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风暴肆虐的深渊内, 似乎格外喧嚣, 又似乎格外安静。
离音手握写意剑,看着掩于黑雾中的赵千默, 全神戒备着。
战局一触即发的档口,胖团忽然道:“阿音,你相信我吗?”
“嗯?自然是信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感觉……赵千默在虚张声势。”
离音一顿, “什么意思?”
胖团一双兽眼紧紧盯着缠斗的君无咎和地脉,道:“我问过千机炎了,它说一个人的气息很难被剥夺。所以, 赵千默在你和君师父身上使的这个把戏, 这个将你的气息放大并转移到君师父身上的把戏, 很可能是一种‘幻术’……”
它肃着张脸,“你知道的, 我有一个天赋能力叫‘拟态’, 这其实是一种比较高明的‘幻术’。在幻术这一道上,我自认自己的能力还不错。可即便是我, 也不是每种气息都能模仿的。比如你的气息,我必须有你的血做引才行模仿得动……”
“我以为赵千默应该比我高明不到哪里去。他手中又没有你的血, 幻术也不见得能高于我,为何他能以你的气息作幻术?这是很难的一件事……”
离音一愣,“你的意思是……”
赵千默在以这种伎俩蒙她们?其实这幻术一戳就破, 只不过她们没人敢这样想?
连地脉都不敢这样想?
所谓……虚张声势?
胖团点点头, “退一步来讲, 即便赵千默的幻术真的十分高明,还能高明过真的东西不成?你才是真正的渊南王裔啊阿音!你可以将地脉引来的!咱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对付赵千默,而是为了阻止边关城和这个地脉相连……”
离音恍然一惊。
是了!她差点真陷入赵千默的节奏里了!
离音当机立断,一点灵力凝于指尖,在自己的掌心一划。
鲜红的血渗出,血腥味逸散于空中,很快又被虚无的风暴卷开,似乎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样浅淡的血腥味,一下子就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还在与君无咎缠斗的地脉,直接停了下来。它在原地稍稍顿了片刻,就疯狂地朝着离音而来。
地脉刚离开,边关城的影子就在它身后越来越清晰。
甚至于,边关城城墙下的那道地脉,已经再次探出了“手”,即将碰到这追着君无咎的地脉了。
两条地脉曾经靠得这样近,就像是相依相偎的情人。而转眼间,这“爱侣”中的一方,就让离音给“骗”走了!
又是只差一点!
赵千默自黑雾中睁开眼,眼神森然地看着离音。
只看这个眼神,离音就明白了。
边关城这会儿的确受赵千默控制!
所以,他的第一选择的确不是对付她,而是想将边关城安定下来!
想明白了这点,离音就更加不敢耽误了。
她将一身灵力荡开,五行遁影法一起,直接朝着深渊底部疾驰而去,也将追着她的地脉一并带走了……
另一边,君无咎很快也看明白整个局势。
破局的关键就在赵千默身上。只要他不控制着边关城朝下去追那条地脉,离音的压力应该会小很多。
事关地脉以及境域格局,君无咎也顾不得长辈风度了,直接对赵千默出了手。
君无咎指尖的灵力才刚凝起,一杆长枪忽然破开黑暗,直向着他的眉心而来,带着凛凛威胁之意。
这长枪……是赵十四!
君无咎顺着长枪看向赵十四的脸,忽然愣了下。
赵十四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但却有两痕血泪挂在他的脸上。仔细看去,他空洞洞的眼眶上覆着的那条缎带,似乎也有着两团暗沉沉的、被濡湿的影子。
他似乎……在哭?
为什么哭?
赵十四逼停了即将出手的君无咎,又转过了头,看向赵千默的方向。
浓墨一般的黑雾爆开,将赵千默整个人完全掩盖起来。
片刻后,黑雾又流动起来。
很显然,赵千默要走了。
“无言!”
深渊里忽然响起了这么一道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意外嘶哑,也意外破碎。
这声音里有一种催人苍老的沉痛感。那种沉痛感……是一位不远千里去往边关寻子的老父,却连亲子的尸骸都寻不到的那种悲哀。
催人泪下。
那团流动的黑雾应声顿了下。
也只是顿了下而已。
处在黑雾中的那个人,到底不曾回头,很快就消失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中。
他真的走了。
赵十四慢慢转过了头,两道染着血泪的空洞洞的眼,正对上君无咎的眼。
他声音嘶哑:“你不能去。”
——
一团金光在前,一条地脉在后。这两者发出了淡淡的光,照亮了深渊底部的一角,也照亮了追在它们身后的、那团杀气腾腾的黑雾。
离黑雾稍远的一段距离,是那座城墙泛着光的边关城。
这四方势力,几乎排成了一排,在肆虐的虚无风暴中左右跳跃闪避着,看得人心惊肉跳。
金光的前端,胖团正趴在离音肩头,眼神紧张地盯着追在后面的地脉、赵千默和边关城,神情十分认真。
又过了片刻,胖团的眼神忽然凝了一瞬,一身毛发都微微炸开。
“阿音,出事了!那条地脉……它走不动了!”
