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畏浮云遮望眼,守得云开终见月。
说句实话,其实自打李渊伤重而死后,顽固如李二裴寂等叛军首脑都对最终能够守住大兴城池没有太多信心,因为东都隋军方面的实力太强,主帅太狡猾太谨慎,几乎不可能犯错给叛军机会,而叛军方面的内部问题太多,士气低迷人心惶惶,内部不稳又隐患众多,还连粮草都难以支撑到来年开春,指望的援军也不知道何时到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够到来,所以不管嘴上说得再动听,与大兴城池共存亡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以李二裴寂为首的叛军顽固派心里还是非常清楚,大兴城很难保得住。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转机,李二的放长线钓大鱼,刚揪出了在老李家潜伏已久的内奸朱粲,马上就收到了薛举答应结盟抗陈和已经出兵的消息,接着朱粲马上又无比聪明的倒戈出卖陈丧良,让叛军方面看到了打破陈丧良不败威名的曙光,叛军方面的春天也就提前到来了。
切实是春天的气息,光以人心所向而论,受制于大隋朝廷条款框架的陈丧良不管做得再好,在获得民心支持方面还是无法与叛军相提并论,先天上就处于弱势,关中军民所畏惧者,不过是东都隋军的强大战斗力和陈丧良未尝一败的赫赫威名,而叛军方面只要能够打一个稍微象样的胜仗,就既可以遏制住东都隋军连战连胜的如虹之势,也能彻底打破陈丧良自出道以来从无败绩的显赫记录,对于叛军接下来的大兴保卫战和联手薛举的绝地反击战而言,将有着无穷的好处。
可遇而不可求的好机会放在了面前,包括李建成在内的叛军三人团当然不会错过——李建成只是和陈丧良投缘交好,并不代表李建成没有不想打败好朋友心思。一起亲自到了大兴东三门的主门春明门勘探了地形后,李家兄弟和裴寂迅速就制定了一个口袋阵计划收拾陈丧良,决定以春明门为圆心布置一个弧形包围,三更时以红灯为号打开城门,引诱隋军入城,然后发起伏击,迎头痛击卑鄙偷城的隋军队伍。
考虑东都隋军的战斗力不俗和时间仓促,叛军三人团放弃了在春明门内部安装千斤铁闸的打算,仅仅是在城墙上安排了足够军队和准备了大量守城物资,用于切断隋军的前后联系,和增加中伏隋军的撤退难度;同时为了争取最大战果和确保胜利,叛军三人团不仅决定投入两万壮年士兵布置埋伏,还决定把骑兵埋伏在宜仁坊南面的都会市内,以便在获胜后立即发起反攻,驱逐着隋军败兵为免费前锋,突袭隋军的城外军队以扩大战果。——这一次,擅长骑兵战的李二再一次亲自统率叛军骑兵。
除此之外,大兴城南的隋军偏师必然有所动作,这点也在叛军三人团的预料之中,立即命令大兴南三门主将李孝恭准备夜战的同时,擅长捕捉战机和针对敌人弱点下手的李二还向李孝恭交代道:“发现官军进兵后,不要着急迎战,要装做混乱的模样,引诱官军尽量把兵力投入城下战场,然后再突然发力反击,必获大胜!机动兵力要善用,确认官军败退后,可以适当出兵追击,但只能追击屈突通的军队,屈突通的部下都是在河东战场被我们打怕的,被我们追击必败!”
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后,天色已经微黑,考虑到机会难得和关系太过重要,叛军决策三人团又决定今夜全部在外城指挥作战,由李二负责指挥骑兵,李建成负责指挥伏兵,裴寂则负责在城上指挥诱敌和居高临下统筹全局,好在守皇城的李神通和守宫城的柴绍都是靠得住也绝不可能出问题的亲戚铁杆,叛军三人团全部在外城过夜,倒也不用怎么担心皇城和宫城的安全。李二也仅仅只是在初更之前回了宫城一次,准备把朱粲提到城上随时备用,也当面向柴绍交代夜间事宜。
大概把自家兄弟和裴寂今天晚上都要在外城指挥作战的事对柴绍说了,李二又向柴绍说道:“姐夫,今天晚上宫城就拜托你了,记住两件事,第一,不管外城战况如何,你都绝对不能离开宫城一步,也绝对不许打开任何一道宫城大门!第二,千万盯紧了玄武门,玄武门是什么去你知道,一旦有意外整个大兴城都无险可守,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放心,今天晚上我住到玄武门上。”柴绍平静答道:“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我也会把钥匙带到身上,不管什么人都开不了门。”
“二郎放心,今天晚上我也会住到玄武门上。”独孤怀恩也拍着胸口说道:“你放心去外城杀敌吧,有我在,玄武门万无一失!”
