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行不通的,人不都已经在院里了吗。”王家人不以为然。
门客直摇头:“您几位要不快躲躲吧。”
有什么好躲的?几个老爷不明所以地起身,刚准备问清楚,就见那两扇虚掩着的门扉被人一脚踹了下来。
哗地两声响,门扇倒地,扬起一阵灰尘。众人咳嗽不止,拿袖子掩着口鼻抬头,就见那看起来柔弱不堪的柳如意正一手拎着酒壶,一手勾着小庶女的脖颈,双颊飞红地道:“府上的茶比起这酒果然是差远了,卿卿,你说是不是?”
小庶女被她半抱半挟持,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出来。
几个老爷吓坏了,慌忙要喊护院进来,结果面前这人摆了摆手,笑嘻嘻地道:“别喊了,我全放倒了。”
“放,放倒?”
门客白着脸点头:“都倒在侧院里了,堆得跟山一样高,虽然命还在,但眼下肯定过不来。”
几个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对,连忙给如意行礼:“沈夫人,误会,误会。”
“她往我茶里下毒,有什么好误会的?”如意不悦地眯眼。
谢家人连忙道:“这是她自作主张,与我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您要是生气,就将她带回去问罪,我们绝不过问。”
“是啊,夫人问罪于她就是,她一个闯出来的祸,与我们无关。”
如意挑了挑眉梢,重新看了一眼臂弯里的小姑娘。
第192章 班师回朝
面对自己亲人的嫁祸,小姑娘眼里虽然满是绝望,却没有想反抗的意思,显然是习惯了。
微哂一声,如意改揽住她的腰,摆手道:“既如此,那就把她给我当丫鬟吧,对了,户籍也一起给我。”
这般恐怖的武功,随时都能取他们的性命,堂上几个人哪敢不答应,连忙让管事将小庶女的户籍找出来双手奉上。
如意瞥了一眼,伸手勾过就带着人慢悠悠离开了谢家大院。
老爷们连忙跑去侧院,一跨进月门就吓得软了腿。
几十个护院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若不是还有哀嚎声,当真如尸山一般。
这还是个女人吗?
小庶女显然也是被她的身手吓得够呛,出门上了马车都一路缩在角落里,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
如意慢悠悠喝着酒,半晌才开口:“你打算怎么赎罪呢?”
小庶女颤颤巍巍地与她磕头:“给夫人当牛做马。”
“用不着。”她摆手,“明儿渡口会有去临安的船,我给你一封信,你替我带回去交给侯潮门的一户人家吧。”
小庶女有些惊慌:“我,我没有离开过徽州。”
“明日不就能离开了么。”如意笑道,“临安很繁华,你去瞧瞧,若喜欢想留下,便跟收信的人说一声,她会给你找活儿做。若不想留下,就再回来给我当婢女。”
能做良民,谁愿意入奴籍?小庶女欣喜地抬头,对只身远游的恐惧都淡了些:“当真?”
如意径直将拿到的户籍给了她:“当真。”
将户籍牢牢抱在怀里,小庶女又哭又笑了好一阵,才怯怯地问:“我下毒差点害了夫人,夫人为何还要帮我?”
“毒不是你下的,我也不算帮你。”面前这人懒洋洋地哼笑,“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做不了那么多好事,不过是想着友人独自在临安有些孤寂,给她送个杂役罢了。”
“多谢夫人。”
“都说了不是帮你,有什么好谢的。”她嘀咕。
行进着的马车突然停下,车帘接着就被猛地掀开。
如意侧头看去,就见沈岐远一身天青常服,眼里神色分外严肃,目光在触及她的一瞬间才软了几分,接着就暗松了一口气:“他们说谢家人对你出手了。”
如意拍了拍吓着的小庶女,笑着躬身到车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车边的人:“几个凡人,也用你这般紧张?”
