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中果酒已被她标记,裴太傅总不至于再喝吧。’
裴矩自是读懂了这意思。
淡淡勾了勾唇角。
吴裙歪了歪头,便见那芝兰玉树的青年陡然凑近:
“公主可是想错裴某了。”
他笑意沉沉,却是顺着那杯盏一饮而尽。
直到柔软的唇上传来厮磨之意小公主才猛然松开杯子来。
吴裙雪白的面上慢慢浮了层粉色,竟像新摘的桃子一般滟滟可口。这时已不敢再看那年轻的太傅,只撇过头去专心看着楼下表演。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是已接住了那本应落在地下的酒杯。
这姿态端是风流,惹得那粉雕玉琢的小公主长睫颤了颤,最终却缄默不语。
楼下单大家表演已至尾声。
众人都已谢席离去。
裴矩却突然笑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吴裙定睛瞧去却见一玄衣男子跟在那方才表演的舞姬身后进了内阁。
此时座席疏落,若不是角落位置也是看不见这些的。
吴裙盯着那男人背影看了会儿,却是轻轻弯起了眼眸。
“李渊。”
她蘸着茶水在桌上写道。
裴矩淡淡颔首:“公主可知那舞女是谁?”
小公主微微摇了摇头,认出李渊盖因曾多次在隋宫之中见过。而那舞女……
吴裙正有些犹豫却听太傅嗤笑:
“魔门阴癸派这一代入世弟子祝玉妍。”
‘魔门弟子?’
吴裙眨了眨眼却是已经明白了。
裴矩轻笑着摇了摇手指。
此时花楼已是空荡。
祝玉妍引李渊入瓮之后便已卸下了伪装。
“单大家?”
玄衣男人抚须看着手中纸条有些犹豫。
却见那黑纱女子缓缓而笑:“阀主认不出奴家难道还认不得这天魔带吗?”
她话音刚落那原本柔柔的轻纱迅速缠上男人脖颈,李渊面色一变,却见那薄纱又缓缓松了下来。
黑纱女子手指曼丽拂过男人后颈,香气微吐:“奴家名唤祝玉妍。”
李渊自然是知道祝玉妍的,这位魔门高徒自入世后便一直被拿来与静斋传人梵清慧相比。
如今……
祝玉妍见男人神色变化,不由低声笑了笑:
“阀主近来好生落魄。”
她话中意有所指,让李渊眼神暗了暗。
自静斋预言开盛世者为李阀子弟后,隋帝明面不显,暗地里却折了陇南多处势力。甚至连世民也被迫送入宫中为质。
祝玉妍此话正是戳到了他痛处。
吴裙在房檐上看着,微微蹙了蹙眉:
“他会倒戈吗?”
世人皆知李阀颇受静斋赞誉,魔门这番挑拨离间倒是有趣。
裴矩感受着掌心柔软的触感,眸色渐深,却是摇了摇头。
“李渊是个聪明人。”
他并未说话,那疏狂声音却已传到了吴裙耳中。正是净念禅院的传音之术。
吴裙弯了弯眼眸,正待书写却见一道剑气横横斩来。
那剑并非是向着他们,而是屋内那位魔门高徒。
祝玉妍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这尼姑好生无礼。”
那朱色门扉被风吹开,外面站的正是方才谈论的梵清慧。
那女子身着白衣,瞧着倒是一副圣洁之态,只是手中利剑却是毫不客气。
“祝小姐挟持李阀主至此,怎的却还怪罪起贫尼来了。”
她说的自然,却让房檐上的美人乐不可支。
‘这尼姑倒是尖牙利嘴。’
她做了一个虎牙口型,微微露出白生生的牙尖儿来,像幼兽学舌一般,却是比楼下尼姑可爱的多。
裴矩心中一动,却是伸手点了点唇角,露出一丝清淡笑意来。
他眼神玩味,却让小公主想起方才酒杯之事来。雪白的面上不由染了层胭脂。
楼下梵清慧已与祝玉妍拔剑相向。
这两位自入世以来便被比较的高门传人打的不可开交。
“阀主切不可听魔门妖人挑拨,静斋向来代天择主,口中未有虚言。”
梵清慧此话刚落便听祝玉妍笑道:
“害李阀主至此的难道不是你们这群尼姑吗?”
“说什么代天择主,我看李阀隆隆气运便是被慈航静斋给败光的。”
她这话说的戳心,梵清慧面色一变,手中竟已下了死招。
裴矩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代天择主?”
吴裙缓缓写道:
“老尼姑倒好大的口气。”
小公主眼神懵懂,也是实在疑惑一个未坐高位,未掌兵权,未理天下的尼姑庵为何敢如此口出狂言。
裴矩轻笑了声:
“你若将她们看做剃了毛的猴子便不觉得奇怪了。”
这比喻既新奇又贴切,吴裙眼眸弯弯的,面上天真烂漫。
“可她还有头发。”
她眨了眨眼睛写道。
裴矩微微挑眉道:
“她马上就没了。”
他话音刚落指尖微点,疏落寒光便自房檐之上射出。
梵清慧正与祝玉妍打的认真便觉一道剑气闪过。
闪避未及发髻竟已被削落,满头青丝齐根斩断。看着好生吓人。
祝玉妍已收了手。
面上血丝缓缓滑落。那如花面容之上却添了道血痕。
那剑气漫出的房檐之上已空无一人。
吴裙被那人牵着自穿过闹市。
此时夕阳已至,胡人小贩挑着篓担从城外而至。
前些日子种的桃树还有些许,映着血色飘落在煌煌泥下。
小公主坐在裴矩怀中,策马在从人群之中穿过。
众人只听一阵风声,那粉丝衣带便已倏忽不见。
吴裙手中还有一缕那尼姑的发丝来,马蹄轻扬间微微散开,却是弯了眼眸。
她未笑出声,却觉今日开心极了。
唇角笑意烂漫。
连向来清狂的裴矩眼中也不由疏散。
“天下当如隋帝:大权在握,生杀予夺。”
“但公主所厌,自有裴某一力斩之。”
他语气淡淡,却笃定朗然。
让那小公主微微垂下眼来。
两人自闹市疾马而来,却不知太熹宫中早有人等候已久。
殿内沉香燃尽。
宋缺指尖轻叩着刀柄,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