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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那人披头散发,双目精光闪烁,却丝毫不惧,挥刃便朝赵权攻去。亲卫训练有素, 直挡在赵权身前, 将她围攻一团。四周兵士亦混战起来,赵权被两个亲卫护在中间,左右格挡着意欲往崖下退,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一柄短刃刀刀见血,片刻便将方才围攻她的几个亲卫刺杀殆尽。

赵权此刻正四处搜索者长亭的身影,只见远处密林一纤细的身影剑气横飞,左右无一合之将,只是崖上双方兵卫混战,她被挡在那处,不断跃动身形,直朝赵权这边闯过来。

赵权肩头虽痛,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欢喜,长亭无事安好,她不但无事安好还特来示警于他,她对他,应是有情……

赵权正思量着,那肖似长亭的女子已持刃朝他挥去,两边亲卫厉喝着与她厮杀一起,那两个亲卫哪里是她对手,赵权身边亲卫死伤殆尽,他知此女故意采用游杀的办法,衔尾将他身边护卫杀尽,令他们难以成拼死抵抗之势,最后再轻巧杀他,赵权目色一寒,亦顾不得肩头的伤,挥起长剑加入战圈。

那女子身法诡谲,出手狠辣无情,招招见血,三人围攻她,她拼着自己受伤,几招间那两个亲卫因护着赵权便一死一伤,只剩赵权一人独自面对她。

她冷哼一声,挥刃急扑而来,赵权微微一退,那短刃已攻至他面前,他退无可退,只勉力一挡,却哪里挡得住,那女子直刺赵权咽喉,赵权大骇之下,只听“铛”地一声,一柄剑鞘将女子短刃打偏,只堪堪擦过赵权脖颈而去。

那女子反应亦是迅速,沉身反手一挥,“噌”一声,是短刃与宝剑相击的声音,赵权被人搂住腰腹,生生拉离了战圈。

赵权心中大喜,面前馨香柔软的身体,不是长亭还有谁。

长亭却来不及与他说一句,将他一放,劲气狂发,只如暴风骤雨般朝那女子攻去,方才她刺向赵权时,长亭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她掷出剑鞘将她的短刃挡了一挡,瞬间将真气催发至顶尖,不顾身边刀剑,一息之间便已掠至赵权身边,一剑挡住那女子致命一击。

她心中本是又惊又怒,甫一加入战圈,想也未想,便使出了本门最高深的剑法,心中却犹有后怕,若是她方才稍慢一刻,赵权就会死在她的刃下!这个念头缠绕着她,令她惧怕愤怒,只不顾一切朝那女子杀去。

赵权挥剑挡住左右乱箭,肩头的痛却变得有些麻,他的头开始眩晕,心中只道不好,定是方才那短刃上淬了毒,手上开始无力,五脏好似被攥在一起,一时痛得不能自抑。

赵权闷哼一声,跌退两步,此时,几只劲气凛然的箭从林中射出,赵权似有所感,运力一劈,将一箭劈断,却被箭中蕴含的真力震得手臂发麻,似乎连剑也举不动。

林中之人却不容他有丝毫反应间隙,第二支箭已直奔而来,赵权心知自己此时已劈不断此箭,只翻身一避,那箭看似未带起任何风声,却快得惊人,赵权饶是迅速,手臂上还是被箭擦伤。

“噌”!“噌”!“噌”!

竟是连弩急发,箭箭角度刁钻,丝毫不予赵权逃脱之机,赵权毒性发作,又兼此人箭劲刚猛雄浑,数箭之间,赵权虽极力避过,却已是强弩之末,身上亦被箭头刮出多道血痕。

长亭虽未回头,却好似对赵权这边的情势一清二楚,她一剑封住那女子所有剑势,劲气狂发下,逼得那女子闷哼一声,直往后退了几步,长亭并未趁势急攻,只回身一跃,一剑便将直指赵权面门的箭斩落,接着剑势翻飞,有如密网,直将数支蕴含真劲的箭斩落一旁。

那密林中的人似乎并不想为难她,只避开她箭箭往赵权处招呼,长亭面如止水,身形翻飞间,将赵权护得似一块铁板。

待她回身救援赵权之际,那女子已恢复过来,不禁冷哼一声,直朝赵权扑去,长亭顾不得羽箭,一跃朝那女子攻去,赵权侧身一避,长亭正挑中那女子短刃,却未注意身后一箭已急速射来。

赵权惊怒之下,弹身而起,大力将长亭推开,却不料下一箭似闪电般已奔至他面前,他侧身一避,却哪里避得开,只听他闷哼一声,箭势不减,直带着他退了好几步。

长亭被赵权推开一旁,离他数步之遥,眼见赵权中箭,只裂目惊呼道:“赵权!”

