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飞速增长的转发数字,白砚果断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清楚,昨天骂人的就是他,被他痛斥的不敬业小花就是凌肖,凌肖背后还有这一位总监纵容,谁他妈稀罕跟你们这帮妖魔鬼怪圆融,就这样吧,爱谁谁。
这事的发酵速度超乎想象。
裴挚出去时他哥还没掏出手机,只在外边跟人说了十分钟的话,回去路上一瞧,白砚的名字已经上了热搜榜。
大中午,剧组忙着布新景。
裴挚坐在白砚身边,一直捧着手机看,乐得根本停不下来,“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就叫很努力?哥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知道网上这些人怎么说吗?他们说这简直是年度金句。”
年度金句啊?白砚心里舒坦了些。
看来公众还是需要真相的,观众们被这些演技辣眼睛又不肯专研的所谓演员折腾太久,也被这些不负责任的影视制作人折腾太久,只要点一点,他们的怨愤就能爆发。只要有这些能对不良现象产生怨愤的观众在,影视事业就有希望,他这一番耿直,耿直得很值。
不远处,凌小花本来横眉竖眼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儿,可很快就被闻讯而来的总监拉出去了。
接下去事情发展的方向很正确,凌小花本人被群嘲,总监的作品全是烂片,更是被人嘲到了祖宗三代。
当然,也不乏骂白砚的声音,这些声音大都来自凌小花的粉丝,不过,白砚也不在乎了。
这件事的结果,当天下午,总监给凌小花带来了一位表演老师。
昨天还气势汹汹欺辱老戏骨的总监到白砚面前说软话,“白砚老师,您看,凌肖她演技有问题,我们专门给她请了老师,今后她会认真钻研演戏,这部电影咱们还得好好合作下去,您就给她个机会,行吗?”
是不是?圈里最不缺就是这种欺软怕硬的角色。
白砚现在岂止硬,还硬得连艺人该有的场面客气都不顾,人家又整不死他,这不只得对他说服气?
白砚淡淡地说:“这机会得她自己争取,关键得你们争取。”
这就是他还原真相还非得圈上总监本人的原因:凌肖固然可恶,可在这帮资本客面前还是弱势的。总监这伙人才是妖风邪气的罪魁祸首,他们为什么对凌肖演技要求不高?因为不需要。
凌肖有商业价值在,他们只要快马加鞭地把价值榨取干净就好,是否对观众负责,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艺人的职业前途也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等凌肖青春不再,他们只管把人扔到一边,再选个新的鲜肉小花捧着赚快钱,对他们来说更轻松,他们认真只需要凌肖现在那张脸。
什么玩意儿!
这道理不用说得太透,大家都明白,总监连连点头说是。
总监把话说通就要告辞,白砚说:“等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白砚瞟一眼正在导演身边看表演效果的老戏骨。
总监昨天对导演和老爷子那样不客气,不用道歉啊?
自觉当了新郎的裴少爷想在剧组大宴宾客三天,这个愿望却不能连续达成,因为这天下午,白砚完成了所有在横店拍摄的戏份,接下去要转战西部外景地。
整个a组都要过去,外景地那边还需要两天布置,白砚有一天半的休息时间,趁这机会回了趟s市。
车刚在机场停稳,裴挚就赶着下去取行李,白砚的助理也抢着拿,“裴少,我来。”
助理也真是怕了这位少爷,替白砚拖箱子拎包可都是她的活儿,现在全被裴挚干了,她能算称职?
裴挚抬起胳膊把她格开,“把自己弄成很忙的样儿跟努力没关系,你平时已经很称职了,还用在乎这个?”
助理:“……”
这可真是随时不忘套用她boss的金句。
此时白砚也戴好墨镜跨下车来,“这么点事儿有什么可争,就由着他。”
名正言顺的、自己的小男友,用着也不用手软了。
裴挚前些天回城理过发,一头板寸,脑袋两边看得见青皮,配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劲儿特别飒,男人味更重了些。
陪影帝出行,裴少爷这天又把军服裤和军靴翻出来穿上,配上黑色夹克,不笑时气质如剑般凌厉。白砚不由多看了几眼,进了候机厅才问:“怎么又穿这身?”
裴挚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穿成这样能震住人,怎么,难看?”
自然不难看。白砚是个gay,喜欢男人的男人自然更喜欢男人味十足的打扮,高大健康的裴少爷穿这一身还煞气十足,这煞气十足的裴少爷对着白砚时还总是跟只小狼狗一样的听话,现在是,很多年前也是。
白砚心想,也真不怪他这么多年都没看上别人,小混蛋模样太好,放在圈里能把一帮子硬汉男星都比下去。
他管不住嘴,小声骂道:“小混蛋。”
裴挚紧紧撵在他身后,像是没想通,“我又怎么混蛋了?”
白砚分寸不让:“你就是混蛋。”
裴挚服气地说:“那行,你说我是我就是。”
白砚没回头,脚步轻飘飘,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不就结了?
当晚,郝邬请他们吃饭。
以前跟郝邬吃饭也就是平常会友饭局,可这次不同了,东晓当年失踪始末已然说清,结合郝邬伙同裴挚整刘总的事儿,郝邬是谁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白砚这晚赴约时的心情有如跟组织同志会面。
当然,他是跟裴挚一块儿去的。
到地下车库,白砚瞧见裴挚直接把他带到了一辆蓝色跑车面前,立刻抿紧了嘴唇。
裴挚拉开门,示意他上车,白砚一时没动。
裴挚不明所以:“怎么,忘东西了?”