走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
离音急急回了头。
金色的地脉就像是一条沿着深渊下放的绳子,这会儿这条绳子似乎到了它的极限了,只能在原地一蹦一蹦地挣扎着,许久也没能往下再进一步。
也是,地脉总不可能无穷无尽,否则……大陆又该有多宽广呢?
但是,能理解是一回事,这现状又是另一回事了。
地脉竟然在这种时候忽然到了尽头了……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她难不成得带着它在一个小范围内绕圈圈?躲着虎视眈眈的赵千默和边关城?
地脉到了尽头,这一点,赵千默很快也发现了。
他急急停了下来,指尖法诀掐起,又召唤起了边关城。
他真是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耽误!
离音一提写意剑,直朝着赵千默攻了过去,想打断他的召唤。
赵千默却不肯正面对上离音,只借着肆虐的虚无风暴躲着离音的攻击。
三招未到,离音上方,黑沉沉的地界里,有一道如蛇的金光近前来。
很显然,边关城到了。
还在虚无风暴的间隙里左右闪避的赵千默忽然停了下来,直追着离音而去。
这一刻,两人攻防的地位完全转了过来。
赵千默显然是怕极了夜长梦多,一上来,直接就使出了最大的杀招。
七万年修为的威压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紧接着,一道宽达数丈的灵力光匹,直朝着离音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离音脸色一变。
赵千默这种修为……她这归一期是来搞笑的吗?
离音深吸口气,下意识将一身血脉沉淀下来,舌尖一串荒文滑过,想启动爆脉的禁术。
未等她最后一个口诀落下,深渊更深处,忽然有另一道金色的光束冲天而起,来势汹汹。
这金光来得突然,不仅出乎离音意料,显然也出乎赵千默的意料。
金光破开黑暗近前来,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挡在了离音身前。
灵力光匹在金光身上爆开,离音恍然间,似乎听到了什么生灵在悲鸣。
它……它是活的?
金光渐渐散去,露出了一条金色的、像是树根模样的东西来。
这东西……另一条地脉!
离音瞪大了一双眼。
这瞬间,她感觉自己掌心的伤口,似乎被这一条新的地脉轻轻舔了下。而后,这条不远千里而来的地脉,就在她眼前寸寸崩裂成碎片。
它这是……被打坏了?
“它只是部分被打坏了,主体还在后面,还会来的。你抓紧机会,这就是那方有着春蕾枝的境域……”
“另外,我要提醒你一下,地脉虽然强大,可也十分脆弱。它们若是失去了能量来源,很可能不堪一击……就像是刚才的那道地脉一样。所以,你千万小心谨慎,别把它们打坏了,否则会祸害子孙万代的……”
千机炎的话音刚落,离音的一身血脉就直接沸腾起来。
她的气息随之节节攀升。
虽然她的修为仍在归一期大圆满,但一身威势已经足够与赵千默相抗衡了。
离音适应了一番这暴涨的力量,也不敢耽误,直接攻向赵千默。
离音看见了那条新的地脉,另一边的赵千默显然也看到了。
他神色先是一沉,紧接着又微微变幻起来。
事实上,他并不是一定要把边关城安在浮云界党清国的地脉上,他不挑的,随便什么地脉都行,只要能把边关城安定下来……
既然如此,这条新来的地脉,会不会是他的另一个机会?
赵千默想到这里,攻防得更加凌厉了。
一道灵力匹练与一道剑意相对。
对立的双方脸色都微微一变——对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
赵千默感受着离音暴起的力量,眼神闪烁了下。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若是论消耗战,他和离音谁能耗得过谁,且还未有个定论。
不能这样打。
赵千默稍稍退开了些许,道:“说起来,我们应该是同类才是,同样有家不能回。我以为你应该明白这种痛苦,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我就是想替边关城安个家,这有错吗?”
离音沉着张脸,“愿望不错,做的事却大错特错。你不妨数数,为了替你的边关城安个家,你都做了什么事?”