赵权勉力立住,一箭又已追至他面门,长亭惊呼一声,急奔而去,那女子却觑准时机,将手中短刃猛然朝长亭掷出,长亭脚下一顿,挥剑将那断刃打落,行动却缓了一线。

那女子在掷出短刃的瞬间,已直扑赵权,赵权此时无力避开那蕴含真劲的箭,只往后急退,那女子趁势而起,一掌朝赵权劈去,赵权极力一仰,堪堪避过面门一箭,却体力不支,方直起身,那女子一掌已劈中他心口,他如遭重锤,口中喷出鲜血,四肢无力,直直往后坠去。

仿佛知道什么,又仿佛要失去什么,那一刻赵权只直直朝长亭望去,好似只需一眼,他便可将眼中的人镌刻心底,他心底深爱的人啊,便是死前再看一眼,好似就再无遗憾。

长亭睁大眼睛望着赵权,满眼惊痛悲愤,只狂呼道:“不要!赵权!”

赵权脚下一空,这才明白长亭惊痛之意,他未来得及朝长亭一笑,便已直直往下坠去。

长亭想也未想,只聚集全身真气,反手朝那女子一掌,劈得那女子连退数步,终是倒地吐血,长亭却借反震之力,似流星一般极速往悬崖飞去。

“不!小亭!”林中奔出一人狂呼道,却哪里阻得了长亭身形。

长亭因借力跃下悬崖,速度极快,她又只稍稍落后赵权一息,猛然向下一抓,竟抓住了赵权的手,她心下大喜,反手一把抓住崖边横斜的一棵老树,两人下坠之势猛然一顿,竟是堪堪悬在了崖壁之上。

长亭死命拽着赵权的手,垂眼一看,赵权胸口中箭,鲜血早已淋漓一片,赵权亦似是没有知觉,她心中大痛,只低声急呼道:“赵权!赵权!”

赵权好似做梦,缓缓抬起头,却见上方拽着自己的人竟是长亭,他方才落下的瞬间,便以为今生再见不到她了,可此刻,她却就在自己面前,殷殷切切地唤着他的名字。

赵权的手似乎感受到长亭拼命的力量,他心中那根,自长亭失忆起便紧绷着的弦似乎一下就松了,他望着上方的长亭,那双从来清澈明净的眸子里,此刻正混着惊惧、哀痛与不舍,更多的应是内疚悔愧。

赵权盯着它们,却想从里面看出些别的东西,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她痛苦哀伤,可有一丝爱意在里头?

长亭咬着牙,赵权身量高大,自然沉重,而她此刻只拽着他一只手,他沉沉地往下落,她只能运足全身的力量将他拽住,她的手指好似在痉挛,又好似已成了石雕,她不管,她心中已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她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让他落下去,她不能让他死!哪怕是她死,她亦要让他活下去,她多怕,多怕这人就真的这般死了。

她恨过他,怕过他,可从未想过要让他死,他怎能就死了!

她从未想过赵权会死去,会死在自己面前,会为了救自己而死!

“赵权,抓紧我!千万别松手!”长亭颤声喊道,音色已经有些发抖,却极力隐忍着,失去的恐惧笼罩着她,她看了看她拽着赵权的手,那是赵权活下来的唯一希望,她绝不会松开!

赵权回望着她,那一刻,却仿佛卸下过去所有爱而不得的防备算计与隐忍心酸,只极轻柔地笑了笑,饱含爱意与怜意,轻声道:“傻子,你跟着跳下做什么?”

长亭霎时心如刀绞,只痛得呼吸都不能,那股痛却化为酸涩,从心口涌上眼眶,直激得她双眼泛红,再难自抑,她哽咽出声,颤声质问道:“赵权,你明知是陷阱,还来做什么?!”

赵权双目含情一笑,便是世间最温柔的情郎也比不过他,他柔声道:“我不来,他们若真要杀你,谁来救你。”赵权似是极平淡地叙说着,仿佛天经地义理该如此,她若有难,除了他,谁还会心心念念不辞生死地来救她?

