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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第一件事情,”宋银花说,“魏如喜养的铜尸,都得封印起来,埋到地下。”

王鲲鹏犹豫很久,“这事魏家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我实在是无法现在答应你。”

“我的意思是,到时候我跟魏如喜交涉的时候,你不能插手。”宋银花说。

王鲲鹏摇头,“我做不到,如果你真的和魏家老爷子交涉,我还是会从中斡旋。”

“那就是没得谈了。”宋银花说。

“你进来,我们却要得罪魏老爷子,”徐云风说,“他退出,对我们来说,结果都一样。”

“我说的不是现在,”宋银花说,“而是以后呢。”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王鲲鹏问宋银花,“以后,我们可能都没有以后了。”

“魏如喜一把老骨头,本来也没什么日子好活了。”宋银花说,“但是他有个姓何的传人,以后会接手他的铜尸。”

“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个恩怨留给后人来解决。”王鲲鹏终于听明白了,“你一个长辈,要去对付何重黎这个后辈?”

“我没说我来,”宋银花说,“这就是第二件事情,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传人。”

“这个事情,我怎么能帮得上你?”王鲲鹏问。

宋银花把眼睛看向了方浊,看了很长时间。

王鲲鹏说:“方浊是清静派的司掌,而且她还要在老严的研究所。。。。。。”

“我答应。”方浊打断王鲲鹏,对着宋银花说:“就这样了。”

王鲲鹏和徐云风看着方浊,方浊却不理会二人,对着宋银花说:“七星阵后,我如果能活下来,一跟着你回到这里,我替你向魏家为难。”

宋银花终于露出了微笑,递给了王鲲鹏一个名片,“阵法布置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还你的人情。”然后转头离开。

王鲲鹏和徐云风、方浊上了火车,方浊没有对王鲲鹏有任何解释。而王鲲鹏和徐云风买了两瓶白酒,在车上喝了个烂醉。

六、看蜡部

铁车左明三一右明五五

黎先生告诉叶珪,黄筠是当今的盐运使,富可敌国的时候,叶珪懵了。

他完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黄筠打过什么交道,而且父亲生前也没有提起过和什么盐运使有过往来。

叶珪是个不能白白收人恩惠的人,于是立即去盐商何暮春的府上拜访。何暮春看见叶珪来访,立即好生招待。把叶珪带到了花厅。

何暮春和叶珪坐在花厅饮茶,何暮春询问叶珪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置办齐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尽管说出来,他一定照办。

叶珪摇头,然后对何暮春说:“我只想知道黄大人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厚待。”

“这个,我也跟你一样,毫不知情。”何暮春说,“这苏州城里,无数人都想要结识黄大人,可黄大人从来没有这么关照你。”

“我父亲说过,”叶珪说,“福与德相配。天下没有无端的得到天大的福分的道理。”

“黄大人果然没有猜错,”何暮春说,“他对我说过,如果你一定要来询问他为什么要帮你,就给你看一样东西,如果你不来,那就罢了。。。。。。可是你还是来了。”

“是个什么东西?”叶珪追问。

“不是一个好物事,”何暮春说,“黄大人一再嘱咐,你不问,我一定不能告诉你。”

“既然黄大人给我钱财,”叶珪说,“那么他这么嘱咐你,也一定想得到我会来追问。”

“我倒是跟你一样,一直奇怪,”何暮春说,“你年纪轻轻,是不可能结识黄大人的。但是他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你,你仔细想想,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

叶珪仔细回忆,自己在牢狱里遇到过那个藏医,但是藏医身陷囹圄,不可能和外人接触,后来又遇到了五通,五通被金山寺老僧抓走,更不可能和黄大人有什么关联。

想来想去,叶珪慢慢对何暮春说:“在黄大人找到我之前,我曾经救过一人的性命,那人身中蛊毒,被脑袋里的丝虫作祟,堕入水中,被我拉起来。并且救治他的蛊毒,却不能根治。”

何暮春颔首,“看来你救的那个人和黄大人有莫大的渊源。这事情本不该我知晓,现在我就带你去看看黄大人留给你的东西。”

