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庙的那个烟囱,申德旭给炼炉加了燃料,他打开了鼓风机——鼓风机是昨天打电话让水文的同事送来的。炉膛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摄氏一千一百度。
申德旭看了看测温仪,身体猛然僵硬,愣了很久,才轻轻的说,“也该来了。”然后顺着烟囱外的扶手,一步步地向烟囱上爬去。花了二十分钟,申德旭爬到了烟囱盯上,远远的看着长阳方向,一股只有他能够看见青气,从牛扎坪方向卷挟白云走向当阳。
申德旭拉着站在烟囱顶,嘴里轻声的说:“这次看你的了,王抱阳!”
王鲲鹏已经到了七眼泉,刚刚来到七眼湖的湖心小岛,他扭头,仿佛听见了申德旭的声音,仰头看了看天上的青气,心里想着:“疯子,你千万不要再折腾了。就这样下去吧,最后一次了,兄弟。”
然后王鲲鹏站在水里,把小船上装汽油的油壶打翻,又涉水走到岛上,然后站立起来,看着小船,手里捏了一个剑诀,静静不动。小船瞬间冒出火光,几分钟后烧成一团灰烬,沉没在湖水之下。
王鲲鹏看着小船沉没,然后抬脚走上小岛,当他的脚沾上了小岛的土地,湖水开始翻腾,当湖水平静下来走,湖水不再是深蓝的颜色,而是泛出了红光。
七星阵在外,红水阵在内,王鲲鹏的布置已定,他就要在红水阵的原址,等着张天然再次出阴,而这次,王鲲鹏将要和他一生中的对头张天然碰面,王鲲鹏等了张天然很久了,但是他知道张天然等待的时间更长。
当阳玉泉寺铁塔下,黄坤正在劝说刘陈策,“你带着你小姨走吧,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做的,很重要的事情。”
刘陈策笑着说:“我知道啊,但是我就想在这里等着。”
“你等着干什么呢?”黄坤焦躁起来,“你在这里只会碍事。”
陈秋凌轻声对黄坤说:“策策什么都知道,她就是要看看,你们是怎么为赵先生报仇的。”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黄坤说,“你为什么也不走。”
“如果不是当年赵先生,”陈秋凌说,“我早就病死,我也想看看。”
“万一我输了怎么办,”黄坤说,“谁知道到时候有多少危险?”
“王叔叔不会输的。”刘陈策说,“徐叔叔也不会输。我爸爸说过。。。。。。。”
“停,”黄坤忽然把手举起来,“别说话。”
刘陈策和陈秋凌不知道黄坤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坤立即向着玉泉山的山顶,飞奔而上。两个女孩也勉强在后面跟着。黄坤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山顶,黄溪十分的平静,他知道黄坤会上来。
“我师父。。。。。。。。”黄坤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师父。。。。。。。”
“是的,”黄溪的声音低沉,“他第一个动手。”
黄坤听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刘陈策一把将黄坤抱住,用手把黄坤的脖子紧紧勾住,“我说的没错吧。。。。。。。”
黄坤被勒得喘不过气,看着陈秋凌在一旁也在微笑,把刘陈策慢慢推开,“既然已经开始了,对方我的人,可能也要来了。”
“我们不会走的,”刘陈策说,“你别再啰嗦。”
黄坤看了看陈秋凌,又看看刘陈策,然后说:“那好,你们可以留下,但是要答应我,有人过来之后,你们远远的呆着,决不能靠近我。”
“我们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刘陈策吐了吐舌头。
黄溪看着黄坤,“我们两人单独谈谈。”
黄坤尴尬的向陈秋凌摊摊手,刘陈策立即拉着陈秋凌向山下走去。
黄溪和黄坤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两个兄弟同时看了看西方。
“摇光为斗柄末端,”黄溪说,“七星阵法,靠的是相互照应,星位被攻击的时候,都要退守,邻近两个星位一个在对方背后攻击,一个切断退路。唯独摇光星位只有开阳星能够照应,王鲲鹏布置这个阵法,必须要有一个能够毫不动摇的人选来镇守星位,攻守兼备。所以摇光星位的镇守,比其他星位的人手要多,本来钟家有五个兄弟,是镇守摇光的最佳人选。可是钟家置身事外,王鲲鹏让徐云风镇守,也是对徐云风的本事相当的信任。本来我不知道徐云风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是现在看来,他做你的师父,是你的运气了。”
“我师父是真正的过阴人,”黄坤说,“王师伯自己亲口说的。”
“哦,”黄溪说道,“那是你们诡道内部渊源了。看来你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以后有机会再问清楚吧。”黄坤摸了摸脑袋,“我师父的确是个很难琢磨的人。”
“张天然的手下既然已经来了,现在也该我们准备了。”黄溪说,“我们可不能折损黄家的颜面。”
“马上就是我们了吗?”黄坤身体有点因为激动和紧张,微微震颤。
“按照王鲲鹏的布置,”黄溪说,“张天然试探摇光之后,就应该是我们天璇星位。”
“这个顺序。。。。。。。。”黄坤问,“我们距离摇光星位很远啊。”
“按照王鲲鹏把七星阵轴线扭转了两个方位,”黄溪说,“实际上我们比斗魁末端的天枢星位,距离摇光更远,但是我们的星位和摇光相反,我们有天枢天玑天权三个星位替我们牵制对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黄坤问,“我们镇守的天璇星位是第二拨被挑战的星位?”
