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跟萩原同时选定的委托来自北海道川上县北部地处偏僻的一间温泉旅馆,叫听泉旅馆。
旅馆后山的另一边是有名的温泉小镇,因此一年四季生意都还不错。
十月底的川上县已经落下第一场雪,铺满了旅馆旁绵延的群山,一条路蜿蜒在山间,道路两边的雪层有十几公分厚,一脚踩下去直接没过小腿。
担心冻到三个变猫的好友,景光在市里的租车行租了辆车,两人三猫这才顺利到达了旅馆。
按照停车指示停好车,他们各自背着一个猫包向旅馆走去。
萩原和松田分别待在花见跟景光的猫包里,容器是西森的伊达全身上下覆盖着厚厚的被毛,颈部还自带厚毛领,完全不惧寒冷的雪天,从车上跳下来主动跟上脚步。
注意到停车处还有几辆别的车,伊达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
“这家旅馆人气不错,下这么大的雪还是有这么多客人走远路到这里来住,而不是就住在我们来时经过的温泉小镇上。”
景光来之前就做了功课。
他解释道:“这间旅馆在这里经营超过三十年了,应该积累下很多老顾客。”
从停车的地方到旅馆大门口的路都经过清理,十分平整,两人一猫走到了旅馆门口,景光敲门,花见则表情兴奋地四处打量。
伊达好奇地问:“花见,你看起来很激动,是第一次看见雪吗?”
花见笑得很矜持,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掩饰不了。
“不是……”她一路上看他们对雪女的好奇和猜测,有点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们说自己的身份,“我不是第一次看见雪,我只是单纯地非常喜欢下雪而已。”
其实已经不是喜欢的程度了。
冰雪是花见的本体,冬天是她的来处,也是她的归宿。
这种目力所及之处漫山遍野的白白皑皑的场景,会让她从灵魂深处感到亲切和自在。
还得加上第一次出门旅行的滤镜。
花见以前去过很多地方,但都只是路过,从未像这样深入其中,沉浸式体验所谓旅行的感觉。
听泉旅馆坐落在雪山脚下,四周都是银装素裹的宽广森林,旅馆的烟囱炊烟袅袅,天地间一片静谧,仿佛时间都在这样满目雪白的世界里静止下来,有种误入童话世界的梦幻感。
这地方的雪景令人叹为观止,激动也属于正常反应。
伊达没多想,耳朵捕捉到门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仰头看向旅馆门口。
一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性打开了门。
听泉旅馆是家庭式经营的,老板姓高山,从父母那里继承旅馆后和妻子共同经营,两人的孩子也会帮忙。
开门的就是老板的妻子,高山美幸。
她把人领进门,语气温柔地确认花见和景光的身份,得知他们在网上接受委托才来的有些吃惊。
“我和我先生都没有做过任何委托,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接下委托的是伊达跟萩原。
后者还在猫包里,伊达喵了一声看向花见,向她传达关于委托的信息。
名义上被委托的灵物侦探——花见,主动开口道:“委托人的名字是高山纯,请问你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老板娘脸色微变:“……我的大女儿就叫这个名字。”
花见微笑:“那就没错了。”
这间旅馆的委托费给的并不多,放在之前她是不会感兴趣的,如今手头宽裕了,加上伊达,萩原一致表示对这里的雪女传闻感兴趣,就不介意委托费了。
“这是不可能的。”高山美幸脸色有些苍白,“因为小纯她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两人三猫顿觉有异。
老板娘话音才落,一个耳熟的童声从身后传来。
“啊咧,是花见姐姐?”
花见,景光和伊达同时转头,看见住在对面事务所,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毛利小五郎,小兰以及柯南三人站在玄关前的走廊入口处。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安室透,之前见过一次的侦探少年以及马尾辫的漂亮女孩。
景光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跟毛利小五郎寒暄,态度自然地跟安室透打招呼,笑着说:“安室先生最近很忙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还不错的酒吧,很想请安室先生跟我一起去看看,但你好像经常都不在波洛呢。”
安室透:“……”
“那实在是抱歉了,我最近接到重要的委托,波洛的工作请了假,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和春井先生去喝酒了。”
他正在忙着收集港口mafia的情报,组织因多条走私线路被端掉,急需建立新的路线和据点,而这次他们和异能组织合作,打算再次把手伸向横滨。
郎姆派出心腹排查卧底和间谍的行动已经初见成效,fbi,cia,中情局等等参与过的势力都有所损伤。
最近他得知消息,这位代号未知的成员已经偷偷潜入霓虹。
目标是公安的情报部。
景光这个时候找到安室透说可以作为他的协助者,被他委婉却坚定地拒绝后还不放弃,所以他只能躲着景光。
谁会想到,陪毛利小五郎接个深山旅馆的委托也会撞个正着。
柯南隐约察觉到景光的话别有深意,发挥演技,用小孩子的天真语气夸张问道:“春井哥哥也喜欢喝酒吗?小五郎叔叔每天都要喝啤酒,春井哥哥喜欢喝什么酒啊?”