“先是以所谓的境引搅得整个修真界人心惶惶;紧接着,又在上阳和党清的战事里妄造杀孽……不止是那些遍布整场战事的杀阵,还有这一连二十个千钧改命阵……为了攒够足够多的红尘业障,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所以你把自己当成一个正道的审判者了?”赵千默冷笑了声,“你的正道简直就是个笑话!我所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敢道一句问心无愧!是人心经不起考验,难不成这也是我的过错了?”
“境引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曾主动泄露分毫,我甚至都不曾主动提起过,是他们那些人自己暗中窥探,自以为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好处,一定要握在手里才能安心……”
他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真是有趣,他们连境引该如何用,什么时候境域会合并都不知道……就因为别人手中有了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就一定要费尽千辛万苦占有才肯罢休!这样的人人心本就是乱的,又何须我特意去搅动?”
“至于所谓的杀孽……”赵千默自黑色的雾气中抬起头来,嘴角露出个奇异的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酬道一族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这般说着,神色又冰冷起来:“这世上所有处于天道束缚下的每一个生灵,都没有资格对我酬道一族指手画脚!我便是杀了再多人,那也是他们欠我的!懂吗?”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赵千默整个人忽然自原地消失了。
离音丝毫不曾放松警惕。这会儿即便赵千默消失得再突然,她还是很快找到了他的踪影。
赵千默出现在离音身后。
一道黑色的雾气混杂着灵力,去势汹汹地冲向离音,隐隐带着杀意。
离音下意识防守。
她刚提剑的瞬间,整个深渊里肆虐的虚无风暴忽然停了下来,像是一个漏了风的口子忽然被堵住了似的。
很显然,新境域出现了,并且正在往上浮,直接将虚无风暴拦住了。
很快,一道金色的地脉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赵千默撇下正在发招的离音,一身黑雾成线,追着这新来的地脉而去。
同时,他头顶的边关城再次向下沉,快速朝着他靠拢,似乎即将与新的地脉完成对接。
不得不说,赵千默的确选了个极佳的时机,将将在这新境域到来之前发难,就是想打离音一个措手不及。
但离音早已经暗中戒备了,又岂会让他得逞?
她仍然停在原地,将写意剑拉开,调动自己全身的气机,对着赵千默,一剑斩下。
山河虚影浩浩荡荡,在离音身后一一浮现,而后,直朝着赵千默而去。
一剑出手,离音在心里喝道:“胖团!”
胖团应声:“好!”
黑漆漆的深渊里,隐约有一点白光一闪。
这白光实在太小了,在身后那痕寒光湛湛、大开大合的剑影下,简直微不足道。
同时,这白光也实在太快了。它就像是蕴于风中的一律轻烟似的,人眼还未来得及注意到,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千默感应到身后离音的气息仍在,下意识就以为她是想以这道攻击逼他停手防守。
他自然是不可能停手的,便是拼得自己伤重,他也不可能停手。
但离音显然还在他身后。这一下,是他领了先了!他是不是……能稍微放松一下?
尤其,他身后的剑招气息实在太过凛然,隐隐让他的寒毛都有些紧绷起来。
他就看一下,看一下。
看看“不可一世”的渊南王裔,在这般手段尽出的情况下,又是如何败在他的手上的!
那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赵千默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就在他回头的弹指之间,前后两息功夫内,一个悬而未决的结局,已经被写定了。
第一息,胖团忽然出现在赵千默的上方,准确地说,是新地脉的前头。它掏出一瓶红色的血瓶,在地脉的顶端轻轻一磕。
瓶破,血流。属于渊南王裔的血,只需刹那,就引得这新来的地脉疯狂起来。
同时,已经崩到了极致的第一条地脉,也再次躁动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赵千默回过了头,去看离音的神情。
第二息,胖团携着这残留的血瓶,往第一条地脉的方向而去。
追着新地脉和边关城而去的赵千默,一定是疏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和那条新地脉,已经再次进入到第一条地脉能够够到的范围内。虽然两者彼此的距离还稍远,但……地脉是能动的。
在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节点上,胖团将手中残留的血瓶抛了出去。
两条地脉追着同一个血瓶而去,在第二息将止时,它们又同时叼住了同一个残留的血瓶,而后……吻合。
新老两道金色的地脉,终于凝成了一道。
这个时候,赵千默又回了头。
刚回头,他就看到了一条完美融合在一处的地脉,以及头顶仍然孤零零的边关城。
赵千默微微瞪大了眼,似是愣住了。
这时候,自身后而来的、来自离音的剑意,终于斩到了赵千默身上。
萦绕着赵千默的浓墨一般的黑雾,被打散了一瞬。一直到剑影消失后,这些黑雾才慢慢聚拢起来。
赵千默沉沉闷哼一声,修为从七万年直接降到了六万年。
他微微躬下了腰,显然受伤不轻,但眼神却还是下意识盯着头顶的方向。
透过这道相连的地脉,赵千默仿佛看见了自己过往的那些时光……
那些……可笑的时光!
