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掐在小公主颈上的手已被齐根斩断。
宋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那老妪刚想入水而逃,便被刀气阻住了退路。
最后只能睁大眼睛沉入水中。
咽喉处血涌如泉,将金粼太液之水慢慢染成朱红。
吴裙呛了口水,慢慢浮出池面。
她本就通水性,少了老妪牵制之后便得以自由。
此刻正仰头望着岸边策衣疏狂的青年。
她看了许久,却突然笑了,月牙儿似的眼睛弯弯的,甜蜜动人:
“你一直在跟着我?”
她并未张口,宋缺却读懂了那眼中意思。
淡淡合上刀来,便要离开。
吴裙眨了眨眼,忽而伸手拽住那人衣角。
宋缺脚步顿了顿,便见她伸手写道:
“你在生气?”
那语气似有些困惑不解。
凉风吹过,吴裙抱住胳膊微微颤了颤。
披风早在落水时便掉落了,此刻那小公主只着了一件粉桃儿色的水衫,薄薄的贴在身上。透过月光甚至能看见肩头细腻如雪的肌肤来,朦胧摄人。
宋缺眸光微暗:
“公主还待在水中呆到何时?”
他语气清冷,吴裙却笑了。
浮在水中乖乖的张开手来。
‘你抱我。’
她轻轻眨了眨眼,湿润的眸中泛起点点星光。
策衣寒眉的阀主眉头微挑。
夜里静静地,那原来飞走的几只萤火虫也回来了。
幽幽的环绕着年幼的小公主。
吴裙手臂已有些僵了,不由轻轻垂下眸子来,月色落在其间竟显出几分忧色来。
忽听得耳边一声叹息。
吴裙睁开眼来,便已落到了那人怀中。
不由轻轻弯了弯唇角。
宋缺脱下外衫裹住怀中美人。
静静抱着她往太熹宫走去。
那小公主此刻也安分了下来,乖顺的靠在男人怀中。
男人的心跳很沉稳。
吴裙仔细听着,慢慢红了耳尖。
那一点桃色映在雪白玉肤之上更显剔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直走到太熹宫外。
吴裙看着宫内灯火赫赫,不由伸手拉了拉男人衣袖。
他们这般样子,若是被人看到。
小公主眼中已有了些祈求之色,湿漉漉地像初生小鹿一般可怜。
那紧拽着的手指细嫩的有些泛白。
宋缺淡淡扬眉:“公主害怕什么?”
他脚步依旧未停,再往前便有蒹葭在庭院中立着。
吴裙长睫上已沾染了水雾,她落水时尚未哭,这儿倒是委屈。
嫣红的唇色紧抿着,微微撇过眼去。
宋缺脚已跨进院子里,便见那豆大儿的泪珠顺着雪白的面容缓缓滑落。
她很少哭的这么可怜的时候,连鼻尖也红红的。
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在害怕文帝。”
“你害怕他知道你衣衫不整的被我抱回来。”
宋缺淡淡道。
他声音很冷,似寒刀一般直直戳入人心中。
吴裙指节泛白,却是慢慢松开了抓着那人的衣袖。
宋缺已收了手,那小公主撇过眼便要离去。
却突然被人狠狠锢住了腰肢。
夜风习习,吹落宫外桃花。
沾染在那人眉眼之上,更显得纯妩可爱。
男人手掌被那细弱的指尖掰开,吴裙低垂着眼,一字一句写道:
“他不是我父亲。”
这句话像惊雷一般炸开。
宋缺却沉沉笑了笑:
“我知道。”
他道。
那双常年握刀的手缓缓松开纤弱腰肢。
吴裙敛着眉目伸手褪下男人衣衫。
犹豫半晌却还是还给了他。
她已走入庭院,却听那策衣隽狂的年轻阀主唤了声:
“小哑巴。”
这声终不似方才冰冷,倒像是那夜荒野之时。
不由微微转过头去。
她的眼神依旧很美,在月色下天真动人。
宋缺轻笑了声,渐渐消失在了夜深处。
他没有问她昨日究竟去了哪。
亦没有问那裴矩是何人。
吴裙看着手中竹叶口哨来,微微弯了弯唇角。
殿内蒹葭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九公主湿着衣衫回来,都不由吓了一跳。
“公主先换件干净衣裳。”
嬷嬷连忙拿来外衫。
吴裙微微点了点头,任由她们伺候着梳洗。
她身子娇弱,落了水难免有些不适。
此刻面上已染了层桃色。
“公主莫不是发热了?”
蒹葭小心喂了口姜汤,伸出手背来试了试。
果真是有些烫了。
却见小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别请太医。’
她淡淡写道。
蒹葭垂眸应了声,伺候着那人躺下。
殿内已静了下来。
吴裙却并未睡。
她想到今夜池中拖她下水的老妪来,不由皱了皱眉。
那液池靠近常安殿,正是如今独孤皇后居所。
她在那儿出事,那人必定难逃干系。
独孤皇后纵使嫉妒,却也没有那么蠢。
会是谁呢?
天真的小公主眼眸微弯,竟是带了笑意。
天蒙蒙将亮时竟是下起了雨。
洛阳城中青石流水潺潺,顺着高台缓缓流入湿土之中。
那花根处慢慢染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