何暮春说完,立即带着叶珪走到花厅下的地窖。叶珪走下去之后,发现地窖里冷风袭来,寒冷刺骨。看到何暮春点燃了火折,地窖全部是厚厚的棉絮和稻草。

地窖很深,何暮春弯腰,从地窖下的一个木板孔洞里,慢慢向下爬去。何暮春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叶先生小心,这是一个竹梯。”

叶珪摸索着慢慢从竹梯爬下去,终于落到了地面,脚下一滑,手扶在墙壁上,手掌一阵彻骨的寒冷,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地窖是何府专门用于储存冰块的冰窖。

何暮春看见叶珪已经摸到储藏的冰块,对叶珪说:“这些冰块在夏天,可是值钱的货物。苏州城里其他盐商的冰窖都没有我的这个大。”

叶珪赶到寒气袭人,对何暮春说:“有些夏天发作的的病症,需得在冬天治疗,如果能把病人带到冰窖里开,就让病人少熬几个月的病痛。”

何暮春笑起来,“叶先生果然是个好郎中,现在还不忘给人救治。不过这个冰窖每年需要花费大量的银子。”

何暮春带着叶珪慢慢从冰块之间的通道行走,走到一处,仍旧是需要向下爬竹梯,这次叶珪知道了路型,也就不再跌跌撞撞。

何暮春边走边给叶珪说:“北方的富商,到了冬天,就在湖泊里切冰,放到地窖保存。而江南没有北方寒冷,所以我就让人在院内开凿一个水坑,水坑内铺上青砖,再把井水灌入,井水结冰之后,在切割成形,搬到冰窖里来。所以同样是制冰,我花的费用是北方富商的十倍。”

叶珪和何暮春又下了一层,冰窖内更加寒冷。四周的冰块中凿出了方洞,里面放置牛油蜡烛,何暮春把蜡烛一个个点燃。冰窖里顿时一片明亮。光线透过冰块,更显出晶莹。

这时候叶珪才看到冰窖的正中放了一截梧桐树干。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奇特之处。

何暮春走到梧桐树干旁,对叶珪说:“这就是黄筠黄大人留给你的东西,一定是无价之宝。”

叶珪走到梧桐树干旁,慢慢用手摸索,梧桐树木质细腻,看来是专门请木匠修磨过。叶珪心想黄筠留一个梧桐树给自己,一定是另有用意。于是不敢怠慢,仔细的摸索。果然在树干上摸出了一道缝隙,缝隙十分细微,如果不是仔细摸索,定然察觉不到。

这个缝隙只有一尺来长,隔着七寸距离,对面也是一道一尺来长的缝隙。看来就是一个破开的木盖。叶珪想了一下,用随身的银刀轻轻塞入缝隙,撬开一角,何暮春看见,连忙用手指把木盖给抠住。叶珪再用银刀撬起木盖的另一头。

然后两人同时用手把木盖托起。

这才看到木盖之下,梧桐树是空心的。一张死人脸从木盖下方露出来。

“原来是个棺材。”何暮春说,“里面放着一个死人。”

叶珪看见死人的脸色安详,胡须和头发都乌黑,皮肤肌理都红润,跟活人无异。叶珪看了一会,与何暮春面面相觑,不知道黄筠留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用意。

何暮春看到死人的头颅下,枕着一个青铜物事,然后轻轻托起死人的头颅,把那个金属物事给掏了出来。

叶珪看见这是一柄短短的宝剑,没有剑鞘,剑身乌黑,铜锈斑驳。何暮春把宝剑递给叶珪。叶珪拿起宝剑,对着蜡烛的火光仔细观看,看到宝剑的剑身上面写着两个篆文,辨认了很久,嘴里念道:“灭荆。”

“灭荆?”何暮春把宝剑拿过去仔细观看,“从没听说有这种宝剑。”

叶珪对何暮春说道:“黄大人难道就是要把这柄宝剑留给我吗?”

