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
燕十三立着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无缺，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足足几个呼吸不曾开口。
几乎快如实质性的杀气朝着花无缺奔去，恰如无边落木萧萧下，好似不尽长江滚滚来。
花无缺面不改色，反手将苏樱拉在身后，瞳孔中倒映着燕十三挺拔的身影，墨发、衣袍无风自动，身上的皮肤莹白如玉，散发出淡淡寒气。
一时间连天都昏了下来，仿佛两道龙卷狠狠撞在一起，乌云蔽空，狂风大作，无数落叶哗哗卷起，又飒飒散落四周。
“这……？！”
连城璧只觉得自己如坠无底深渊般无力，四面八方皆是狂风，只得用双臂护在身前，努力蜷缩起身子。
他心中发出怒吼，除了愤怒自己的无能外，便是在惊恐、在嫉妒，为什么相似的年纪，自己连燕十三的一记眼神都接不下，而花无缺却可以拼得有来有往？
燕十三长剑拄地，单手扣在剑柄上，剑身缓缓旋转，戳进地面，面上不动声色，一只手已经背到了身后，暗暗发力。
花无缺面若桃花泛着红，身上血气涌动，双掌运气，一双眼里已经渐渐冒起血丝，充盈的像是眼睛在发光一般，红芒夺目，目光狠厉。
即便四周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可空气仿佛在此刻凝滞住了，两人之间安静的连心跳都听不到，仿佛两具尸体在对视。
静！
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是死亡将至的寂静！
轰隆——
乌云翻滚的天空中骤然炸响一声雷鸣，灿烂的银光照亮天幕，耀得人间一片惨白白的，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燕十三直面光源，他的心虽然死了，可人还活着，难挡天威浩瀚，下意识闭上眼睛。
好机会！
花无缺的身影静时若处子，动时若奔雷，在看到燕十三眼中倒映出的雷芒时尚在原地，可当那一层银霜消退，他已然出现在了燕十三面前。
无声无息，犹若鬼魅。
明玉真气内敛到了极致，一身悍然无比的真气汇聚在掌间，犹如一座宝蓝色的浮屠在他掌心动摇，势若狂飙之奔马，可举动却无丝毫声息，犹如落叶随风而舞。
五绝神功·大浮屠掌！
燕十三好像没有反应一般，依旧闭着眼避着耀眼雷光，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不知何时已经压了下来，落在身后的手依旧背着，另一只手已然拔剑而起。
咻！
剑鸣清澈，由低到高，似毒蛇嘶鸣，却巧妙的隐藏在闷雷之声下，剑尖刺破空气，挡在了浮屠面前。
两人再度僵持。
燕十三睁眼道：“好强的真气！可惜，算不得天下第一。”
花无缺冷冷道：“杀你足够。”
燕十三道：“那可未必。”
他的脸上涂抹着妆粉，五官看起来和路人没什么区别，平平无奇，唯有那双眼睛在熠熠生辉，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瞳仁里倒映着花无缺的脸，欣赏渐渐淡了下去。
他认真道：“真气雄浑，意志惊人，对上一般高手尚可压制，可惜，毫无章法！”
嘶！
话音刚落，燕十三手中的剑仿佛活过来一般，散出无量微光，化作了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迅若电闪一般游向花无缺。
花无缺身上的皮肤如雪如玉，一张脸惨白的像是常年未化的冰霜，面对这些侵袭而来的剑光，想要施展出身法避开，却发现这些剑光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眉头挤出川字，但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将手中浮屠拍出，瞬间炸碎了这些剑光。
飒！
燕十三的长剑寻隙而来，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扎向花无缺的腋下。
羚羊挂角，无迹可循！
噗嗤！
花无缺急急避开，但还是不免被划破了衣衫，一道细细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
“好剑法。”
他的额头冒汗，倘若这一剑再快一分，再深一分，哪怕是他，也要元气大伤。
——明玉功本就如此。
花无缺此刻的状态就像是一个气球，明玉功就是打气筒，每一次交战都像是在给气球打气，要么最后气球炸了，要么被划破一道口子，彻底破了。
除非修炼到第九层。
但他现在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燕十三笑眯着眼，一手握着剑，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住了剑鞘，长剑甩动，不见半点鲜血，只有煞人的寒气逼人。
“倘若与人交手只拼真气，说不得你也有机会做一做天下第三，可惜这江湖从来不是真气的天下。”
燕十三额头上的皱纹缓缓舒展，笑起来的脸依旧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真气是宝藏，可惜你却没有开启它的钥匙。”
燕十三是真的可惜。
他收了钱，自然不会让花无缺活着，可面对如此良材美玉，即便是他久历江湖，见惯了各种天骄，也不得不感慨在资质上，花无缺的确有资格够得上“天下第一”。
倘若再给花无缺十年，只怕这天下在无人能拦得住他。
燕十三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这样的良才美玉，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轰！
又是一记闷雷作响，云层翻滚，如海浪般荡漾在天幕，银亮的雷光洒下，恍若白昼。
燕十三再度出剑。
这一剑很慢，慢的能够让人清晰的看见剑上的花纹，像是一个刚练剑的人平平直刺，没有半点出彩，甚至只能用拙劣来形容。
可这是燕十三的剑！
花无缺不敢怠慢，终于用出了移花接玉。
五绝神功虽然杂糅了江湖武林各大门派的武功绝学精要，但坏就坏在此处——这些武功大都只有一招，无前无后，以力压人能够做到锁死敌人生路，可碰上势均力敌的人，终究是失了后手。
移花接玉虽然比不上五绝神功力任何一招，但胜在是移花宫几代人殚精竭虑创造而出，也借鉴了不少其他各派的武学，自有一套完整体系。
以掌对剑。
花无缺眼中却没有剑，只有燕十三。
对他有威胁的并非是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而是燕十三这个人！
铛！
掌剑相交，却爆出一声震颤无比的金铁交鸣的声音，哪怕是燕十三眼中也多了分错愕。
只因花无缺袖间忽然甩出了一柄漆黑如墨的人骨锤，用眼眶的部位锁住了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