“啊,酒的话我比较喜欢喝威士忌,”景光含笑瞥了眼安室透,表情颇有些意味深长,“比如波本之类的。”
他伸手摸了摸柯南的脑袋:“但是柯南的话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哦。”
柯南:!!!
说到酒这个话题,毛利小五郎正色道:“威士忌什么的口感很一般,男人就是要喝啤酒才行。对了老板娘,旅馆里有啤酒吗,给我来一打,没有啤酒的话,清酒也可以将就……”
他说着绕过景光朝高山美幸走过去,顺道问她买烟去了。
景光和花见随后认识了跟毛利小五郎他们一起来的大阪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和他的幼驯染远山和叶。
小兰高兴地介绍花见跟和叶认识,女孩们的注意力都转到几只猫身上。
和高山美幸的话题被打断,人多花见也不好多说,便暂且按下,先办理了入住,随后带着简易行李包去了房间。
听泉旅馆是传统的日式庭院风,面积不大,也有些年头了,内里布置得却很周到细心。
提供给客人居住的一共只有十个房间。
先来的毛利小五郎等六人占了四个,兰跟和叶两个女孩子同住,柯南和服部平次同住,毛利小五郎跟安室透各自住了一个房间,都在同一个院落。
院落大致呈口字形,柯南他们在穿过庭院进入客房院落的左手边,而景光跟花见各自的房间在他们对面的右手边。
和叶跟兰陪着花见去房间,一路都歆羨地看着猫包里的萩原。
到了旅馆就不用担心那么多,离开猫包重新呼吸到自由空气的松田原地满血复活,和伊达一起路过花见的房间,看见萩原游刃有余地逗得两个年轻女孩直呼好可爱求抱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伊达望着这一幕心生感慨:“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久违了啊,萩原那家伙在警校的时候人气就很高。”
“有什么了不起,毕竟只有伊达班长你一个人有女朋友。”
说完两只猫都愣了一下。
他俩对视一眼。
伊达有些惊讶地说:“松田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
“不是班长你自己告诉大家的吗?”松田干脆坐下来望着他一副深思的表情,“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
这件事景光也知道。
伊达模模糊糊记起来这件事的时候曾问过,但景光只知道他们在警校认识时他的确有女友这件事,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他转头看向安室透房间的方向,说:“诸伏说降谷去给我扫过墓,他说不定知道名字。”
松田跟着望过去。
“这样的话让诸伏找他帮你试探一下不就好了吗?说不定班长你的记忆就全部恢复了。”
伊达郑重点头,他也感觉自己找回记忆就差临门一脚。
他果断转过身又打算去找景光。
松田犹豫了一下,往屋里瞄了眼,萩原正满脸享受地趴在榻榻米上,两个年轻女孩帮他梳毛的梳毛,喂零食的喂零食,看起来分外和谐。
“嘁~萩那家伙也只有在讨女孩子欢心这种事情上天赋异禀了。”
他别过头,保持着一脸“我完全不羡慕”的高冷表情走开,看见走廊尽头转角处路过几名年轻男女,估计是其他的客人,也没在意,直接钻进房间。
景光得知伊达来意爽快应下:“好,我帮你问问zero。”
伊达又道:“萩原和我说,降谷卧底的那个组织真的很危险,等我们都找回记忆就跟他表明身份,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帮他才行。”
他们在警校结下深厚情谊,毕业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在保护这个国家和维持正义上来说殊途同归。
哪怕不能以人类的身份真正的重逢,他们仍然可以并肩作战。
“好。”
景光也是这样打算的。
斜对面的房间里,柯南正偷偷观察着。
服部在他身边皱眉不解地问:“喂工藤,你在怀疑那个叫春井光的人对吧?他刚才提到的波本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作为好基友,他知道柯南变小是因为被一个成员全用酒名作代号的组织的某个人灌下毒药,本来那毒药是会置他于死地的,发生未知的变异后只让他缩小成幼童状态,幸运地没有死去。
在这个前提下发现柯南在对方提及波本威士忌后面露惊色,他自然察觉到不对劲。
柯南并不希望服部平次平白牵扯到他和组织的对决中来。
从基尔那件事后,他就没有再跟服部平次提起更多的关于调查组织的进展,安室透的公安身份也遵照本人的意思没有透露过分毫。
此时此刻他也无法告诉服部,波本就是安室透在组织的代号。
陡然听到春井光提起波本威士忌,柯南的确有被吓到,他以为自己真的看走了眼,漏掉这个已经在事务所对面经营了一个月花店的组织成员。
只是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安室透太平淡,完全不像是面对组织成员的态度——在对方堂而皇之地当面点出“波本威士忌”这一点时,他的态度过于反常。
面对服部的疑问,柯南只能按下心中怀疑,准备先搞清楚状况再决定要不要透露给他。
“没什么,是我太敏感了,他们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
