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刚才五通在被渔网兜住之前,把她给扔开了,女童没有了父亲的庇护,只能本能的寻求母亲。
而她的母亲,现在正在生产。
和尚和老妪冲进来了,但是和尚为了避嫌,都站在卧室之外。老和尚看着叶珪在产妇旁边,异常震惊。
叶桂连忙大喊:“我是郎中,我是郎中!”
和尚听到了,连忙说:“救人性命,不用回避,快给这个女施主救治吧。”
就在这个时候,产妇把婴儿已经生出来,叶珪把婴儿一把抱在怀里,老妪恶狠狠的要抢夺叶珪臂中的婴儿,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她知道这个孽种就在叶珪的怀里。
叶珪护住初生的婴儿,对着老妪喊:“拿剪刀过来,还有热水。”
老妪被镇住,愣了一下,“把这个鬼胎给我!”
叶珪不肯,但是外面的和尚立即找来了剪刀,递给叶珪。叶珪把婴儿的胎盘给剪了。
和尚和老妪都看着叶珪。叶珪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该不该给老妪。这时候,产妇突然仰头对着叶珪喊了一声:“医生。”
叶珪看向产妇,突然看到产妇的面色发白,一个黑影冷冷的站在产妇的头顶。
她要死了,叶珪不用思考,就明白这个情形。
“求求你,求求你。”产妇看着叶珪。
叶珪懂得她的意思,“只能一个。”叶珪轻轻的说,于是把手中的初生婴儿递给了和尚。和尚用一张绸布,把这个看不见的婴儿给包裹起来。
叶珪再回头,看见产妇头顶的黑影已经消失。产妇已经停止了呼吸,产妇一直被绑在床上,身体虚弱。生了这个婴儿,就再也支撑不下去。叶珪惨然的用被褥把产妇盖上。
老妪看见孙女难产而死,扑倒孙女的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咒骂五通。十分凄惨。几个和尚,走到产妇的床边,肃穆垂头开始念起往生咒。
那个谁也看不见的女童,已经爬到了母亲尸体的身边,不停的用手拨弄母亲的头发,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叶珪心里焦急的喊着:“千万别碰到你的太婆。”
那个女童可能之前就已经被老妪吓到过很多次,所以本能的距离老妪很远,她想钻到被褥里去,看来她这么做很多次了,就是偷偷在老妪面前,钻到母亲的怀里躲避。
只是这次,女童的母亲无法在保护她了。
叶珪心酸的厉害。推开了老妪,故意看了看产妇的眼睑和脸颊,然后转头对老妪说:“血崩。”
然后手轻轻的牵住了女童的手腕。女童特别乖巧,随着叶珪的手,爬到了床下,也许他的父亲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她也习以为常。
老妪仍旧失声痛哭,她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对五通更加的愤怒。
叶珪不忍再看,轻轻的牵着女童,慢慢走到门外。老妪冲出来,拿着柴刀,要把渔网里的鬼五通给砍死。但是被扛着和尚制止,不停的向老妪摇头。
老妪无奈,只好回到房屋里,陪着自己的孙女。叶珪招呼黎先生离开,河沟的船已经走了,他们得自己走回城内。叶珪牵着女童,慢慢走远,和尚的往生咒仍然在继续,听起来十分的悲凉。
叶珪带着这个五通的后代,谁也看不见的女童,行走的很慢,让黎先生很不耐烦,“怎么走的这么慢?接生很累吗?”
叶珪摇头,回头看了看房屋,已经很远了,老妪跟和尚应该在给产妇操办丧事了。于是叶珪弯腰把女童抱在怀里,飞快的走起来。黎先生也没在意叶珪的这个动作,“刚才那些金山寺的和尚,真的抓到了五通?你看得见吗?”
