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维芙怀孕后的反应很大,嗜睡、乏力、食欲不振和晨间呕吐,不止如此她的情绪波动也大,常常个人吐着吐着就哭起来,变得越发多愁善感和心思敏感。
她抽空去了趟心理诊所,找以前的医生聊了个多小时,总算是放下心结。
情绪虽有所改善,该有的反应还是半点没少。某天半夜她的小腿突然抽筋,把她从睡梦拉回现实,她推了推身旁睡着的男人,小声说:“我腿又抽筋了。”
沈礼立刻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把她的腿放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按在她抽筋的小腿肚,轻柔地按摩,动作专业娴熟,仿佛先前已做过许多次。
“好点了吗?”他微眯着眼睛询问道。
小腿按摩的力度适当,缓解了她的不适感,聂维芙嗯了声,打了个呵欠,慢慢闭上眼继续睡了过去。
聂维芙梦见有人追赶她,在梦里她身轻如燕,飞奔跑上楼梯,在踏上最后节台阶的时候,她被人拉住了脚,拽着跑不动。
她脱不了身,往身后踢了脚,似乎踢到个软软的东西,她猛地睁开眼醒过来。
外面天光大亮,熹微晨光透过玻璃窗直直照射进来,浅浅铺在床尾的男人身上,他的手还搭在她的小腿上。呼吸清浅喷在她腿上的肌肤,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聂维芙顿时阵心虚,先前在梦里踢到软软的东西不会就是沈礼的脸吧,她脚动,沈礼便立刻醒来,然后揉着眼睛坐进来。
“我抱你去卫生间……”他的声音还带着丝慵懒,像是没睡醒般,说着他过来抱她。
她当即按住他的手,说:“要不晚上你去隔壁房间睡?”
明明是她怀着孕,受累的却不止她个人,肚子里的宝宝折腾她,她折腾沈礼,把人折腾得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半夜不是被她吵醒按摩脚,就是要他下楼给她煮夜宵,有时候实在很想吃某样东西,他大半夜开车出去给她买……
聂维芙都替他累。
“家里有阿姨,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阿姨帮我,你也不用这么辛苦,半夜起来还要被我折腾。”她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丝,很是体贴地说。
沈礼却不领情,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抱到卫生间放下,让她踩着他的脚背刷牙洗脸。
他挤了牙膏递给她,从镜子里看她的脸色,脸色略微白皙,唇瓣也稍稍苍白了些,由于睡不好,眼眶下有层淡淡的黑眼圈,他帮她扎起后面的长发,接了她在床上说的话题:“你别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怀孕不是你个人的事,我是宝宝的爸爸,没道理让宝宝的妈妈个人受累受委屈。”
他微微顿,手指抹去她下巴上的泡沫,继续说:“我是你的丈夫,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况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妻良母了?”
聂维芙瞪了他眼,随即吐出口洗漱水。
“谢谢你老公,我真的要感动死了。”她说。
沈礼扯了张洗脸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水,“感动就好,老婆安心待产,老公给你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聂维芙:“……”说得也没错。
两人洗漱完毕,沈礼开车陪她去医院做产检。
上楼做检查的时候碰见提前收到消息的明蔚,聂维芙立刻见友忘色,亲亲热热地挽住明蔚的手臂,打听她的卦。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师父那边和画室都不允许她过去,所以这些日子她闷在家里枯燥乏味,找不到玩的乐子,唯的乐趣就是在群里听听明蔚和方旋的卦。
明蔚这段时间被个大学生弟弟追求,成天往她办公室送花送吃的,还装病患来找她看病,他每来次,明蔚在群里吐槽次,简直为聂维芙单调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
这不,小弟弟又大早又打来电话问候早安,明蔚看也不看直接挂掉电话,抬头对上她闪着卦之光的眼睛。
“我说你们俩个两个尽招小鲜肉,方旋那个刚打发走,你这边又打得火热。怎么我当初遇不上情投意合的小鲜肉呢?”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声闷咳,聂维芙微妙地眨眨眼,不自然地咳了咳。
明蔚笑笑说:“小弟弟不太成熟,不适合你。”
“那这个小弟弟适合你吗?”她追问道。
明蔚淡淡地说:“不太适合,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聂维芙那颗悬着的心降了又提,起起落落像是过山车样,她简直要为她和方旋的终生大事操碎心。
“妈妈你放宽心,进去检查吧。”明蔚替她打开检查室的门,侧身让聂维芙和沈礼先进去,这次过来产检是做四维彩超,排查宝宝是否畸形残疾等问题。
聂维芙心慌慌地躺上床,直握着沈礼的手不放,医生司空见惯,冲聂维芙笑了下,安慰道:“别紧张,待会儿你们能看见宝宝的样子。”
涂抹完耦合剂,医生把探头放在她的下腹,点点指给他们夫妻俩看:“宝宝闭着眼睛在睡觉,我们现在已经看得出它的五官,这是脑袋、眼睛、鼻子、嘴唇,还有它的手和脚……”
