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的话毫无作用,并不妨碍谢明江和谭以星在水里缠斗的难分难舍,互赏拳脚,最后愣是叫来几个人一起下水才把二人分开。
百惠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吃糕点,听楼上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见谢明江半搭着条浴巾湿漉漉地就从上面下来了。
“这——”百惠差点把半块果子掉在裙子上,匆忙起身,“先生,你怎么弄成这样?”
谢明江打定了主意,去他妈的,就这种谭以星这种小孩,让自己管,做梦去吧。
他黑着脸走到百惠面前,发梢仍有水珠滴落:“拿上包,咱们现在回宾馆。”
百惠在跟着谢明江前,原照看过谭以星一段时间,此时好奇地向后张望:“阿星呢,不和咱们一起走吗?”
谢明江郁闷了,眉头拧在一起,喝道:“你选吧!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百惠立马抬手抹一把嘴,从沙发和茶几之间两步跨出来。
谢明江从她手里扯过公事包,打算走人,这时佐藤也从楼上下来,还拿了一个充电式的电吹风,没电线,走到谢明江面前,赔笑道:“明江,你看看你,怎么这么大的脾气?跟个孩子还这么计较。”
说着便打开电吹风,热风在谢明江和百惠头顶强力吹送,把谢明江的头立竿见影地吹成了一个鸡窝。
谢明江挥开他,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你偏架拉得挺好,围上来一伙人光制服我不制服他,他这样谁管得了,你另请高明吧!”
“哎呀,明江,他能有多重的手,再说你显得比较激动嘛!”佐藤点头哈腰,“你不要生气了,在我家洗个澡,然后我拿套我的衣服给你穿,另外,阿星还想给你赔礼道歉。”
谢明江想也不想:“我不听他赔礼道歉。”
佐藤隆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听,朝楼上喊了一声,立刻出来两个身着黑西装的年轻人,三个人把谢明江架到了沙发上坐下。
“……”
“百惠,你好好照看明江,等阿星洗漱完毕我就把他叫过来。”
佐藤火急火燎地又跑走了,谢明江拽了一把紧贴皮肤的衣服,感到浑身发痒,只好站起来,无可奈何道:“浴室在哪儿?我要洗澡。叫佐藤把干净衣服准备好。”
谢明江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谭以星和佐藤隆都已经坐在客厅里,偶尔交谈几句。
佐藤先发现他出来了,起身指着座位:“来,明江,坐。”
谢明江抬手捋着头发,面色不善地落了座。
佐藤隆循循善诱:“阿星,给谢叔叔认个错,快点。”
谭以星脸一偏:“切。”
佐藤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笑眼望向谢明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点!”
谭以星翘着二郎腿,倒在沙发里,眼神掠过谢明江:“我为什么要给他认错?”
“父债子还,同理,他欠我爸的还我不是名正言顺吗?”
“阿星!”佐藤急了,“神宫寺先生和谢叔叔,跟你和谢叔叔是两回事,不要相提并论。”
“为什么不要相提并论?我爸给他钱是为了有朝一日我爸死了他就可以随便揍我?那还做什么好人好事,等着遭报应吧!”
“阿星!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佐藤倏地站起来,怒火中烧,但又不好发作。
谢明江坐在一旁,默默听了一会儿二人的争吵,片刻后道:“你俩继续吵吧,我走了,佐藤,你再不要联系我了,我后天的飞机,明天打算放百惠一天假,叫她去玩玩,另外我自己也想清净清净,以后有什么别的事,我尽量帮忙。”
不等佐藤回话,谢明江已经到了门口,他突然想起来,又道:“明天一早我托人把你的衣服洗好送回来。”
“明江,明——”佐藤隆的半句话被卡在关门声处,再没有发出来。
神宫寺的葬礼是非常时期,谭以星因此借宿在佐藤隆家中,平时有人暗中护送上下学。他也没有参加什么别的社团,一直隶属放课部,一到点就会马上回家,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猫在房里打游戏,要么就游泳泡澡,毫无正事。
佐藤站在房门口,看今天谭以星一回来就溜回自己房间,酝酿着想和他谈谈,于是敲敲门:“阿星。”
谭以星没应声。
佐藤又敲了两下,谭以星还是没反应,只得走进去,看谭以星正在书桌前面研读信件,远看粉嘟嘟的一团,上面贴纸贴得花里胡哨,明显是女生写来的情书。
谭以星默读着,长吁短叹。
佐藤到他身边,敲敲桌子:“阿星。”
“嗯?”谭以星这才意识到佐藤的存在,“怎么了?”
佐藤好奇:“又收到女同学的情书了?”
谭以星翻身从书包里又摸出几个折叠的极为精巧复杂的,费解道:“这几个怎么拆,搞不懂啊!”
“山下、藤原半个小时前打电话来,问你下课了没有,他们说要来和你谈一谈。”
“嗯。”谭以星把一颗桃心举到佐藤面前,“这种你会拆吗?五马分尸的不要。”
佐藤愣了愣,苦笑了一下:“不会。”
“哦。”谭以星又把头低下去。
“阿星,少爷,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山下,藤原也都想和你谈一谈。”
“我听见了啊。不知道这种东西山下和藤原会不会拆,藤原手太笨了,我估计他不会。”
“……”佐藤在心里叹口气,默默退出门去。
不多时,山下聪和藤原秀一来了,山下打扮的西装革履,礼数周全地抿了一口茶,问道:“阿星呢?”