那一刻,长亭的心仿佛仿佛被利刃所刺,她犹记得,她失忆时,他便如保护神一般,永远将她藏在身后,永远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她多可恨,她一直刻意忘掉那些真实的过往,忘不掉的,她便告诉自己,那只是她失忆时无依无靠感情错付罢了!

她不会对他动心,他身居高位,乃天之骄子,身份与自己有云泥之别,她一个乡下野丫头,怎么能让他倾心相爱呢?她亦忘不了初见赵权时,他对爱人的狠心决绝,他在她心中就是个冷心冷清的人,他心思如海,不动声色地便引得爱人入彀,这般可怕,爱上他的人不就如飞蛾一般可怜么?!

她或许早已心动,却不知何时情根深种,她死守着自己的心,刻意忘掉无数相濡以沫的夜晚,忘掉对赵权倾心依恋,忘掉他予她的种种蜜爱,仿佛她忘掉了便能心安理得地忽略掉自己那时的怦然心动,她退避躲闪,惧怕怀疑,只独独不肯去看清他的心,不肯正视自己心。

是不肯还是不敢?!

长亭心中柔肠百转,早已悔愧不已,而悔愧之下,却尽是惊惧,她不能失去他,他强势霸道,柔情蜜意,疯狂决然,他早已占满了她的心,她怎么那般傻,不肯回顾一刻,老天是在惩罚她么,当她终于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却要离她而去!

“咔”,极轻的一声,却惊住了两人,长亭往上望去,那老树似是有些不堪重负,枝干有极细微的裂纹。

长亭还未思考过来,却俨然惊恐起来,她霍然朝赵权看去,却瞪大了双眼,满眼恐慌地望着赵权的手。

那双从来有力,紧抓着她不肯放开的手,正在慢慢放松,长亭的心似是在被利爪撕扯,疼得喘不过气,她颤声喊叫道:“赵权!你在做什么?!”

话音一落,却已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她当然明白他想做什么,那手正在一丝一丝脱离,她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生拽了去,痛得仿佛麻木,她大声哭喊道:“赵权!你不能放手!你说过的,你死都不会放我走,你死了也要我陪葬,你要我生生世世陪着你的!你说过的!”长亭哭喊得声嘶力竭,她似乎感受到赵权一点点的滑落,她不肯,她不信,他说过,宁死都不会放开她!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

赵权望着她,极轻地笑了笑,仿佛在笑她傻,又仿佛想多看她一眼,眼中却刻尽不舍与眷恋。

“傻子,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死……”

长亭失声痛哭,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猛摇着头,口中只喃喃道:“不,你说过你不会放手的,你说过的,求你,不要放手,不要……”

一滴泪落在赵权眼睛里,好似化作他的泪,他满心剧痛,却又满心欢喜,仿佛此生有这一刻便已是足够,他望了望那树枝,五脏六腑却似是被沸油所煎,喉头只有股腥气往上涌,眼中鼻中好似也有热流往外冒。

长亭望着赵权,只见他口中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眼鼻亦不断出血,长亭怔了一瞬,却撕心裂肺般,痛到极处喉中只含混不清地“嗬”了一声,头却微微摇着,口中这才说出一句:“不……”

赵权毒性发作,神思已开始涣散,另一只手却颤抖着伸上来,握住长亭的手,红着眼笑了笑,仿佛满心的爱意与不舍都在里头,口中和着冒出的鲜血,只颤声含糊说了句:“好好活着……”

说罢握着长亭的手用力一扳,长亭撕心裂肺哭喊道:“不!”手中一空,却还徒劳地紧攥着,她的心仿佛都被掏空了,随那人葬落下去。

第119章

长亭只怔了一瞬, 心却已随那人坠了下去, 下一刻, 她毫无犹豫, 抓着老树的手一放,直追随那人而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从不知道, 你若是死了,世间一切于我还有何意义?身体直直往下落, 仿佛在飞,可许久以来积郁心中的纠结和挣扎在放手那一瞬一下就释然了,长亭心中满是宁静,至乎还有些期待, 只顺从自己的内心,追逐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而去,即便是粉身碎骨又如何?