叶珪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把女童的嘴巴捂住。
天黑之前,叶珪和黎先生回到了城内,然后分手,各自回家。
在破败的茅屋里,女童开始哭闹起来,叶珪知道她饿了,但是叶珪自己也没有东西吃,只能在水缸舀了一碗水,喂给女童。女童喝水,那里止得住饥饿,仍旧哭闹不停。闹得累了,才勉强睡过去。
叶珪一夜无眠,仍旧感受到屋子里又无数人影,但是他不再介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童身上。女童一夜醒来很多次,挪一个地方又再睡去,看来她从小就是这样,不停的在夜间躲避。
叶珪看着心酸,也无法思考,自己一个穷郎中,怎么养活这个看不见的五通后代。
第二日一早,女童又开始哭闹,叶珪连忙把女童抱起,走到了桥头。黎先生给叶珪一块干粮,叶珪向酒肆讨了一碗水,把馒头给泡软,躲在避人的地方,偷偷喂给女童吃了。
一晃几日,叶珪就靠着黎先生的救济,大半喂给女童,自己吃的很少,整日里饿得头昏眼花。
这日叶珪正在桥头等待有人找他治病,远远的看见一个老和尚走过来。叶珪立即紧张起来,把女童拉在自己的身后,这个动作本就多余,只是本能使然。
老和尚走到叶珪身前,叶珪也看清楚,的确是金山寺的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和叶珪对望很久,才说话:“施主心地善良,但是有些事情不该你做。”
叶珪故意茫然,“不懂大师在说什么。”
老和尚继续说:“五通纠缠那个家两年,闹得婆孙俩家破人亡,你也是亲眼所见。”
叶珪无法反驳。
“两年前,这个女子被五通引诱,”老和尚慢慢说,“不堪其扰,并且怀了身孕,我当时一念之差,让五通逃脱。”
叶珪说:“五通其实跟常人也无异。。。。。。”这句话刚说出口,叶珪立即明白自己说漏嘴了。
“施主看得见。。。。。。。”
叶珪立即摇头。
老和尚又说:“五通无形,谁也瞧不见,但是他们怕一个东西。”
“铁链,”叶珪说,“我看见你抓到五通的情形了。”
“江南之地,五通肆虐已久,”老和尚说,“专门引诱民间女子,荼毒已久。我师祖在长江下捞起一段铁链,铁链是玄铁所铸,有巨大的磁力,能偶吸引任何铁器。也能粘住五通。我师祖一生,凭借这个玄铁链抓住了三个五通。”
叶珪想起了那个五通被铁链吸引的情形,知道老和尚没有说假话,“所以你用一截铁链把那个少女给绑在床上,就是怕她跟五通私奔跑掉?”
老和尚点头,“渔网里,没有第一个婴儿。”
叶珪说:“可能是趁乱跑了。”
“年纪太小,”老和尚说,“跑不远,也没有回到母亲的身边。”
“大师是修道之人,”叶珪知道老和尚在怀疑自己了,说话也不客气,“也要赶尽杀绝?”
“养虎为患,”老和尚对叶珪的挤兑并不介意,“妖物,总归是妖物。”
叶珪干脆不理会了,对老和尚说:“大师如果不是找我治病,就请回吧。”
一直在一旁的黎先生突然插嘴:“你真的不知道好歹呢,云鉴长老是有名的名医。。。。。。。”
原来这个老和尚就是金山寺的住持云鉴,也是一名医生。
云鉴对叶珪说:“我可以授你医术。。。。。”
叶珪说:“长老请回吧,我自有打算。”
云鉴站立很久,这才告辞,走之前对叶珪说:“五通非常人所见,施主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我三餐无继,”叶珪笑着说,“那里有什么奇遇了。”
云鉴只好告辞。走之前给了叶珪一锭银两,“我们还有再见的缘分。”
叶珪收了银两,心里也不知道老和尚说的什么意思。
老和尚走远后,黎先生突然对着叶珪说:“你身上的衣服,怎么绣了牡丹?”
叶珪这才看到,自己破烂的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口露出一大块破洞,露出了里面贴身的衣物,却是一直贴身保留的阴阳四辩骷髅。
夕阳之下,突然无端的飞来了无数的蝉,密密麻麻,落在桥上,蝉鸣此起彼伏,嘈杂不堪。
一个声音在叶珪的耳边响起:“桥下!”