“不是我说的,”黄溪回答,“是王鲲鹏计算的。”
“那如果不是呢,”黄坤问,“对手去攻击别的星位呢?”
“如果王鲲鹏连料敌之先的本事都没有,”黄溪说,“那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布置七星阵法。”
“那我们是第二个被攻击的星位,天枢天玑天权三个星位的帮手会不会与共同联
黄溪慢慢的摇头,“如果这样,七星阵法就不是道家大阵,而是街头的混混打群架。”
黄坤等着黄溪说明白,黄溪解释:“道教术士,能走到宗师地位,实在是太艰难。怎么可能轻易冒险,所以张天然最开始派遣过来的人,一定是相对能力较弱的下属,如果我们每个星位的人选,连最开的小角色都不能单独解决,而需要王鲲鹏运转阵法,那么就更没有胜算。”
黄坤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原来还不是我们对付不了的对手。”
“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多了去了,”黄溪提醒黄坤,“守住阵法比攻击阵法更加艰难,一个星位失手,整个七星阵就一败涂地。”
黄坤说:“王师伯承担的压力,的确是我们所不能想象。”
“这还只是开始,”黄溪说,“之后的对手,所有的人的能力,都会超过我们,那时候,才显现阵法厉害的时候。”
黄坤听了,焦躁起来,“这两个小女孩在这里只会坏事,得想个办法把她们给打发走才行。”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黄溪皱着眉头,“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这都是大忌,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和两个女孩纠缠不清。”
黄坤听了,知道也无法解释,只能说:“让我想想办法。”
“玉泉寺的主持已经跟我提过这事了,”黄溪说,“玉泉寺的和尚已经表明态度,不会搀和进来,王鲲鹏看来也给他们施加了压力,他们看在我们黄家的地位,才答应把这地方借给我们,但是天天两个女孩在和你在一起,他们都是出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一个疙瘩。”
黄坤被堂兄教训,心里也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
两兄弟商量了这么些话,也就不再多说了,黄溪在山顶结庐而居,黄坤还是回到了山下的铁塔旁,铺了一床草席打坐周天。
而刘陈策和陈秋凌在不远处,搭了一个户外帐篷。黄坤看着帐篷里的人影,免不了又要想着陈秋凌,心烦意乱,知道黄溪说的没错。
第二天一早,黄溪走到黄坤的面前,黄坤问:“你下来干什么?”
“麻烦来了,”黄溪说,“快跟我去一趟迦蓝院。”
黄坤二话不说,立即跟随黄溪走向位于寺院。两人来到迦蓝院,玉泉寺的管事僧人宽一,站在院门口正在等待。
黄溪问宽一,“客人来了?”