李二笑了,笑道:“表叔,有姐夫住在玄武门上,你用不着这么辛苦,可以适当休息,只要随时起身巡视一下宫城内部就行了。”
“不行,不行。”孤独怀恩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振振有辞的说道:“玄武门这么重要,今天晚上二郎你们又都不宫城过夜,我那敢放心休息?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住在玄武门的门房里,随时盯着城门,也随时巡视城内,保管不会出事!”
“那就拜托了。”李二又是一笑,先向柴绍和孤独怀恩拱手谢了,又交代了一句关于夜间防务的事,然后就提了朱粲匆匆赶回春明门指挥备战。而李二前脚刚走,柴绍也真的后脚就关闭了宫城南面的永安昭阳和长乐三门,收缴宫门钥匙亲自携带,然后才与偷偷狞笑的孤独怀恩返回玄武门,去控制那里的防务,还同样收缴了玄武门的钥匙亲自携带。
还是来看看李二这边的情况吧,李二带着朱粲回到了春明门上时,叛军的口袋阵已然布置完毕,夜空中也已经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有房屋可以居住避雪的李二见了这样的天气当然是欢喜万分,知道未来天气必然还会更冷,吃了败仗后又受风雪之苦的东都隋军士气必然更加低落,暗喜之下连说了好几句天助我也。朱粲也一个劲的奉承阿谀,拼命哀求李二饶他不死。
李二也确实不想杀朱粲,把朱粲交给了负责开门诱敌的裴寂后,李二还直接了当的告诉朱粲,道:“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只要今天晚上你帮着我们诱敌得手,助我军击败陈狗贼,我绝对不会杀你!陈应良狗贼阴险虚伪,故意接连宽恕我军多名降将,我也需要树立一个反正归来的榜样,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耍什么花样,你的脑袋可以长稳在肩膀上!”
朱粲大喜,赶紧向李二千恩万谢,李二不再理会他,又和裴寂低声交谈了几句,便匆匆返回了都会市的骑兵阵地,朱粲也赶紧改变了奉承对象,改为向裴寂谄媚讨好,裴寂则微笑说道:“好了,好听话等打完了仗再说吧,现在你先安静休息会,时间还早,我们有得等。”
时间确实还早,才只是初更过半,距离预订时间还有足足一个半时辰,而对于李二兄弟和裴寂等叛军核心骨干而言,这一个半时辰更是漫长得十分可怕,每一分每一妙都如同煎熬。尤其是李二,裹着毛毡坐在篝火旁边,说是要休息养足精神,实际上却根本睡不着,清秀双眼一直睁得贼亮,脑海里也一直在翻腾不休,不断想起各种往事,想起自己与敌人陈丧良的种种恩恩怨怨,想起了自己在情敌面前遭受的种种屈辱,更想起了与自己青梅竹马却被陈丧良横刀夺爱的长孙小箩莉…………
“该成个家了,打退了陈应良狗贼后,我马上就迎娶杨雨儿。你抢我的爱人,我也夺你的最爱。”拿定了这个主意,李二终于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
三更只差一刻的时候,李二被值夜的亲兵叫醒,摇了摇头先让自己迅速清醒,李二立即问了城外可有异常,亲兵如实报告说到现在还没发现异常动静,只是雪更大更难看清远处,李二这才点了点头,暗道:“来吧,陈应良,今天晚上,看我怎么一雪前耻,结束你的所谓不败威名。”
李建成指挥的叛军步兵也已经陆续起身备战,做最后的战前检查,补充饮水干粮和准备火种火把,低声喊话鼓舞士气,沉默的看着部下忙碌的景象,又抬头眺望了东北方的隋军营地方向,李建成心里同样喃喃,“贤弟,来吧,我们是知己好友不假,但你在战场上杀了我的父亲,在战场上有机会,我也一定要为我的父亲报仇!”