六、冥战部
一九四三年五月
国名党胡琏部在石牌与入侵四川的日军对垒,于石牌曹家坳进行了宜昌惨烈的战役,子弹打完后,双方肉搏,尸首堆积成山,战斗残酷,日军和国军都来不及收尸,就进行下一轮攻防战斗。
胡琏率领所有军官和士兵,决定以死殉国。可见当时的战争形势,连国军也不能有把握守住三峡,阻止日军侵略,只能事在人为,用生命来维护中国人最后的尊严。
而在附近长江下,深入河床下几十米的地下,暗河古道里,另一场战斗也即将开始。
毛人凤通知张天然,根据潜伏在宜昌的密探传回重庆的消息,知道同断已经在南津关下游的搁舟坝江段找到了进入古道的铁板,马上就要进入古道。
形势危急,毛人凤立即给张天然下令:一定要日本人的冥战高手阻拦在三峡古道里,决不能让同断打通古道,让日军进入重庆。
张天然有巨大的把柄在毛人凤手中,这个把柄,是在南京被软禁的时候,他因此妥协的原因。最终张天然摆脱了日本人的拉拢,与毛人凤达成了协定,收编到了国军的阴战编制,而毛人凤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控制张天然,张毛两人一直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
张天然受了毛人凤的逼迫,只能立即从巴东进入古道,在底下暗河拦截同断。
巴东入口的镇守神兽是犼和白泽,都是极凶猛的神兽,特别是白泽,在道教传说里,曾经是战胜过朱雀和青龙的神兽。
张天然成名已久,当然能够找出对付犼和白泽办法,但是需要一个人来帮忙,这个人姓孙,叫孙鼎。孙鼎能对付神兽,并且很快找到入口。
孙鼎道教地位很高,因为他家是世代延续的孛星家族。孛星家族在民间几乎闻所未闻,道教内部,知道的人也很少,只有很高地位的道教长老才听说过这个家族。
孙鼎肯定是有本事的,但是本事大就有本事大的毛病,那就是孙鼎的自持身份,根本就不听张天然的征召。
在张天然赶赴三峡之前,就邀请过孙鼎,天下能拒绝张天然的道教人士不多,不会超过十个,但是孙鼎就是其中之一。
张天然把孙鼎的情况报告给了毛人凤,没想到两天后,孙鼎来了。孙鼎当时年纪只是中年,三十多岁,比张天然的年龄小很多。
张天然很奇怪,因为他知道以毛人凤的能耐,绝对请不动孙鼎。于是旁敲侧击,询问孙鼎本人,孙鼎却缄口不谈是谁把他请动的。
但是孙鼎不说,不等于张天然心里没谱,到了这个级别的道教宗师就那么几个。张天然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在野党的核心领导人之一——古赤萧。
只是张天然想不到古赤萧会帮助毛人凤,或者是国民党。因为古赤萧虽然也是国民党出身,并且是国父的心腹,曾经当过黄埔军校的教务处主任,与常凯申校长私交甚好。不过后来背弃了常凯申,弃暗投明,南昌起义的时候投奔到了红色政权,在延安是举足轻重的地位。
张天然问不出来什么口风。反正孙鼎的回答前后矛盾,说是为了抗日救国,来帮助张天然的。但是张天然最开始找他的时候,孙鼎当时说的是自己老了,不想出山。
局势紧张,张天然也没有时间老是纠缠这些事情,于是立即开始着手从巴东进入古道。
要说孙鼎来的动机很蹊跷,不过的确是来做事的。很快就用行动表明的他诚意。他表示这场冥战,他绝对听从张天然的指挥。
于是这个道家术士队伍组成如下:
头领:张天然。
副头领:孙鼎。
参谋:庄崇光,是张天然的亲信。
部众:黄家的黄铁焰黄松柏,魏家的魏永柒,放蛊的禾篾女,犁头巫家的钟义方。
孙鼎找出了神兽雕塑的方位,分别位于巴东的长江两岸的神农溪和官渡。张天然调动民伕,挖掘埋在地下的神兽。
犼在官渡,白泽在神农溪。犼在地下十一丈深,白泽在地下七丈深。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把两个石头捞上地面。
两个石头雕塑重见天日,但是老百姓都看不明白,只以为是两个粗糙的石头。然后孙鼎就开始使出他的厉害手段了,把两个神兽用船非别运到长江的江心。
当时长江上就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江水的流动突然变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装载两个雕塑的船就在江心打转。
犼和白泽是死对头。一旦靠近,就会相互厮杀。
孙鼎立即让人把两个石头雕塑给扔到江心里。然后立即让船离开江心,停泊到岸边。
然后整整一天一夜, 长江的河道中心,就不停的咕隆冒起水泡,江面上就电闪雷鸣,到了黎明时分,冒起的水泡变成了红色,江面才慢慢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