峄山脚下,东巡车队。
因为刺杀的发生,薛郡全郡戒严,东巡车队更是被百战穿甲兵围得水泄不通,任何人要在车队中行动都需要先征得许可。
当然,有少数人例外。
同时也因为刺杀事件,车队没有按照原定日程在祭礼完成后立刻前往泰山,而是要先进行安全排查,确认没有危险后再出发。
车队动起来以后,肯定没有停驻的时候更安全。
刺杀本身没什么可查的,动手的都是帝国通缉榜单上的常客,一群人赏金加起来估计都够
在峄山某处可以观察到车队的高点,古寻正和章邯交谈。
“那两个人的身份查清了吗?”古寻抱着胳膊,远望着车队中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沉声问道。
对于赵高可能使用的手段,古寻有过很多猜测,所以刺杀之后他也立刻察觉到了被自己干掉的人有问题。
确切的说,他动手杀人之前就知道那俩人有问题。
不过他还是直接下了死手。
他既然出手了,怎么也得死几个人,不然嬴政那儿也不好交待。
而且这两个人活着也没什么用。
如果是赵高的安排,他不可能留这么明显的两个破绽给古寻,若是留着他们说不定还会中了赵高的后手,不如杀了拉倒。
不过人可以杀,但不是杀了就一了百了,还得调查。
章邯点点头,回道,“做了初步的调查。”
“他们的身份很明确,都是儒家内部有名有姓的儒生,一个姓侯,出身韩国,一个姓卢,出身燕国,同时,他们也都是帝国的博士官,算是诗书世家。”
博士官,主要是负责管理各类文书典籍,一般都是百家学派中学识渊博的人担任,其中部分甚至会担任皇子的老师。
比如儒家的淳于越,就是博士官中比较德高望重的一位。
这类官员也多为儒家学者。
这次泰山封禅,儒家是毫无疑问的主角,所以出身儒家的博士官基本上都参与进来了。
这也是那两人能参与峄山祭礼的原因。
章邯没有说两人的名字,因为他们叫什么根本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是身份。
“人选还挺精准。”古寻放下胳膊,笑着评价了一句。
章邯对此不置一词,只是继续补充道,“据他们熟识的人所说,两人虽是儒生,但对黄老之学也有涉猎……主要是偏向那些玄而又玄的方面。”
“还有之前那次谶言,就是引起北疆战事的那次,也和他们有些关系。”
严格来说,北地开战的主要原因是狼族那边,但是那句‘亡秦者胡’的谶言多少是起作用的,否则帝国可能会采取更柔和的方案。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还叫儒生吗?”章邯的话给古寻听笑了。
章邯耸耸肩,接了一句,“说是这么说,但是大人你知道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孔子。”…。。
古寻挑了挑眉,哂笑一声,“看来,这一次赵府令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破绽。”
“呃……”章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本人其实是不赞成古寻直接杀了那两人的操作的。
留着活口,多少算个突破口,不像现在几乎毫无下手之处。
这算是特务头子和正常人之间的思维差异吧。
不过人已经杀了,章邯也没必要特意再提。
古寻看出了章邯的想法,想了想后说道:
“有得必有失,章邯。”
“皇帝最厌恶的是什么,我想你也清楚,他们俩不死,皇帝的怒火便不会熄灭。”
了解嬴政的人都知道,这位少年失意的皇帝陛下最厌恶的就是背叛,任何形式的背叛。
这两个儒生对嬴政来说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但他们是博士官,严格意义上的帝国官员。
他们刺杀嬴政,就是对嬴政这个皇帝最赤裸裸的背叛!
这一点,作为影密卫统领的章邯很清楚。
但他还有另一种看法:
“大人,可是这两个人就算死了,皇帝陛下他的心情只怕也……”
怒火这种情绪,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古寻当场把人杀了,未必就能消掉嬴政的怒火,在章邯看来,反而有可能导致皇帝的怒火延伸的更远更广。
“我说了,有得必有失。”古寻不以为意的回道,“我们不可能总做到两全其美。”
“杀或者不杀,皇帝的怒火都不可能就此消散,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章邯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大人?”
对于章邯而言,让他破案,让他抓人,让他保护人都可以,这些他都擅长,但是现在这些都没有。
刺杀事件完全没有可调查的地方,一切都清晰明了……不明了的地方也查不出任何线索。
现在的安保工作也不需要章邯多费心,按部就班的来即可。
至于抓人……参与刺杀的叛逆分子数量太多,还都是难缠的角色,就算是章邯一时间也是没头绪的。
他什么都干不了。
古寻抿了抿嘴,然后回答道,“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让泰山封禅的事顺顺利利完成。”
“已经发生的事无从弥补,想要抹消皇帝的怒火,只能从下一件事开始。”
“我明白了。”章邯很怀疑这是否能奏效,因为赵高不会坐视事态好转,但还是点头领命。
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可做。
………………
与此同时,车队中。
伏念也在和张良谈论先前的刺杀。
“你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吗?”伏念语气低沉的向张良问道。
说是问,他的语气却并无任何疑惑的意味。
张良嘴角含笑,永远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样子,轻声回道,“巧合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师兄,现在重点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伏念的手指无意识的点动着,永远方正平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与无奈,叹声说道,“步步紧逼……竟如此容不下儒家吗?”
张良笑容不变,淡定的回应道,“没有容不下,只是儒家太显眼了,也太好用了。”
赵高针对儒家,并不是敌视儒家本身,甚至对儒家的恶意还不如对农家的。
儒家对赵高来说就是个一次性工具,到了该用的时候直接用掉就完事了。
现在赵高就是想要用掉这工具,确实不含恶意。
但对儒家而言,被用掉却是个灭顶之灾,必须想办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