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四爷顿下脚步,看着屋内狼狈的一切,脸色惨白。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来。
晏安之明明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晏四爷此刻,却觉得这个孩子的心,其实早已在疏离他了。
或许,还有恨意……
那种感觉,真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冷的他浑身颤抖。
晏四爷抬起头,看着晏安之,翕了翕唇角,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的样子,反而是淡淡地笑了笑,“晏四爷你现在应该关上门,杀人灭口了,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你叫我什么?”晏四爷瞪圆了双眼,身子微微颤抖,嗓音沙哑,“你唤我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嘴唇更像是很久没有用过水一般,起了不少的皮。
晏四爷哪里还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狼狈逃窜的罪人一般……
方才晏安之那句‘晏四爷’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戳中了他的心,疼的他有些站不稳身子。
而晏安之继续笑着,“晏四爷!”
晏四爷听了之后,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子抵在门上,整个人在这一刻,像是苍老了许多岁一般。
阿哒从屋外走了进来时,晏四爷挥了挥手,对阿哒说,“退下,在屋外等着!”
阿哒不敢有异议,只好听了晏四爷的吩咐,将门关上。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晏四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站稳了身子,他走到不远处的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晏安之相比刚才的愤怒,此刻的情绪倒是显得很平静,“为何?你为何要杀了我父亲?”
晏四爷抬起头,看着晏安之道,“其实,你都猜到了不是吗?我是为了你娘!”
晏安之闭了眼,疼的快不能呼吸了。
他明明知道答案是这样,却依旧傻乎乎的问了!他以为,晏四爷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可结果,却是相反的……晏安之的心里,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上面血迹斑斑……
“你从前说,在乎我……简直像是一个笑话!”晏安之用红肿的眼看着晏四爷,“你从未在乎过任何一个人,晏季晟,你真自私!”
晏安之明明没有哭泣,可晏四爷却觉得这个孩子早已泪流满面。
然而,晏安之的那句话,似曾相识!
当年,小蝶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对他咆哮,说他自私,从未在乎过周围的人。
晏四爷像是中风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晏安之。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在这一刻红了双眼!
“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要杀了他的……”晏四爷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喃喃自语,“不是故意的!”
晏安之听了,神色里露出几分讽刺,“不是故意?你为何可以推辞的这么干干净净?”
晏四爷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安之,别这样和我说话!”
晏安之的语气,晏安之的每一句话,都刺的他疼痛难忍。
可下一刻,他却听到了晏安之嗤笑的声音。
晏四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看着晏安之!
昏暗中,晏安之的眼睛,却十分的好看!这府邸中,有不少人说当年大虞氏的那双眼,才是最好看的!因为大虞氏的那双眼,像是将海水都装进了里面。
可在他的眼里,这个世上眼睛生的最好的,却是罗依蝶!
晏安之是罗依蝶的孩子,他生了一双和他母亲一样的眼睛……
晏四爷翕了翕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跟晏安之说起……说他当年和罗依蝶是如何青梅竹马,又或者说庄成文是如何半途杀出,夺得了美人的芳心。又或者说……他并不是故意杀掉庄成文的。
那些事情,太多了,他不知该如何说起。
晏四爷没有说话,而晏安之也这么静静地站着。
两个本来最熟悉彼此的人,却在这一刻相顾无言,像是陌生人一般。
过了一会,晏安之才道,“罗先生快不行了,是你下的药吗?”
“不是!”晏四爷想都未曾多想,便看着晏安之认真地说,“他是小蝶的亲人,我不会害他的……”
晏四爷说完之后,又露出一个自嘲地笑。
他都快忘记了,自己现在无论是说什么,晏安之大概都不会相信了!
他虽是无意杀害了晏安之的父亲,可晏安之的父亲,的确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两个人的眼神,在此刻,又对上了。
晏安之平日里总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可现在的晏安之哪里还能看到半分温顺,他的面目狰狞,整个人大变。
晏四爷觉得眼前的少年,陌生极了。
晏安之摇头笑了笑,笑完之后,才认真地说,“你连我父亲都可以杀,而罗先生,又算什么?”
他说的平淡无奇,可落在晏四爷的耳里,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匕首一般锋利。
他们,似乎在这一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晏四爷其实很早,便猜到过,有朝一日他和晏安之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晏四爷微微弯了眼角,淡淡地说,“你的母亲,是个很善良很完美的人!她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周到细心,理解你父亲的大业,也从未干涉过。她每天做的,便是拼劲全力,在维护她的那个小家……很用心,很用心!”
这样的罗依蝶,完全找不错一丝错误的地方。
晏四爷从前很喜欢她,现在亦是。
尽管,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小的时候,他因为和晏老太爷不和,曾在凉州住了三年。
他的生母是姨娘,而且,生母像是有意一样,一直让他和罗家的孩子玩到一起!他向来便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那时根本没有想过,生母到底是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也就是在凉州的那三年中,他认识了罗依蝶。
算起来,罗依蝶还大他三岁。
他那时练剑,伤了手,而罗依蝶出现后,不动声色的将他手包扎起来,对他笑着说,“慢慢来!”
那个时候,他抬起头,便瞧见了罗依蝶的笑。
美丽,且夺目。
他曾在无意间问罗依蝶,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罗依蝶倒也不忌讳,她只是笑的精致,像是从画里拓出来的笑一般,“在战场上骁勇的将军!”
因为这句话,他走上了一个武将的道路。
可当他真的成为将军的时候,那个被他仰慕了多年的少女,却早已不在人世!
晏四爷慢慢地回忆,“不知道罗先生是否告诉你,罗家人最擅长的,并不是培育花木!罗家的人最擅长的,其实……是其他的!”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微微一怔,“是其他的?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会信?”晏四爷挑起眉目,笑了笑,“你不会信的!”
他像是在询问晏安之一样,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又给出了答案。
晏安之一时语塞。
他,似乎,的确不会相信晏四爷。
晏四爷抬起头,看了看书房里布置的东西,好一会,才笑了起来,“你的母亲很爱你的父亲,所以,她和你一样,从不愿意听人解释!安之,从收养你那天开始,我便知道今日的结果!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怎么?”晏安之微微蹙眉。
晏四爷无奈地说,“你母亲希望你平平安安,无论在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事情,都能安之若素!可对于我而言,你就像是鸠毒一样,是致命的!”
宴安鸠毒……本不该这样理解,却也是最好的诠释。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眼眶越来越红。
他像是会在下一刻,便冲上去和晏四爷同归于尽一般。
晏安之紧紧地握住拳头,然后过了许久后,才缓缓地松开。
此时,晏安之的余光,扫过小桌上的的书籍,又瞥了一眼远处的书架。
他对着晏四爷咆哮,几乎要哭了出来,“你当真不同我解释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做?你不是那样自私的人,你不可能因为喜欢我母亲,便杀了我的父亲……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
他像是一个赌徒一样,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里。
他想要的,无非是晏四爷的一个解释。
晏安之了解晏四爷……他觉得晏四爷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既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为何当年还要让我活着?”晏安之慢慢地蹲下,整个人悲伤极了,胸口像是有无数的东西想要涌出来一般,“你这样,是在折磨我啊!”
晏四爷听了,心里更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从不是什么聪明之人,可在这一刻,却清楚的明白了晏安之的疼痛。
晏四爷眼,变得无神,“我也曾想过……是不是送你走,会好点!可三哥说,你毕竟是小蝶的孩子……你是无辜的……无辜的呀!”
晏四爷的话,却让站在书架后的晏锦一脸错愕。
三叔?这件事情,怎么又和三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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