沈礼目光专注,听得也细致,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她直都相信他会是个好爸爸。
她曾经某个晚上问过他,是喜欢男孩子还是喜欢女孩子。
他说都喜欢,不是哄她的情话,是真的不论男女,他都喜欢。如果是男孩儿,他会教他要从小保护妈妈,如果是女孩儿,他会娇养宝贝女儿,养他那大小两个宝宝。
所以直以来,沈礼也没问过宝宝的性别。
检查结束,医生把彩超照片交给他们留作纪念。
“好丑。”聂维芙连连嫌弃。
明蔚凑过来看了眼,解释说:“每个宝宝都这样,光看彩超照哪能看出美丑,聂妈妈你和你老公基因好,别胡乱担心宝宝长得好不好看了。”
聂维芙还在点评:“这个鼻子好像有点塌,手脚不长,别是个小矮个儿……”
不等她点评完,沈礼抽走她手里的单子,认真地叠了四叠,放进他的钱夹里。
明蔚冲她使眼色,她回以眨眼。
艰难的怀孕时期终于到了头,聂维芙距离预产期提前两天住进医院。
老太太和黄姨想过来陪她,却被夫妻俩以老人家年纪太大行动不便为由拒绝了她们,只答应生产那天及时通知他们。
聂父来过趟医院,在病房外和沈礼聊了半个小时后匆匆而去。高芳霭这个冷面却是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她,和她说些她生沈礼沈乐兄弟俩的事,让她别担心。
在预产期过后的第二天午,聂维芙被推进待产室待产。
开始进程顺利,她甚至分出心思和沈礼开玩笑,说她会不会生到天黑。
“我生完孩子出来要吃麻辣烫,加蒜加香菜,辣……算了别给我加辣。”她捏着他的手,各种提要求。
沈礼也任由她提,跟着她凑了句:“食墅的大厨麻辣烫接受吗?外面那种路边摊还是算了。”
聂维芙嗯嗯点头:“接受,只要是麻辣烫都行,再加根油条。”
然而她最后还是没能生完孩子吃上麻辣烫。
聂维芙生产途大出血,意识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只听见周围脚步声错乱,以及低低的说话声。再后来,完全没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病房,白墙白布围挡着她的病床,她稍稍动,感觉身下阵痛意,忍不住嘶了声。
肚子里的货没了,身上的痛感实打实,她瞥了眼旁边的小床,床里好像空空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听见老太太和黄姨压低的声音慢慢靠近。她用另只手掀起处被角,稍稍抬眸,病房里陆陆续续进来几人。
她看见最前的沈礼,愣了愣,声音顿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哎元元醒了啊,快去叫医生过来。”老太太催促,黄姨立刻出病房去喊医生。
沈礼快步走到床边,凑近她问:“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胡茬戳在她的指腹上硬硬的痒痒的。
“你……几天没回家了?”她地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沙哑,喉咙干涩,吞咽有些困难。
沈礼立刻从床头拿来温水,把吸管头放到她的唇边,她立刻喝了几口水。
“你睡了两天我就在医院呆了两天。”他淡淡地说。
聂维芙扯扯嘴角,开玩笑说:“我这么牛逼啊,能睡两天两夜。”
医生进来检查番后,嘱咐了几句离开病房,老太太和黄姨也到会客厅给小俩口单独说话。
聂维芙往床头看了眼:“我的麻辣烫呢?你不会把我麻辣烫吃了吧?”
沈礼被她噎,奇怪地看着她:“我以为你要问宝宝。”
聂维芙毫无心虚地笑笑:“我看你的表情就能知道宝宝的情况。”
她生的是女孩儿,长腿长胳膊,助产护士见了都说这孩子将来可以当模特走T台。
宝宝比她先步出产房,这几天被亲朋好友全部围观遍,收到各方夸赞和堆还用不着的衣物金饰用品。
沈礼坐在床边,手指缓慢地插入她的掌心,目光凝视在她的脸上。
“我被你吓死了。”他说,他牵着她的手摸到他的胸口位置,手指清晰地感受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他至今都没有完全平复心情。
当医生让他签署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他的手颤抖地太厉害,连笔都握不住。
家里所有人都过来了,聂维芙的父亲也来了医院,以及方家的舅舅舅妈,原本是高兴地赶来医院看宝宝,没料到碰到聂维芙大出血,情况惊险万分。
她被推出产房的时候,他像是如获重生,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如同她醒过来之后的双手交握,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胸膛的那颗心脏因她剧烈地跳动。
聂维芙抽出手继续摸着他的脸颊,身上的那件皱巴巴的衬衫还是她进产房前穿的那件。
他是个有轻微洁癖的男人,不论在家还是出门,总是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洁,像今天这幅邋遢的模样,她还是第回见到。
“咱们以后不生二胎了,再来次我真的会承受不住。”沈礼覆在她的手背上,低声说。
签下病危书的时候,他的脑海闪过种种可能性,唯独种可能性令他不敢触碰。
那刻,他只有个微小的愿望,希望她平平安安从产房出来。
不求其他,他只要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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