还有春明门上的裴寂也已经起身就位,一边安排城上守军尽快起身备战,一边紧张注视着城外的雪夜,被四个叛军士兵押着的朱粲更是不断把脑袋伸出箭垛之外,期盼隋军将士能够尽快出现,心里还不断祈祷道:“姓陈的,你可一定要来啊,我能不能保住脑袋,可就要看你来不来送死了。”
一慢两快的三更梆子终于在城上城内敲响,叛军三人团朱粲和无数的叛军将士,心脏也一下子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息静气只是倾听城外声音,结果叛军上下没有失望,很快的,城外的雪夜之中,果然响起了三声响亮的鹰鸣之声。
听到这鹰鸣声,朱粲如释重负,老于城府的裴寂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下令道:“点上红灯,打开城门!”
三盏明亮的红色灯笼被挂上了城墙,城门里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叛军士兵也赶紧打开了城门,收到得手暗号的李二和李建成,一个紧握令旗,一个紧握刀柄,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蹦出胸膛,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道:“来吧。”
很奇怪,接应暗号打出,城门打开,城外却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雪花纷飞,不见半点火光,也没有任何声响,在城上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叛军的长史令秘书长裴寂不由生出了一种恐怖的预感,暗道:“难道,已经被识破了?”
…………
几乎同一时间的玄武门城上,终于听到城外传来三声鹰鸣后,始终都没有合眼的柴绍同样的如释重负,赶紧命令部下继续守城不得擅自离开岗位,然后领了几个靠得住的士兵提刀下城,大步来到玄武门的门闩处,孤独怀恩早已领着几个心腹在那里等候,见面后,柴绍点了点头,然后拿出玄武门的钥匙,顺手递给了孤独怀恩,吩咐道:“开门吧。”
孤独怀恩毫不犹豫的上前开门,旁边的城门官大惊失色,赶紧问道:“总管,副总管,你们想干什么?现在可是半夜,怎么能打开城门?”
嗖的一声风响,刀光一闪间,城门官的首级落地,提着血淋淋的横刀,柴绍向已经大惊失色的门兵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大将军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我和独孤副总管决定开门迎接陈留守进城,愿意跟我走的,帮独孤副总管开门,不愿意跟我走的,开门后可以愿去那里去那里,但如果敢阻拦我们开门的,找我这口刀说话!”
周围的门兵都不敢动弹,只有一个门兵怯生生的颤抖问道:“柴总管,你不是和陈留守有不共戴天之仇么?”
“我和他是有大仇,但他对我更有大恩。”柴绍平静说道:“四年前在明德门外,两年前在宇文化及家里,五天前在城外战场上,陈留守三次饶过和救过我的命,还替我照顾家人,给我全家雪中送炭,他对我恩重如山,我欠他的。”
说罢,柴绍微微一顿,又淡淡说道:“你们也可以放心,不管你们做错过什么事,陈留守连我都可以宽恕,更何况你们?帮独孤副总管开门吧,他亏待不了你们。”
柴绍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本来就是他部下的御林军士兵还能有什么说的,争先恐后的只是给孤独怀恩帮忙,取下了粗大沉重的门闩,然后打开厚达六寸的高大玄武门,城门刚开间,城外立即冲来了大队的隋军步兵,柴绍和孤独怀恩又命令身边士兵放下武器,站到路旁让隋军将士入城,而与此同时,城上这才响起姗姗来迟的叛军士兵惊叫声。
隋军将士蜂拥入城的同时,几匹战马停在了柴绍等人的面前,其中一匹战马的主人元奇赶紧给柴绍和隋军将领互相介绍,说隋军先锋主将是阚稜,柴绍抬头去看阚稜的时候,阚稜也惊讶的说道:“柴公子,你还真守信用了?我不骗你,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中埋伏的准备,还真没想不到你会真的开门给了我。”
“我除了有些狗眼看人低,在信用方面名声还不错。”柴绍自嘲了一句,先是把宫城其他城门的钥匙抛给阚稜,然后说道:“其他城门的钥匙,如果阚将军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行动,替你命令我的部下投降,虽然他们不一定都听我的,但多少应该有些效果。”
阚稜抄手接过钥匙,哈哈一笑,道:“那就有劳柴将军了,快来人,为柴将军备马。”
“我也去。”孤独怀恩不甘落于人后,赶紧抢功道:“阚将军,我也去帮你招降宫中贼军,我是御林军副总管,又是李渊老贼的亲表弟,我的话应该也有些人听。还有,我三岁就进了宫,从小在这里长大,宫城里每个地方我都熟,可以给你们带路。”
阚稜大笑,又立即命人给孤独怀恩备马,而这时,城墙上终于冲下来了一群御林军卫士,打着火把大呼小叫的冲过来阻拦隋军入城,然而他们很快就目瞪口呆的看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无数隋军将士明晃晃的陌刀,还有正在与隋军将士并肩而立的他们的正副上司柴绍和孤独怀恩。
“听好了!我是你们的总管柴绍,我现在以宫城御林军总管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向陈留守的朝廷大军投降!违令者,格杀勿论!”