“黄大人说过,这个东西给你之后,任你处置。”何暮春说,“棺材放在冰窖,为的就是不让尸体腐烂。”

“可是在放到冰窖之前,”叶珪询问何暮春,“这个棺材不知道从何处而来。”

何暮春摇头,把木盖拿起来,准备放回原处。这时候叶珪看到木盖内侧,写了无数字迹,都是蝇头小篆。连忙把木盖翻过来,“看来这里的文字,一定有什么讲究。”

何暮春点头,两人带着“灭荆”宝剑,和这个木盖,离开冰窖,回到地面。

何暮春立即找来管账的周师爷,周师爷是个落第的秀才,也是一个满腹经纶的人才。何暮春把木盖放在桌上,让周师爷辨认。

周师爷看了之后,对着何暮春说:“这不就是羊左之交的典故吗。”

何暮春和叶珪都没有读过私塾,对什么羊左之交并不知晓。叶珪又把手中的宝剑交给周师爷,周师爷看了宝剑上写的“灭荆”二字,摸着胡须说:“那就确定无疑了。灭荆宝剑听说过是有的,只是从来没有人见过。”

“这话又从何谈起?”何暮春来了兴致,“这把宝剑有什么来历?”

“因为灭荆宝剑,常人无法使用,”周师爷说,“这把宝剑来自于战国时期,楚国铸剑师所造,是替当年名士伯桃赴死之后使用的宝剑,因此不能用于活人。”

何暮春十分不解,对着叶珪说:“黄大人为何要给你一柄鬼魂所用的宝剑给你,这个可难以猜测了。”

叶珪拿着宝剑,对着周师爷说:“老师能不能把灭荆宝剑的来历告知于我?”

周师爷十分的谨慎,“这个宝剑自从羊左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天日,没想到我今日有幸得以一见,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因为这把宝剑十分不祥,不是天下通阴的术士高手,无法把持。”

何暮春见周师爷越说越玄,“你就直言无妨。”

“这把宝剑,名曰‘灭荆’,”周师爷说,“就是当年角哀手持宝剑自刎,化作厉鬼之后,与荆轲缠斗,角哀、荆轲两鬼魂同时湮灭。只留下宝剑在坟墓,后人称呼此宝剑为灭荆,灭荆宝剑被楚王收藏,楚国灭国之后,再也没有灭荆的下落。但是灭荆为鬼魂所持的典故倒是流传下来。”

周师爷这么一说,更让叶珪和何暮春更加惊愕。周师爷于是开始说起羊左之交的典故起来:

先秦有一大贤,姓左,命伯桃,饱读诗书,在家赋闲,并不得知。左伯桃听说楚王招揽天下名士,于是收拾家中财物,向着楚国奔去。走到荒郊野外,风雨交加,而且天色已晚,左伯桃只能在山间投宿。但是荒山野岭,那里有人家。左伯桃勉强又走了几里,看到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破茅屋,茅屋的窗户有灯光透出。左伯桃大喜,向着茅屋奔去投奔。到了茅屋之前,自报姓名,里面一个书生把门打开,邀请左伯桃进屋避雨。

左伯桃进屋之后,那个书生告诉左伯桃自己姓羊,命角哀。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彻夜长谈。

大雨下了几日,左伯桃和羊角哀两人互相敬佩对方的胸中所学,于是结拜昆仲。两兄弟结拜之后,左伯桃邀请羊角哀同行,一起到楚国谋取官职。羊角哀当即答应,也收拾了一点干粮和盘缠,两人共同南行。

两人一路风餐露宿,终于走到了楚国边境,到了一个荒无人烟之处。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道路难行。两人走了一天,无法找到人家借宿,只寻找到一个古墓,勉强在古墓里歇脚。想着大雪停了之后,再行赶路。

可是大雪连续下了几日,并没有停歇迹象。两人的盘缠已尽,干粮也只能支撑两日。左伯桃和羊角哀两人,都明白,两人已经不可能同时走出这片荒山。

羊角哀躺在古墓里,闭眼沉思,左思右想,决定把自己的衣物脱下,留给左伯桃,自己就死在雪地之中。成全左伯桃的性命。

可是当羊角哀睁开眼睛,却发现左伯桃已经不在古墓,而左伯桃的衣服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两人同享的干粮,也全数放在一起。

羊角哀当即明白,左伯桃已经先自己一步,做了这个决定,成全自己的性命。羊角哀于是立即在雪地里寻找左伯桃,走了约莫十里,看到雪地里孤零零一棵桑树,那桑树中间有一个树洞,勉强可以容纳一人,就看见左伯桃赤身裸体,坐在树洞之中,已经冻的几乎僵硬。

