动着与楚惟手中一模一样的冰棒,笑着上前:“抱歉,我只是去买这个了。”
当时楚惟信了肖璟言的话,只要见到他就好,没有过多追究。
后来,楚惟又曾多次回忆起当天那个场景。他想肖璟言怎么会花那么长时间只是为了买冰棒呢。
肖璟言这个人就是很能忍,在楚惟面前表现出来的痛大概只是他整个痛的冰山一角。
肖璟言当年一定是痛到极致,怕自己担心才会躲起来独自忍受几个小时。成年后的他也一样,宁愿独自承担那份痛,却还是要在他人面前表现得镇定自若。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如果能独自吃得下苦,就不愿另一个人跟着受罪。
想及此楚惟轻笑了下,再看肖璟言时目光不禁又柔和了几分。
游艇底层空间不算很宽敞,沙发也刚刚容得下两人并排。楚惟撑着手掌看外面的小鱼,肖璟言再凑过来时无形中就变得很近。
“这个就是尼莫吧?”赵姨问阿金。
阿金点头:“是啊,那个是他的爸爸玛琳。”
大概是有了爱情的滋润,总是严肃古板的阿金都会开玩笑了。
楚惟看着他们笑笑,再回头时发现肖璟言正在看自己。
肖璟言快速收回视线,往前探身佯装看鱼时胳膊肘轻轻蹭过楚惟的腰际。
楚惟被他弄得发痒,刚才那段突然被勾起的回忆,让他对窗外的鱼儿们没了兴致。
“我去外面看看。”楚惟起身,走出底层舱室。
外面起了点风,但天气依旧很好。
没一会儿,肖璟言也跟了出来。
两人一起站在甲板上吹风,楚惟戴着棒球帽,原本就小的脸被阴影笼罩,显得更小。
楚惟低头偷窥肖璟言小腿上的伤疤,肖璟言猛地转过身背后靠上栏杆。
楚惟抬头,两人又一次对视。肖璟言没有再逃,直直盯着楚惟。看着看着露出点微笑。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楚惟竟觉得和年少时差距并不算大。
楚惟也轻笑了一下,尽量表现出礼貌的、客气的微笑,克制着不要表露出丝毫爱慕。
“抱歉,”肖璟言说,“昨晚喝得有点多。”
楚惟已经不愿再回想那些,淡淡摇了下头。
“阿言。”楚惟轻轻念出肖璟言的名字,那个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的,却又变得陌生的名字。
年少时,楚惟曾幻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与肖璟言不用再以兄弟相称,可以直呼他的名字,像其他人那样。
或亲切、或喜悦、或悲伤、或留恋的。
肖璟言愣了一会儿,轻笑出声:“嗯?”
和想象中的一样,肖璟言一定会这么笑着看自己,鼻音浓重地回“嗯?”。
两只手肘撑在船舷上,面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心情跟远处飞翔的海鸥一样,突然惬意起来。
其实现在这样挺好,虽然没有足够的信心,新的计划或许让肖璟言受伤更深,但楚惟还是决定试一试。
哪怕最后两败俱伤,他也想为身体里渴望着的、戒不掉的瘾放肆一回。
“阿言,”楚惟又回过身,扬着头,眼眸微微眯着躲避光线,“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这是肖璟言曾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此刻,楚惟想换自己来说。
如今,他们已不同往昔。肖璟言重新回来,虽然名字里依然有“肖”字,却已经是另一个身份。
楚惟不会放过宋琳,肖璟言总有一天会知道。他只是想,在自己的坏没有完全暴露出来前,和他和好。
哪怕只是短暂的、虚假的、依然无法成为他渴望的那种,也终归是了却了一桩执念。
肖璟言闻言笑出声来,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洁白的牙齿。
他有点难以置信似的,又将笑收敛了一下,干咽着:“我哪有闹。”
楚惟伸手撞了肖璟言一下,少年时,他们每次和好后,肖璟言都会这样撞一下楚惟,然后把人拉进怀里。
楚惟没有将肖璟言拉进怀里的勇气。他已经不再是小孩,知道这种身体上的接触过于亲密。
肖璟言却猛地将楚惟拉了过去,楚惟的肩膀直直撞在肖璟言的胸口。很痛,却突然从心底萌生出一种类似于想哭的冲动。
楚惟情绪复杂地低下头,肖璟言的手掌依旧搭在他的肩上。
楚惟猛地转身,棒球帽先是歪了边儿,而后被风吹掉在了甲板上。楚惟用额头抵着肖璟言的肩头,细嗅着从他衬衫上传来的清浅香气,那是他的味道,成年后的,久违了的,渴望已久的味道。
算是和好了吧?楚惟在心底默默问自己。
前后不过几秒钟,心情却完全不同。
楚惟以为自己会克制的很好,可是投入肖璟言的怀抱中后,却再也不想起来,想让这一刻成为永恒。真是贪心。
“小惟,”肖璟言的声音低低打在楚惟耳膜,“被肖家踢出去,我曾开心过一阵子的。因为那就意味着我们不用做兄弟。”
不用做兄弟做什么呢?
楚惟抿了下唇,从肖璟言胸口抬起头来,两人又恢复到之前那种距离。
肖璟言保持微笑,躬身帮楚惟把帽子捡起来替他戴好:“以后你会知道的。”
楚惟含着笑,却比刚才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