服部半月眼:“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柯南连忙摆手赔笑:“抱歉抱歉,我还在调查他的身份,等我查证清楚再告诉你吧。”
睨他几秒,服部点头:“那就暂时先放过你。”
听泉旅馆统一提供三餐供应,眼看就要到午餐时间了,兰跟和叶依依不舍地告别花见回房间去换衣服准备去餐厅用餐。
逗了好半天的猫,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猫毛。
萩原对此毫不心虚。
暹罗是掉毛较少的品种,但哪有猫咪完全不掉毛的,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小猫咪能有什么错,长得讨人喜欢又不能怪他。
他只是习惯性地想逗女孩子们开心罢了。
送走了兰跟和叶,萩原才想起自己目前真正意义上的铲屎官本官:“花见,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很开心来旅游吗?”
花见表情沉重:“旅游是很开心,这里也很好,问题是……”
她放慢了语速强调道:”这里有三个侦探,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搬来米花町这个月平均两天见一次警察,三天一次笔录,不是谋杀就是八个蛋,除了侦探的诅咒我真的想不到别的理由。”
萩原同情地看着她,对毛利小五郎的死神体质深有体会。
连那么老实的高木都吐槽过啊喂!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别忘了你也是侦探,灵物侦探,给你发委托的是老板娘去世了五年的大女儿,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萩原说着说着就分析起来:“会不会是老板娘大女儿的亡灵作怪?”
花见摇头:“我没察觉到亡灵的气息。”
“那还得调查过这位已经去世的大女儿的事再说了。”萩原顺口提议,想起他们接这个委托来旅馆的初衷,又一脸跃跃欲试地问,“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感应到妖怪的气息?这里真的有雪女吗?”
“……”
花见表情一言难尽。
自从那天萩原和她道谢还强调他们已经是朋友之后,两人的友谊可谓突飞猛进,身份这件事再不说,面对萩原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心虚。
“其实吧,萩原,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萩原:猫猫疑惑·jpg
花见下定决心要告诉他真相就半点不带犹豫的,她站起来,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
披肩的黑色发蓦地生长至脚踝,皮肤的血色迅速褪去,白得几乎透明,能清晰地看见血管的脉络,和普通人不同,是非常浅淡的红色;原本的衣裙被类似于和服的白色长裙取代,垂至脚踝,脚上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榻榻米上。
她周身萦绕着一层淡薄的霜气,房间里温度骤降,头顶的天花板和脚下的榻榻米表面迅速浮起一层冰晶。
萩原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满脸震惊。
“花见你……是雪女?!”
花见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无奈解释道:“不是雪女,是雪妖。妖怪不像人类这样有明显的性别认知,在我母亲踏入人类世界成为除妖师的式神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别,而且雪妖不是没有男性,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雪妖本就不是常见的妖怪,一旦出世却必为大妖,因雪兆丰年,有些地方也会把雪妖当作山神祭祀祈祷来年丰收。
许多雪女的传说就是这样慢慢衍生流传开来的。
萩原顿时明悟。
难怪每次他和伊达讨论不同地方雪女的故事时,花见的反应都有点微妙的不自然。
“所以雪女的传说只是误传?”
“也不都是。”
花见认真想了想回答:“大多数流传的雪女故事原型都是雪妖,但也不是没有雪女。有时会有死去的女人被雪妖的妖力影响,从而拥有一部分操控冰雪的能力,大都是凄苦惨死怨气深重的女性,人类所遇到的那些会报复负心渣男的雪女大多是这样诞生的。”
萩原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在花见跟萩原坦明身份时,旅馆餐厅里正在摆放餐具的女孩儿察觉到一丝气息,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愣愣地看向客房的方向。
她仔细辨认着气息,感觉陌生又熟悉,口中不自觉喃喃。
“……姐姐?”
在那个方向的某间客房里,有人望着窗外的天色,浓云低垂,风雪欲来。
“五年了,小纯,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