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学院,大教堂中。
教堂中央的神像已经被挪开了,露出一个阴暗的地道口。地道口散发出的腐臭和湿气让瑞恩大神官直皱眉头。
在这个时候开启这个原本是隐秘之极的所在无疑是极不合适的,如果不是红衣主教有些失态地很焦急地要求在这个时候进去看看,瑞恩大神官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启这里的。为此他不得不把大教堂中所有的人都叫了出去,不许其他人进来。
虽然这个地牢算是魔法学院最隐秘的所在,但是知道的人还是有着好几个,而且对于继任的红衣主教自然也不会隐瞒。不过要说为什么会建立这个地牢以及这个地牢的真正作用恐怕现在就没人知道了。如果只是关押那些危险的怪物,大可以在其他地方修建监狱,似乎用不着特意在神圣的大教堂的地下……
不过瑞恩大神官现在也不想去深究这些,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得到也许这位红衣主教是知道些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的。虽然贾维主教现在还没正式接手魔法学院,掌管钥匙的还是自己,但是对于他仓促间的要求自己也不好拒绝。他看得出来,也许这位红衣主教真的有可能会接管魔法学院。
只是来到王都的短短几天,贾维主教先是治好了皇后陛下的怪病,然后就传出了皇后陛下将全力支持他的消息,同时罗得哈特大人也和他走得极近,主教大人也几乎天天去宰相府和宰相大人套近乎。虽然不让这个外来人来掌魔法学院的权这早已是达成了的共识,但是这事态的发展倾向不得不让人重新考虑。
作为新上任的红衣主教,自然是没个地方都要去检视一遍的,这个地牢是前两天贾维主教也在大神官的带领下去看了看。瑞恩大神官很是受不了里面的那股气味,如同腐臭了棉花一样塞在人的胸腹之间,反倒是红衣主教对这个地方饶有兴趣,很仔细地打量四周的同时还不停地问瑞恩大神官关于这个囚牢的情况。只可惜瑞恩大神官实在没兴趣在那里面谈论什么,而红衣主教似乎也有些奇怪的顾忌,匆匆走出地下室的时候居然带着些恋恋不舍的表情。
而这一次红衣主教风急火燎地要再次下去,瑞恩大神官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问。他虽然还不清楚这位红衣主教之后到底不会不成为自己真正的上头,但是却清楚在这种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对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情还是不要去深究的好。
地牢中,一片骇人的寂静。这深入地下百米之处,一切声响都被隔绝在了外面。而里面也没有任何可以发出声音的事物了,除了主教大人。
所有关押着怪物的牢笼都已经打开了,不过所有的囚犯都成了尸体。不管是强壮得像食人魔一样牛头怪,还是美杜沙和邪眼,所有有生命的怪物都已经成为支离破碎的残骸倒在血泊中。几个阴魂和骷髅僵尸则静悄悄地站在角落里动也不动,只看着囚牢中央的贾维主教,比最听话的狗还要听话。
贾维主教抖手震落剑上的血迹还剑入鞘,焦急地往四周张望了一下。他已经用飞快地速度再次把这地牢尽量仔细地搜索过一次了,甚至连那些关押着怪物的囚牢也没有放过,但是他依然没有发现他需要的线索。
如果时间允许,他愿意把这个地牢中的每一寸地面和墙壁都敲下来仔仔细细在手里捏着检查。地牢外庞大严密得的魔法结界对于只是一个关押怪物的地方来说有些过分,而且贾维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结界的力量和精密程度远比表面感觉到的更大更深。如果那家伙所说的是真的,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隐秘地方的话,这里确实就应该是老师所说的收藏那个东西的最合理的所在了。
但是留给他慢慢仔细查找的时间并不多,贾维很清楚山德鲁给自己的底线中最重要的一项大概就是指的这个,所以现在是很重要的机会。现在就只剩下唯一的办法了查找了,这也是可以在这个难得的机会中所使用的唯一最有效的办法。
地牢的地面上全是多年积累的污渍,怪物们的血液也流淌得满地都是,但是贾维主教毫不在意地盘膝坐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这个时候,王都以南三百里之外。艾登大师瞪看着那飞来的身影,表情和见了鬼一样。
严格说来并不是他见了鬼。作为一个死灵法师,无论是幽灵还是骷髅僵尸之类的东西艾登大师看在眼里的感觉和看狗看猫没什么区别,所以现在的表情不是他看到了鬼,而是和其他普通人看到了鬼一样,难以置信中带着恐惧和震怖。
刚才把那发雷鸣暴弹撞得灰飞烟灭的是其实只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只是这只麻雀飞得实在是太快,太准,要不是艾登大师的给自己所附加的鹰眼术已经到达了顶级,也绝不会在一眼之下能看出那个黑点的真实面目。
能够把一发雷鸣暴弹撞散,那自然绝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麻雀。不过让艾登大师露出那样表情的并不是这只麻雀,而是让这只麻雀飞来的那个人。
一只巨大的猛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临了这片上空,展开足有近十米的巨大翼展,这是一只桑得菲斯山脉才特有的大雕。但是谁也没有去在意这种罕见的猛禽怎么会飞到这里来,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大雕上端坐着的那个人身上。
不只是艾登大师,还有诺波利诺特和另一个死灵法师的脸上也都同时涌现出了同样的表情。难以置信,惊怖,震撼,畏惧。