“怕你吃醉了没法应付。”
“我是酒痴,不是白痴。”
“……”
他伸手将她抱下车,吩咐车夫径直驶回去,便带她坐上了马背:“顺路去买两个茭首给你做一道新菜。”
“好。”
两人在徽州的住处也不小,三进三出的宅子,但真正用起来的只有主院那一方小院子,也有厨娘下人,但沈岐远最近学会了几道菜,天天让她品评。
如意也不客气,吃完他做的菜,用妖术将碗碟洗净收拾,便与他一起去杨柳湖堤散步。路上有许多小玩意儿,凡人看着寻常,如意却是一惊一乍的,拿几个起来直给他看。
要是这么跟别人比划,别人一定会觉得她有病,但沈岐远知道她没见过太多这后世的玩意儿,不但与她一起惊讶,还能细细与她分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
徽州离大夏边境不远,虽然两国仍在交战,但妖怪是来去自如的,故而如意时常施法往返,带着被沈岐远恩赦的妖怪们一心向善。
当然了,妖怪的向善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对他们而言不吃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眼看魏子玦气势如虹,大有要打到大夏国都才罢休的意味,如意给大夏的国君托了几个梦,让他提前感受了一下亡国的境遇。
于是在这年的仲秋时分,大夏和大乾终于正式议和,大夏将九河以北的十六州悉数归还大乾,大乾也与大夏订下盟约,修百年之好。
魏子玦没有什么遗憾的。
他年纪轻轻就完成了自己父亲穷尽一生都没完成的心愿,虽然借助了不少天时地利,几乎是老天爷保着他在打仗,但他也拼尽了全力,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现在班师回朝,后半生已是荣华富贵无忧。
终于得空,他这才问起副将柳如意的消息。
于是冬天的时候,班师回朝的军队不知为何要绕道从徽州过。
沈岐远接到消息没说什么,告知了如意一声,便策马出城去迎。
魏子玦身上有他没有的朝气,像一棵刚破土的树苗,眼里满是炙热与意气,火红的战袍在马背上扬起,像一道火焰似的冲向有人等候的城门口。
沈岐远打马跟在后头,半垂着眼没有去看。
他知道那里有谁,也猜得到她会说什么,不是小气吃味,只是不太想看。
“如意姐姐!”魏子玦看她迎了出来,嘴角勾起。
如意朝他一笑,却是先越过他,拉住了后头沈岐远的缰绳:“你这个人,骑马也不搭一件披风,我在你后头喉咙都喊破了你也没听见。”
沈岐远蓦然回神。
马边的女子抬头望着他,眼里有嗔怪也有笑意,满满当当地映出他的影子,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无措:“你,你不看看魏子玦?”
“看着呢啊。”她回头瞥了一眼,又继续朝他伸手,“累死个人了,快拉我上去。”
眼底的光一点点地亮起来,他伸手将她带上马背。
马蹄往前两步,与魏子玦的坐骑齐平,如意这才与魏子玦道:“恭喜大元帅凯旋,既然来了徽州,我俩自然是要好好款待你的。”
魏子玦有些怔忪。
是不是分开的日子太久了,她对他完全没了从前的在意。
手里缰绳紧了紧,魏子玦问:“你们成亲了?”
“还没。”沈岐远颔首,“不过想是快了。”
像是只听见前两个字一般,魏子玦重新挺了挺胸膛:“还没就好,我既然回来了,如意也可以再好好考虑考虑。”
这话就是光明正大地撬墙角了,沈岐远几乎是没犹豫地就给了他一剑柄。
要是以前,如意肯定会挡,毕竟身后这人下手太重,对面只是个凡人。
但眼下。
她看着沈岐远偷偷瞥过来的余光,微微一笑,兀自坐着没有动作。
第193章 踏踏实实地爱我
魏子玦横起剑鞘挡了一下,却还是没挡住沈岐远那力道,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跌落下马。他穿的盔甲本就重,再从马背上掉下去必然受伤,连身后的副将们都急喊了一声:“元帅!”
沈岐远收回手,眼角瞥了如意好几下,嘴角微微抿起,有点后悔。
魏子玦这厮是最会示弱拿乔的,她会不会也觉得他太过分了?
前头坐着的如意倏地抬起了手,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发现她执着挽臂,抬手挡在他前头,看着对面那几个气势汹汹的副将挑眉:“干什么,想人多欺负人少?”
“是他先对我们元帅动手!”副将们气愤不已。
她皮笑肉不笑:“元帅都没说话,你们急什么。”
说着,看向落马的魏子玦。
魏子玦捂着胸口站起来,眼里有些委屈:“姐姐以前不这样。”
“是吗?”如意纳闷地想了想,又笑,“那我如今就是这样了,你且适应适应吧。”
嚣张又不讲理,听得魏子玦心不断地往下沉。
他不明白这两人之间发生什么了,但在他眼里的柳如意是洒脱又自由的,怎么可能单为一个沈岐远就丝毫不给别人留余地。
别说他了,沈岐远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喜欢魏子玦了?这人与她可有过上百年的羁绊,眼下更是刚立了功,少年意气雄姿英发,不该更讨她青睐吗。
没有。
如意说完就没有再看魏子玦了,兀自拽过缰绳与他同骑入城:“府里的饭菜都该凉了,快走吧。”
几个副将敢怒不敢言,魏子玦看着她的背影,沉默良久,终于是叹了口气,乖乖上马跟着进城。
原本计划在徽州停留三日,但第二日一到,如意与沈岐远就一起将他们送出了城。
魏子玦哭笑不得:“需要这么急吗?”
“需要。”如意认真地点头,“当今太子虽不是个小心眼的,但你路上拖沓难免被朝臣猜忌,不如早早赶回去交兵符。”
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魏子玦低声道:“姐姐这是拒绝我了。”
“哪有什么拒绝不拒绝。”她笑,“恩怨两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