回忆来得令赵千默猝不及防。
他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现在想来,这两千多年来,他想做的事……竟一事无成。
他似乎永远无能为力。
两千多年以前,在他还未成年的时候,边关城破了。被一些他终于能看清的、奇奇怪怪的黑雾破了。
那时候,有一道声音告诉他,说他和他父亲之间,只能活一个。
为什么只能活一个呢?因为他们是所谓的酬道族。而酬道族一脉单传,他父亲的血脉到了他这里已经得到了延续,是时候在他们之间做出取舍了。
他那时还太过年轻,年轻到根本不知生死究竟意味着什么。可再是不懂生死,小少年也隐隐明白,死应该是一件不好的事。
他父亲是个大英雄,小少年崇拜他的父亲。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自己去死吧。
于是他选择了死。
可作出了选择后,他又有些不甘心了。倒不是不甘心将生的机会让给了他父亲,而是不甘心这个选择本身。
凭什么呢?这道声音又是谁呢?它凭什么能定他们父子的生死?
他想和他父亲好好地活着,不行吗?
可能是这样的疑惑太深了,又或者是他实在太不甘心了,又或者是他母亲用了她的命庇护了他……总之,他最终没死成。
可他似乎也没活成。
他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怪物,隐藏在边关城的阴影里,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他看着他父亲守着一个空无一人的城池,日日夜夜对着那些奇奇怪怪的黑雾,似乎永远也没有休息的时候。
他渐渐开始不平起来。他恨黑雾,恨边关城,恨血月……渐渐地他也开始恨起了他父亲,恨起了他自己……
恨自己为何是那什么狗屁酬道族。
恨意到了最浓烈的时候,正好边关城又一次城破,肆虐的黑雾漫过了城墙,漫进了城里,漫过了城下的雾鸢花,也漫过了他的墓。
然后他就活了。
奇怪地死,又奇怪地活。
再活过来,他发现了一件事——父亲日日夜夜灭杀的那些黑雾,是他活着的“必需品”。没了黑雾,他会再次死去。
倘若再次死去,他就再也活不成了。
多可笑。
父亲恨的东西,是儿子赖以生存的东西……
他还是他父亲的儿子吗?
人人都说他会是他父亲最出色的继承人……而如今,他可还能继承得了边关城?
复生的他浑浑噩噩离了城。
这一路他遇过险,受过伤,遇见过好人,也遇见过坏人……再次垂死之前,他又幸运地,让一位凌峘的修士救了。
他们喊那人尊者,说他出身凌峘。
他便想,那不如就去凌峘吧!
于是他成了凌峘的弟子,从赵无言变成了赵千默。
成了赵千默以后,他仍然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只够在宗门内毫无存在感地活着。
他心里藏了一个又一个秘密,却因为困惑,因为无能为力,而永远不敢去深想,也永远提不起劲……
这般浑浑噩噩又过了一千多年,他再次见到了救命恩人。
那是个极其极其厉害的人,似乎天底下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
倘若他能到了那人那般高度,是不是他心中的困惑和秘密都能解得了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又不一样了。
他开始去争了!他敢表露自己的不甘心了!他有追求了!
他敢……去接纳那些黑雾了!
他成了个出色的人。甚至于,他还拜入了恩人的门下,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他终于开始学着掌控自己的人生了……
然后……时光一晃,又到了现在。
所有他的困惑,他的不甘心,他的追求,至此……成了泡影。
数千年谋划,到底成了一场空。
过往的片段在赵千默脑海里反反复复地绕,他怔怔看着头顶的边关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笑话一般……
刚回到离音身边的胖团一听这笑音,耳朵都忍不住折了折。
“阿音,赵千默……该不是疯了吧?”
疑似疯了的赵千默,忽然止了笑,在空中转了个身,朝着离音。
他的眼神有些诡异,似乎很明亮,又似乎很空虚。
“天眷?果然是天眷!了不起!我倒要看看,你这天眷的血脉,能不能在天罚的力量下……互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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