“来了。”宽一说,“看在佛祖的份上,你们得答应我,不能在寺内佛门静地动手争执。”
“他呢?”黄坤问。
“也一样。”
话虽然这么说了,黄坤走进迦蓝院的时候,仍然身体紧绷,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对手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
一个道士站在迦蓝院内,正在对供奉的迦蓝行礼,这种场面的确是十分的古怪。道士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然后转过身来。
黄坤看见,这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柔和的老道士。
老道士看见黄溪和黄坤了,立即对着黄溪亲切的问:“你是黄溪,对不对,你旁边的是黄坤。你们黄家真的人才辈出。”
“道长是。。。。。。”黄溪还没说完。
“我是李成素,”老道士连忙介绍自己,“在龙门修炼。”
“龙门派!”黄坤看了看黄溪,“是老严的人,还是张天然的人。”
李成素回答说:“严所长对我很是照顾,我曾经在北京跟随他很长一段日子。”
这句话一说,黄溪和黄坤都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这个龙门老道,是老严和王鲲鹏安排过来给黄家帮忙。
李成素继续说:“张真人和我也是多年的交情,我进来这里,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来劝说你们二位,让张真人和严所长之间的陈年旧怨都消弭于无形。”
“这种事情,你应该去找王抱阳,”黄溪已经明白李成素绕了一圈,其实还是在表明自己是张天然派来的说客。于是立即把皮球踢到王鲲鹏身上。
“我和抱阳子也曾经有过交情,”李成素对着黄溪说,“在严所长的研究所里。我亲眼看见他龙啸入道,顿悟了七星御鬼术。”
“你是来对付我们两兄弟的吗?”黄坤看着李成素不断的绕弯子,只是攀交情,心里开始厌烦,把话引向正题。
“王抱阳的七星阵法已成,只有张真人有资格跟他说话,”李成素对黄坤的挤兑并不介意,“但是黄家是道教龙虎山正宗,我一个龙门老朽,是来做一个和事佬的。”
黄坤哼了一声,这个老道士的脸皮很厚,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断然不提王鲲鹏和张天然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却用这种手段劝说黄家。七星阵法牵一发而动全局,李成素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他偏偏就是故意绕过这一节,说是来给黄家劝架。
黄坤正要说自己已经投入了诡道门下,黄溪却抢在黄坤的之前,对着李成素说:“既然要说交情,当年王鲲鹏对我们黄家有莫大的恩惠,还有王鲲鹏的师父赵一二,跟我的爷爷黄莲清渊源太深,我实在是找不出退出的理由。”
“黄莲清,”李成素说,“黄松柏,都是黄家的杰出人物,但是我记得黄家最有本事的应该是黄铁焰。”
这句话说了,黄坤和黄溪心中都同时冷笑,果然李成素开始说到了点子上。
“如果你是来讲交情的,”黄坤说话不客气了,“我们没空。”
“哦,”李成素说,“你就从来不想想你爷爷被黄莲清赶出黄家,一辈子回不去。”
黄坤激动的说:“我爷爷当年因为黄铁焰被钟义方暗算,心里内疚,主动离开的黄家!”
李成素对着黄溪说:“原来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溪铁青着脸,“你挑拨我们关系也没用,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和现在已经无关了。”
黄坤大声对着李成素说:“看在主人家面子上,我们不在这里动手,既然有本事来,我们现在就出了山门,好好较量一番,何必在这里啰嗦。”
管事僧人宽一看见黄坤已经开始恼怒,连忙走到黄坤和李成素之间,“你们都是道教有头有脸的人物,说好了不能在这里动手,如果要争执,请你们立即离开。”
“我一把老骨头了,”李成素笑着对宽一说,“那里是他们两个年轻人的对手。”
“你打又不打,”黄坤说,“在这里动嘴皮子到底图个什么?”
“我只是来告诉你,”李成素说,“当年黄铁焰、黄松柏都是张真人的结拜兄弟,而黄莲清与严所长根本没有牵连。黄铁焰受了蛊惑,背叛了张真人,但是他已经死了。张真人也并未因为他的缘由,对你们黄家生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黄坤声音很大,但是心里有点虚了。
“只能说王鲲鹏这人太聪明,”李成素说,“提前找到了你,如果我早来几个月,你就不会这么跟我说话了,你不是一直替你的爷爷不值吗?王鲲鹏给你解释没有?”
“我不需要了。”黄坤已经明白,自己拜入诡道,李成素已经了解,仍然说,“王师伯的为人,我知道的清清楚楚。”
“师伯?”李成素好奇的问,“你不是他弟子,原来他并没有收两个徒弟,仍然在守诡道的奇怪规矩。”
黄坤立即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李成素马上又恢复了刚才的语气,“黄铁焰已经仙去,而黄莲清当时还小,黄松柏却是一心一意要跟随张真人的。这件事情,黄溪应该清楚吧。”
“没错,”黄溪承认,“的确如此。”
“那就好说了吗,”李成素摊了摊手,“你们一个是黄莲清的后人,一个是黄松柏的后人,为什么却偏偏要忤逆自己先人的心愿呢?”
黄溪听了李成素的这番话,丝毫没有动摇,“我爷爷黄莲清,这辈子对诡道的赵一二和王鲲鹏师徒都十分的佩服,在我面前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是于情不可忤逆。我们黄家本来是就是道衍和尚青冥卫的下属,没有诡道道衍和尚的照应,我家祖先别说在秀山开宗立派,估计都活不过洪武年间。诡道现在需要我们帮衬,我决不能推辞,这是于理不能违悖。你就不用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