地面上,看到这一幕的罗兰德团长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定下的约定和通信手段,想不到真的会有用得着的一天。
“怎么了?他们又来了援兵么?”格芬哈特十七世胆战心惊地问。能够在这个时候还能够站得住脚而没有瘫倒在地,说明这位皇帝陛下的胆量似乎也慢慢地大得多了。
罗兰德摇头吁了口气,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中的剑居然都不大握得稳了,回答:“不,是我们的救兵。”
半空中,大雕上的人穿着的只是一件普通之极的牧师长袍,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乱糟糟的纠集在一起被高空中的强风吹得不停抖动。他同三个死灵法师一样,脸上都有带着一个面具。同样是骷髅形状的,不过艾登大师三人的是银色,他的却是种惨然的淡金色。
“没有想到啊…”这个人开口说话了。虽然高空中的风很强,但是他好像并不怎么用力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三个死灵法师会聚集起来只是为了杀掉一个人,而且还是用这样无聊的没有美感的手段。”
艾登大师三人都像变做了泥塑木雕一样动也不能动,空中只剩下了石像鬼和大雕搧动翅膀的声音。诺波利诺特半举起的手闪动着魔法的光芒,那是个还没有完成的冰霜风暴,但是他偏偏既没有把这个进行到一半的魔法完成,也没有把它消散。
大雕的体积并不比石像鬼大,上面坐着的这个人好像也并不如何威武,但是一旦出现就完全震慑住了所有人。神为之夺。他的坐姿歪歪斜斜,身躯来看也看得出已经是个老人了,一看之下既没有什么夺人的气势也没有任何的威压,但是不知不觉中,以他为中心的一圈空间都似乎变得阴暗晦涩了起来。
大雕上的人叹了口气,再说:“而我最想不到的是,原本高贵的死灵法师们现在已经是可以为了权力和利益像疯狗一样聚集起来了。”
这个人的声音非但不大,而且语气也很平静,好像只是和朋友聊天一样,但是艾登大师三人的头上都开始有冷汗浸出了。
这个人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了,三个死灵法师也沉默着。半晌之后,诺波利诺特终于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闷的寂静,他干涩着声音说:“尊敬的前代理公会长,你好像在离开公会的时候曾经在漆黑之星面前发过誓,不会再干涉公会的任何事吧。”
“你的记性真好啊…我都快记不得这个誓言了,难为你还帮我记得…”金色骷髅面具后的人点点头回答。这个回答让另外三个死灵法师的脸色很明显都变了,但是他慢慢地又接着说:“不过既然你提醒了我,我自然也会遵守的。身为死灵法师,即便是曾经的死灵法师,在漆黑之星面前所发的誓言是不可能违背的…但是我被你这一提醒又好像记起了,我的誓言好像是只要我和公会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不主动惹到我的头上来我就不出手,是这样的吧。”
“但是我们并没有犯到您头上来啊。”胖胖的死灵法师连忙说。
“不,犯到了的。”金色骷髅面具点了点头。
三个死灵法师面面相觑。
大雕上的死灵法师轻飘飘地挥挥手说:“其中的关键你们不用去明白,你们只要明白我不会骗你们就是了。你们如果真要杀了他那就算惹到我头上。所以你们现在都给我滚吧。”
“可是您至少也说明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耗费了这么多的心血和魔偶,只因为您这样一句话……”
金色骷髅沉默了半晌,面具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三人身上缓缓扫视了一遍,终于开口说:“罗尼斯已经不在了,如果我真让你们杀掉了下面那个家伙,也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也说不定。他怎么也算是我非常时刻有可能的盟友,所以我不能让他死。”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又硬又冷。“而且你们这样的行径,居然也好意思称自己是死灵法师么?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是谁让你们来做什么的。你们真的该庆幸我现在不再是笛雅谷的代理公会长,否则你们三个就都该永远滚出笛雅谷了。”
“我承认我们的行为确实有些失当…诺波利诺特小心翼翼地说着。“但是这是不是有些强词夺理了?尊敬的前代理公会长。”
“你们的记性难道变得比我还差么?我怎么会强词夺理呢?”金色面具不屑地摇头。
艾登大师点了点头,说:“你当然不会强词夺理,我记得你一向以来连道理都懒得去讲,怎么还会去强词夺什么理呢。现在你居然会先动口说上这么多而不是一上来就动手,看来这些年你的火气已经消得太多了。”
“是啊,连我都觉得自己的心胸已经很宽大了。”金色骷髅点点头。
“但是我记得你好像一向都不是那么心胸宽大的人,火气再怎么消,火苗是不会熄的。”艾登大师说。这三人中只有他现在才能保持不被这人身周有意无意散发的气势所完全吞噬,他声音也逐渐地恢复了平时的苍凉淡漠。
金色骷髅头突然轻轻地冷笑了一下,说:“说得对,其实我这样只是色厉内茬罢了。你们三个只要一出手,大可以把我在这里干掉。”
另外两个死灵法师都不禁看向了艾登大师,但是他面具下端的脸却没什么异状,声音也依然冷淡:“哪里。您毕竟曾经是笛雅谷的首领之一,我们怎么能向你动手呢?”
“不用客气,有心尽管来试试吧。否则也许以后你们的举动都会因为我而缚手缚脚呢。”金色的骷髅面具叹了口气,像劝说老朋友一样。“你们知道我这个人虽然心眼又小脾气又暴躁,但还是有个优点的,那就是爱说真话。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你们三个加起来的话确实是比我强的。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