“噗”一声,长亭身上一阵剧痛,却仍有知觉,她似是被柔软稀释的东西裹住,眼耳口鼻亦被糊住,登时让她喘不过气来。

长亭猛然向上一跃, 一把抹了抹眼睛和鼻子, 又大咳几声,这才将嘴中的污物吐了出来,长亭连连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自己是掉进了一处泥塘里,心中一阵庆幸,若非这泥塘,恐怕她已摔得粉身碎骨。

她又抹了抹眼睛,急忙环顾四周,搜寻赵权的身影,猛然发现后方一丈处有东西砸入的痕迹,她大喜之下,挣扎着连走带爬往那处去。

长亭口中连连唤了几声“赵权”,却哪里有回应,长亭想起方才赵权七窍流血的模样,心中已焦急万分,直扑到那处,探手摸去,正摸到一只手臂,忙死命掰扯着,将赵权自那泥塘里拖了起来。

赵权已无知觉,又被泥污封了口鼻,长亭顾不得其他,只急忙将他脸上口鼻中的污泥抹干净,探手试了试赵权的鼻息,虽是微弱,却并未断绝,长亭心中微定,忙拖着他往泥塘边爬去。

那泥塘底下是积年的烂泥,人行走其中自然十分费力,更可况长亭还拖着个不省人事的赵权,幸好她内力已复,不多时便将赵权拖到岸边。

长亭歇了口气,扯了岸边几片荷叶捧了些清水过来,轻柔地替赵权将脸上的脏污小心洗净,赵权眉头依然紧皱,似是有些痛苦之色,长亭忙握住他手腕替他把了把脉,却眉目一凛,赵权所中的毒十分霸道,他脉息沉重混乱,五脏六腑均有毒侵之像,心脉尤其严重。

只是不知何故,那毒似是被什么缓了一缓,暂时呈蛰伏状态,长亭既是担忧却也稍感心安,此处不是养伤之地,长亭环顾四周,只发现不远处有块巨石,下方似是被流水侵蚀过,有处可容纳两人的空隙,长亭从前与赵权逃亡时,于此早有经验,心中一喜,飞身去采了些宽叶干草铺在那处,这才将赵权背过去。

幸而此时已经是盛夏,此谷中幽静清亮,却并不寒凉,长亭负着赵权过去正要躺下,却想起他身上泥污不堪,环顾四周,泥塘不远处却有一块小小的水潭,长亭脚下一点,负着赵权落在了潭边。

赵权无知无觉,长亭微一沉吟,便负着赵权一起跳进了水潭中,那水潭虽是极小,底下却很深,长亭一跳之下,竟将两人头顶没过,长亭水性好,忙抱着沉沉往下的赵权冒出潭面。

长亭将赵权倚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用袖口沾着水小心替赵权擦身,因他身上衣物全被泥污所浸,长亭想了想,便动手将赵权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扒了去,只留了条裤子。

赵权□□着上身,肩头胸*口皆是血淋淋的伤口,长亭处理伤口有经验,小心用水将伤口中的脏污冲洗干净,又扯碎自己身上的衣物粗粗替赵权包扎了一下,想着稍后在谷中搜寻一下,或者有治伤的草药。长亭细观他伤口并无流血症状,稍稍放心之余,这才细细替赵权清洗起身上来。

方才因着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此时才注意到赵权□□着上身,身上肌肉匀称健壮,面色苍白下却如神祗般完美不可亵渎,长亭脑中不自觉想起赵权数次将她桎梏在怀中的情形,心顿时“砰砰”直跳,一时只红着脸垂目尽量不去看他。

长亭面红心跳地将赵权清洗干净后,顾不得自己,忙将赵权放在巨石之下,她观赵权脸色,苍白中渐渐隐泛乌黑,是毒素流转的迹象,只是有些缓慢。

长亭思及赵权落下山崖时七窍流血是毒发之状,可方才在泥塘中他身上的毒却是蛰伏之状,此刻毒性似是又开始发作,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为何会如此,是什么压制了赵权身上的剧毒?

长亭抹了抹脸上的水,沉目思索,忽感身上有些发麻,她心中一惊,掀开袖口一看,手臂有些发乌,她心中一凛,又看了看另一只手臂和腿上,果然都是如此,这本是中毒的迹象。

长亭不惊反喜,回身急跃至泥塘边,探手抓了把污泥至鼻尖一闻,心下大喜,这泥塘中原是有轻微的毒性,想是有毒物在此栖息或是死去,慢慢将这泥塘染了毒性。

长亭心中一喜,哪里还顾得上脏污,忙将赵权负过来,半身埋在污泥中,只求能稍稍克制他身上剧毒发作。

长亭守着赵权,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塘中污泥的毒素可令赵权身上的毒暂缓发作,长亭又在旁观察了许久,赵权身上的毒虽被克制,却仍旧缓慢侵蚀着赵权的五脏肺腑。

长亭眉头紧皱,暗忖这应是污泥中毒素微薄的原因,且赵权亦不能一直这般下去,正在愁思之际,眼角忽然落下一物,原是一只已死的翠鸟,长亭正奇怪,耳边却听见肉翅扇动的声音,她猛然站起身来,只见泥塘一角有一物飞过,长亭定睛一看,口中大喜道:“七星蝙蝠!”