“我是你们的副总管孤独怀恩,实话告诉你们,我表兄李渊那个老逆贼,五天前就死了,李家贼军完蛋定了,你们还犯傻做什么,给李渊老贼陪葬?马上给我放下武器,向朝廷大军投降!听到没有?马上放下武器!不然的话,全部杀光!”
吆喝声中,柴绍和孤独怀恩麾下的叛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手中武器不断落地,人也纷纷双膝跪下,争先恐后说道:“愿听总管副总管号令,我们愿意投降。”
投降不杀的口号声逐渐在宫城内外响起,期间只伴有零星的喊杀声,无数叛军宫城守兵甚至还睡梦之中,就已经被隋军将士用刀枪指住了胸腹要害,被迫跪地投降,只有极少数的叛军士兵提前察觉负隅顽抗,然而面临他们的,却只有被乱刀分尸或者跪地投降两个选择。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隋军将士也打着火把冲进了玄武门,迅速抢占上城坡道城楼箭楼和女儿墙等城防要害,俘虏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砍死少数反抗敌人,向潮水奔流一样,迅速淹没大兴全城最为重要的玄武门。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九日夜,这是一个肮脏下作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夜晚,李渊义师军的宫城御林军正副总管,义师主帅李渊的亲女婿柴绍和亲表弟孤独怀恩,竟然双双无耻背叛了以推翻暴君隋炀帝为己任的李渊义师,背叛了他们的亲岳父和亲表兄,打开了大兴二十三门中最最重要的玄武门,向隋炀帝走狗陈应良献城投降!这件事的后世史称是,玄武门之变!
无耻背叛的后果还无比之恶劣,杀进了玄武门后,大兴内外三城的二十二道城门的内侧门闩,以及大兴城内十万李渊义师的脊背后心,全都暴露在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应良和他的帮凶走狗屠刀之下!而以李建成李世民和裴寂为首的十万李渊义师将士,也即将面临一场惨绝人寰的大败加溃败!话,全部杀光!”
吆喝声中,柴绍和孤独怀恩麾下的叛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手中武器不断落地,人也纷纷双膝跪下,争先恐后说道:“愿听总管副总管号令,我们愿意投降。”
投降不杀的口号声逐渐在宫城内外响起,期间只伴有零星的喊杀声,无数叛军宫城守兵甚至还睡梦之中,就已经被隋军将士用刀枪指住了胸腹要害,被迫跪地投降,只有极少数的叛军士兵提前察觉负隅顽抗,然而面临他们的,却只有被乱刀分尸或者跪地投降两个选择。而与此同时,更多的隋军将士也打着火把冲进了玄武门,迅速抢占上城坡道城楼箭楼和女儿墙等城防要害,俘虏措手不及的叛军士兵,砍死少数反抗敌人,向潮水奔流一样,迅速淹没大兴全城最为重要的玄武门。
隋大业十三年十月十九日夜,这是一个肮脏下作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夜晚,李渊义师军的宫城御林军正副总管,义师主帅李渊的亲女婿柴绍和亲表弟孤独怀恩,竟然双双无耻背叛了以推翻暴君隋炀帝为己任的李渊义师,背叛了他们的亲岳父和亲表兄,打开了大兴二十三门中最最重要的玄武门,向隋炀帝走狗陈应良献城投降!这件事的后世史称是,玄武门之变!
无耻背叛的后果还无比之恶劣,杀进了玄武门后,大兴内外三城的二十二道城门的内侧门闩,以及大兴城内十万李渊义师的脊背后心,全都暴露在双手沾满起义军鲜血的屠夫刽子手陈应良和他的帮凶走狗屠刀之下!而以李建成李世民和裴寂为首的十万李渊义师将士,也即将面临一场惨绝人寰的大败加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