羊角哀大哭,要把衣服给左伯桃穿上,左伯桃不停摇头。羊角哀又寻来一点枯枝,在桑树下点燃,可是火光微弱,取不得暖。

羊角哀见左伯桃气息奄奄,就要背着左伯桃离开,可是漫天大雪,两人一定都会冻死在雪地。正在惶然焦急的时候,左伯桃回光返照,对羊角哀说,若是两人都冻死在这里,谁来收敛白骨。说完,左伯桃命闭于桑树之中。

羊角哀在桑树前痛哭不止,桑树树洞却慢慢阖上。保护左伯桃尸体不被野兽撕咬。

羊角哀在桑树前,磕了几个头。然后穿上两人的衣物,靠着左伯桃省下的干粮,勉强走到了楚国。

羊角哀见到了楚王之后,果然谈吐不凡,指点江山,纵横天下。楚王大喜,立即拜羊角哀为中大夫。羊角哀做了中大夫,制定国策,都是针对楚国时弊的良策。就在羊角哀做了楚国上卿之后,一日在于楚王交谈的时候,突然跪下来,对着楚王痛哭流涕。

楚王大惊,立即询问。

羊角哀告诉楚王,如果不是左伯桃以死赠衣,他早已冻毙在雪山之中。于是把左伯桃和他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楚王听后,唏嘘不已,立即让羊角哀带领百人,去荒山寻找桑树,取出左伯桃尸骨厚葬。

羊角哀带领随从,到了当初和左伯桃被大雪所困的荒山。但是大雪消融之后,无法找到那棵桑树。羊角哀想起左伯桃临死之前,自己曾经答应要回来,收敛伯桃的尸骨,可是现在却连桑树都寻找不到。辗转到了古墓,想着桑树就在古墓附近十里范围,于是遣人不断寻找。手下召集百里外的山民,逐一查看每一株桑树。

仍旧没有结果。

羊角哀懊恼不已,对着苍天大骂自己的背信。这时候手下找来一个老者,说这个隐士求见。羊角哀立即见了这个老者。老者不告诉羊角哀姓名,只说自己是一名铸剑师,师门从来以铸剑为生,略懂一点天文地理,和阴阳鬼神的道理。

羊角哀知道遇到了高人,立即安顿铸剑师,拜请左伯桃的下落。铸剑师给了羊角哀一个火折,告诉羊角哀,三日后大雨,他在大雨中点燃火折,但是不能打伞,并且不能让火折熄灭,如此,必定能找到他义兄左伯桃的尸体。

铸剑师离开三日后。果然大雨磅礴,羊角哀点燃火折,随即被大雨淋灭,如此几番,羊角哀始终无法让火折不灭。羊角哀无奈,将点燃的火折含到嘴里,忍受火折烤炙之痛,在大雨中寻找桑树。

当真看到一颗桑树从地下破土而出,就是当初的桑树模样。羊角哀破开桑树树干,看到左伯桃死尸尚在,面貌栩栩如生。羊角哀感念左伯桃的活命之恩,跪地痛哭。手下百人也同时跟着中大夫跪拜。

羊角哀想起当年和左伯桃同避雨于那个古墓,于是将古墓重新修缮,厚葬左伯桃。羊角哀给左伯桃守灵七日,在第七日晚上,靠着左伯桃的棺材睡着,梦中看见一人恍恍惚惚的走到眼前,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是左伯桃的灵魂。

羊角哀大喜,本以为和左伯桃阴阳相隔,没想到仍能见面。不料看见左伯桃灵魂头顶一个大洞,连忙惊问缘由。

左伯桃告诉羊角哀,这个古墓本是荆轲之墓,荆轲心高气傲,不愿意和一个饿死荒野的孤魂为伴,左伯桃搬迁到别处。左伯桃本是个书生,化作鬼魂也无法与荆轲为敌,难免受一些责辱。

说完之后,左伯桃消失不见。

羊角哀醒来,果然看见左伯桃尸骨,从棺材里滚出,极尽谦恭,跪向古墓的内侧。

羊角哀大怒,要将荆轲古墓拆掉。请来工匠之时,突然天地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工匠和民伕都惧怕荆轲鬼魂报复,四散而逃。羊角哀也无可奈何。突然想起那个铸剑师,于是找到铸剑师老者。向老者求教,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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