白砚弓下身子,一脚跨进去,“没有。”
车从地库开出去,裴挚突然笑着问:“你不高兴?这车坐得不舒坦?”
白砚语气要多淡然有多淡然,“没有,挺好。”
这才刚复合呐,小混蛋就把那辆定情悍马闲置到一边了,这种话他会说?刚才他眼睛在地库扫了一圈也没见到那辆悍马,车到底放哪去了,他会问?
这晚,换一种角度看郝邬,感受果然不一样。
吃饭时,三人很有默契地没提任何不高兴的事。晚餐接近尾声,裴挚出去接电话,郝邬才对白砚说:“今天你气色看起来比上次好,我上次就想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把自己憋得太厉害,你行过大善,一定会有福报。”
白砚真不觉得当年为东晓发声算是行善,那是他应该有的坚持。其实,跟东晓与他的友情无关,就算是看见一个陌生人受难,他也会出来说话,这也是他应该有的坚持。
他惭愧地回答:“我那算什么行善,到今天都没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郝邬说:“可要不是有你,他怎么丢的,那位都不可能知道,我们只能认为他是真的走失。”
白砚思忖片刻,认真望着郝邬的眼睛,“宋先生最近怎么样?”
郝邬说:“他一直顺风顺水,但这两年也过得焦心,幸亏现在有裴挚。”
漫长的沉默。
郝邬突然笑了,“裴挚可了不得,他真是丢掉信仰冒过大风险才能回来,你酌情对待他。有些事你们自己交流更好,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白砚沉重地点一下头:“我知道。”
那些可能有的不堪,他可以等到裴挚愿意直说的时候,虽然他已经猜了个大概。
对于裴明远续弦,裴挚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爸会续弦,以后还会有个自己的孩子,这是他应该有的生活。”
他当时就奇怪,什么叫自己的孩子?
谁不是裴明远自己的孩子?
这次去西部,要一直待到冬天,白砚这次回城取了些御寒的衣物,也嘱咐裴挚带上了毛衣棉袄。
两个大男人,两大箱行李。次日中午,飞机降落在西部城市的机场,等着他们的居然是裴挚那辆悍马。
白砚承认自己有些意外,但他是不会主动出声的。
换了这辆车,裴挚就不让司机跟着他们了,自己往驾驶座坐稳,倾身替他系安全带,“怎么样?是不是特惊喜,昨晚你以为我把这车放库里落灰去了吧?”
白砚不屑道:“你脑洞挺大。”
不过,还专程把这车从南弄到西北,裴挚也真不怕费事。
车稳稳驶离机场,白砚又说:“就你能折腾。”
裴少爷从来不吝惜表白,“那是,咱们得出门两个月,我怎么也得把宝贝带上,还有,西部荒野,开这车才带劲儿,你说是吧?”
白砚忍不住呛,“还西部荒野?你当玩游戏呐。”
裴挚点头,特别认真地说:“对,隔壁就是暮色森林。”
这一说又扯出一桩旧事,白砚高考前特别放松那阵子曾经玩过几天wow,他玩的是个人类牧师,小脆皮一个,自己做任务升级。有天晚上,他终于踏上新地图暮色森林。
游戏里,暮色森林没有白天,配上阴森的音乐,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随便走走都能碰见鬼的地儿,他自己就够悚然了,结果还遇上一亡灵盗贼,从背后一刀把他给毙了。那地图的任务,他做了五个夜晚,亡灵盗贼就跟了他五个夜晚。
亡灵挺奇怪,倒也不是见面就杀他,总是守在他旁边不远的地儿,偶尔还帮他打打怪物。只是,每次等他做完任务要上马时,就给他一个背刺果断把他撂倒。
贱不贱,就问你贱不贱,他是个小号,亡灵盗贼是满级玩家。
游戏里阵营不一样,语言不通,连骂人都不成。
后来有次,白砚跟裴挚一块儿吃饭,他到得晚,到了地方,刚巧看见裴挚笔电屏幕停留在亡灵盗贼的登录画面。
贱不贱,就问你贱不贱?白砚当时就给了裴挚一顿打。
现在想起这事儿,他还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随身带的颈枕就朝裴挚砸过去,“怎么就那么坏。”
裴挚呵呵笑,“我还不是想招你注意。我那id就是真名的拼音,你五天都没发现,我能有辙?”
当时的怀春少年还挺难过的好吗?都拼音了,他哥还没想到是他。
白砚说:“就一个p开头的字母名,开头还大写,满地图都是这种名,我还特意拼着读一下?”
剧组到西部取的是边塞风光的景,因此,车没进城市,而是直接去了偏远的县区。
他们下午才到剧组驻地,放眼望去,辽阔苍穹下莽莽黄土荒原,近处草木凋敝,果然有些古战场的意思。
白砚一到,先去跟导演招呼。裴挚守在车边等。
这边有大动静,自然有人围着看热闹,围观的大都是附近的村民,也没恶意,大概只是听说这儿要拍戏,能看到明星,就来了。
其中有一老乡身子越过剧组拉的线不住朝前探,一双眼睛精光四放,直直朝帐篷那边瞅着。
裴挚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老乡说:“额瞧瞧裴砚。”
剧组有这样一号人?
老乡又说:“影帝。”
这不就是他哥吗?不是,连名都记不对还敢来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