“在楼上房间。”
“做什么呢?”
藤原抢在佐藤前面回答山下:“总不可能是做作业,他的功课很差,基本上就是吊车尾。”
山下给了藤原一个白眼,藤原立马闭上嘴。
山下皱紧眉头:“听说他昨天和谢明江打架了?谁先动的手?”
佐藤踟躇了一会儿,艰难地迂回道:“他这会儿好像在看女生写给他的情书。”
山下的脸立刻垮下去,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道:“阿星让大家给惯坏了,一点儿正型也没有。”
佐藤无奈道:“你去和他说吧,你在他面前还有一点威严。”
三人上了楼,鱼贯进入谭以星的卧室,谭以星正拿着小刀拆封一封水蓝色信件。藤原、佐藤、山下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眼神,山下向前一步,率先开口:“少爷,一直在办神宫寺先生的事情,这几天都没有抽空来看你,你最近学习还顺利吗?”
谭以星放下小刀,仿佛认真思忖了片刻,说:“还可以。你们也辛苦了,最近不错吧?”
藤原有气,忍不住往前面站站,诚实道:“并不太好。”
“怎么了?”
“有人在冲绳劫了咱们一批货,当场还把我手下的三个人打死了。”
“报|警啊,这还用我教你吗?”
“我报了,然后呢,坐着等吗?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个水落石出。”
“哦。”谭以星点点头,转而对着山下道,“山下,你会拆这种情书吗?我不想把它弄散架。”
“……”藤原气的青筋都起来了,“阿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样下去,以后在外面随便谁都敢打咱们的主意了!”
谭以星终于把头转过来,看了藤原几秒钟,直到盯的藤原发毛,才很慢地说:“你要是这样说,那我也管不了。”
“……”
“我管不了,你知道的。”谭以星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个舒服的姿势,抬手挨个指着藤原、佐藤、山下,“你,你,还有你,你们谁要是能接手这个摊子,我很愿意拱手让位,本来我也做不好,我没什么本事。”
三人神色都微妙地尴尬起来,吱唔着不说话。
谭以星用下巴朝山下拱了拱:“山下你睿智谨慎,果敢威严,我把我老爸的事业托付给你,你看怎么样?”
山下深鞠一躬:“少爷说笑了,我永远辅佐少爷。”
“佐藤你和蔼亲民,一呼百应,我相信你肯定能干好。”
佐藤深鞠一躬:“阿星,我没有非分之想。”
“藤原你人脉广泛,豪爽义气,你来?”
藤原撇撇嘴:“……”
“唉。”谭以星叹了一口气,“要是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回去吧,我也还有事。”
“少爷。”山下突然开了口,“听说昨天你和谢明江打架了,你先动得手?”
谭以星咂了一下嘴,给佐藤一记白眼,而后面向山下,认真道:“我摔倒了,他笑我,听说我爸给他钱他才发了财,我爸待他不薄吧?”
“怎么说呢,这中间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山下斟酌着措辞,“你要想想你妈妈,你不想见你妈妈吗?”
“想啊,但是看谢明江那个样子,他应该不会带我去找我妈。”
“不,他这点儿信用还是要讲的,如果他愿意带你回国,他就一定会在帮你找你妈妈这件事上全力以赴。”
“那好,你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全力以赴,如果是,可以把他再叫来。我保证,他说什么我都不动手。”
“阿星——”山下很勉强地张口,“你把因果关系弄反了,现在必须得你先好好地给谢明江道歉,他才可能全力以赴的帮你找你妈妈。”
“……”
谭以星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一直隐而不发脾气跟着上来了:“我给他道歉,凭什么?我一天东躲西藏的还不够,什么名分也没有,现在被人笑话了竟然需要我先认错,怎么,还嫌我活得不够窝囊吗?”
佐藤忙道:“阿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和你妈妈团聚。你妈妈一定也很想你。”佐藤贴着山下,毕恭毕敬地说,“另外也是处于对你个人安危的考虑,现在呆在日本太危险了,香港也不安全,毕竟你大哥就是在那边出了事,我们思前想后,觉得你现在回国去找你妈妈是最为妥当的。”
“哼!”谭以星干脆闭上眼睛,头偏到一边,不说话了。
“少爷,现在不是和谢明江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靠他帮忙,对他客气一点儿是应该的。”山下趁机道,“明江我了解,他若答应下来,不会待你很差。况且你小时候是百惠看过一段时间的,她对你一定很好。”
“……”
“少爷,他们再不好,也不会比神宫寺太太和她那边的人更差,你也可以自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去到那边什么也不用担心,想什么时候出去玩,就什么时候出去玩。我们也会一直和你保持联络,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立即把你接回来。”
谭以星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佐藤、山下、藤原均长出一口气,辞别谭以星,走到门口,藤原的脸立刻就黑了:“如果不是神宫寺的老婆比这小子更麻烦,我真不想管他了。”
山下笑了笑:“阿星贼着呢,你以为他对咱们那点算盘完全不清楚?所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第4章 共度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