怪道此处泥塘有毒素堆积,想必是这毒物咬死鸟物后尸体扔在了这里,积年之下,泥塘亦沉积了些微毒素。

长亭扬眉一笑,拈起一块碎石,正要将其打落,忽然想起师叔曾说过,此毒物只吸活物之血,尤其喜爱人血,只是生命脆弱,极难捕捉喂养,自然很难取得它的毒素。

长亭敛目一想,若将其打落或许顷刻就死了,那如何取得它的毒?眼珠一转,却将碎石往自己手腕上一划,手上登时鲜血直冒,长亭将手一扬,那七星蝙蝠果然灵慧,似乎闻到血腥气,“吱吱”地兴奋叫着,循着血腥气已往长亭这边飞来。

长亭见那畜生入彀,不惊反喜,因着畜生极易受惊,稍不注意便死了,长亭只屏声静待。

那七星蝙蝠猛然扑到长亭手腕上,一口咬下去,长亭手腕剧痛之下,眉头不禁一皱,却连动也不动,只运起内力将那毒素束缚在血脉里,不致侵蚀她的心脉。

她皱着眉,却全神贯注,待那七星蝙蝠似是吸足了血,意满身懒只趴在长亭手腕上不动,长亭忙小心拈起它,用树枝搭了个简单的牢笼,将它困在里面,幸而那蝙蝠吸食人血后,果如师叔所言,似有困顿懒惰之状,一时倒也乖觉。

长亭做完这些,却脚下一软,忙盘膝而坐,运起内力内省一番体内之毒,那七星蝙蝠毒性亦是刚猛,幸而长亭内力深厚,又得师叔指点过此毒的特性,她以真劲将毒抑制在血脉中,一时倒不会有性命之虞。

她面色发白,唇色青乌,心情却是极好,几步挪到赵权身边,将手腕上的伤口又割开了些,捏着赵权的嘴让血慢慢流入他嘴里。

赵权无意识地吞咽了两口,长亭见状忙收了手,撕下身上一块布条将手腕的伤草草绑了起来。

她侧过身,为赵权把了把脉,果然七星蝙蝠的毒可以抑制赵权身上的毒性,他体内本来蠢蠢欲动的毒此刻已呈蛰伏之态,长亭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温柔地替赵权擦起嘴边的鲜血,擦着擦着,手指却开始轻轻描摹着他的唇,他的唇明明这般柔软,却常常对着她说出些狠心冷酷的话,仿佛那样就能掩饰住他内心的柔情。

他的唇微薄却常常紧抿,师父说薄唇的男人皆有些薄情,长亭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唇,心中却是满满的喜欢,他可不是薄情的人呢……

赵权双目紧闭,只毫无知觉地倚在那处,却仍掩不住一身的风仪,长亭轻轻一笑,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你才是傻子,我若不陪你跳下来,你此刻定是在泥塘里,闷也闷死了!”

说罢欢喜一笑,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紧包裹着她,她差点失去他,却还好,老天眷顾,她仍有幸重新拥有他。

满心的欢喜与爱慕无处诉说,长亭只轻轻地拥住赵权,这种感觉却一点也不陌生,从前似已有过千万次,她靠着他肩头,心里欢喜得像是要炸开了一般,眉目流转间,却悄悄亲了亲赵权的侧脸,柔声道:“你这人哩,真实霸道蛮横至极,硬要人家喜欢你,待人家喜欢你了,你又说跳就跳,你可知道,我的心差点被你疼死了……”

见赵权依旧沉沉不言,她的心却千回百转,过往那些画面一一浮过她的双眼,她是何时动了心?

是凌云峰下的第一眼,他狠心绝情郎心似铁?还是深夜他端坐书房,一双浓眉似乌云笼罩,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凛凛夺魂?抑或是一叶扁舟上,他金冠束发,朝阳下恍若天人般的俊朗风华?

长亭的心微微发胀,像是幼时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满口满心都是甜的,只满眼柔情地望着赵权道:“傻子,我必不会让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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