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
刚发动新一轮的猛攻,没等跑到一半,对岸的明军便开始炮火覆盖,从当面与头顶飞过来的炮弹打得清军攻势被大幅度地遏制。
尤其是靠近马市桥西岸的清军控制区域,到处都是此起彼伏地爆炸声,火光频繁闪烁,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尽管是在夜间,眼下还看不到天际的半丝光亮,明军的迫击炮部队配合前沿阵地上观察弹着点的尖兵,利用月光仍旧能将炮弹打得较为精准。
马市桥东岸的房屋都已经被明军征用作为掩体,在很多楼房上都部署了可以持续开火的轻型佛郎机,只要炮管冷却完毕,便会向对岸猛烈开火。
不管正二八经的八旗兵还是狐假虎威的汉军狗腿子,但凡出现阜成门大街的路面上,就能得到疾风暴雨一般的炮火打击。
仅在马市桥的桥头堡,明军就部署了十门小佛郎机,配合迫击炮与大量火枪兵,加上有二十辆坦克堵死东岸的道路,便可以封锁整座桥。
马市桥以北,至朝天宫,一供有三座桥。马市桥以南,至与阜成门大街平行的凤城胡同,有两座桥。这五座桥,无一例外,都尚在明军手中。
再往南还有两座桥,情况类似。但清军将己方的进攻重点主要放在马市桥一带,因为这里是主干道,便于通行,非常利于八旗兵的冲杀。
周遇吉就将手头的机动兵力全都部署在漕河沿线,一旦这条防线被清军一点突破,就可能发生全线崩溃的可能,进而危及到皇城的安全。
至于漕河西岸,只能等重创东虏入城部曲之后再行收复了,眼下不得不忍痛放弃,那片区域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即便喊杀与求救之声不绝于耳。
不少百姓已经惨死在东虏刀下,为了避免被东虏所屠戮,男女老幼跳河逃生之举并不少见,游到东岸就能活命,否则下场只有一个。
对于这些百姓,明军都是能救则救,无法施以援手,便会提供火力掩护,避免百姓被对岸的东虏放箭射杀。
但大部分百姓都在东虏出现在城西之后,本能地向东过了漕河,在东岸避难,或者躲在城头附近,被守军庇护,那些反应慢半拍的,也就迎接自己的宿命了。
“总戎!”
“战况如何?”
“我部已然击退东虏第四次进攻,先后毙伤约在前人上下,朝天宫至丰城胡同一线所有桥梁均未失守!”
负责固守马市桥一带的是前勇卫营悍将,现东宫卫队第四旅旅长林报国,在看到周遇吉前来视察前线之后,急忙上前报告战况。
在林报国看来,目前姑且可以守住,一旦东虏继续通过地洞增兵,那就未曾可知了,还需要早作打算才是。
他的第四旅属于第二批编练的部队,战斗力比前三个旅稍逊,主要是由勇卫营补充而来的老兵较少,而且固守此地的也仅仅是该旅的一部人马。
幸好所部及时装备了大量坦克,还有炮兵的鼎力支持,不然仅靠少量老兵与大量新兵来抵挡上前凶悍的东虏进攻,林报国也就只能做好舍生取义的准备了。
“无须你攻出去,本将就要你率部固守此地至天亮。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待天亮,便会派遣飞艇部队出战,轰炸对岸之东虏!”
“……当真?”
“自然!”
“甚好!甚好!敬请总戎安心,末将定会率部死战到底,固若磐石!”
即便是东宫卫队的将领,也极少见过飞艇投入作战的情景,与地面部队都没有一起演练过。
但飞艇的名声早就在各部将领里面如雷贯耳了,只要飞艇能够出战,无须真的炸死东虏,哪怕露一面,也能在极大程度上鼓舞所部士气。
林报国可是期待许久了,得到上司的允诺,立刻激动的不得了,整个人都亢奋起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仙界利器啊!
眼下林报国估计过,每一刻钟之内,东虏便会组织一次进攻,面对敌军潮水一般的攻势,他也有点心虚,更别说手下那些连人都没杀过的新兵了。
这样一波接一波的冲锋,谁都不敢打包票能否坚持到天亮,若是有了飞艇出战的刺激,那就大不一样了。
故而林报国迅速命传令兵沿着漕河防线,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让大伙提前知道。
有了飞艇的帮助,即便不能顺利收复漕河西岸地区,也能坚守住东岸了。
太子爷让科学院研究出来的坦克,虽说笨是笨了些,可的确算得上是个好物件。
比起那些在战场上不堪一击的厢车,这四向皆披铁甲的坦克面对东虏的攻击,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大部分没打过实战,头脑早已恍惚不已的新兵都是靠着这玩意才有了信心和斗志,进而在东虏大股进攻时能够存活下来。
某太子很清楚“大明坦克”的优缺点,也因地制宜地在研发过程中选择了模块化的动力方案。
所谓“模块化的动力方案”,就是打野战的话,就安装行驶里程极大的畜力纯天然发动机。
如果打巷战,只是短距离作战的话,就卸掉动力箱,改为人力推动!
至于四轮车辆最为致命的转向问题……
很好解决!
用人抬!
没错!
人抬坦克!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刺不刺激???
二十个壮汉绝对能抬得动一辆坦克,更别说就让这玩意做个转向动作了。
大明坦克采用了两种行驶模式,车轮悬挂与车轴悬挂。
后者与四轮马车的工作原理相似,都是要用差速齿轮与扭杆才能实现转向。
前者则不同,没有车轴,就是用单个车轮实现转向,看过超市的购物车就知道了……
每个车轮都安装了一个转向装置,可以随意调整与车体的角度。
实在不行,咱大明的坦克还可以用人抬嘛!
你可以骂这玩意简陋到家、外形丑恶,但不可忽视的是,这玩意就是刀枪不入,还装有一门可以速射的小佛郎机。
三名车组成员都能打火枪,还备有十枚手榴弹,就算弹药用完了,也能盖上盖子,让外面的辫子对这个“龟壳”无可奈何。
怎么样?
气不气???
现在北至西直门大街,南到箔子胡同东岸的桥头都部署了这种东西,明军就是靠着这玩意在巷战时抵挡清军的猛攻。
在蒸汽机目前还不可靠的情况下,某太子依然将坦克视为巷战神器,就是因为这玩意随时都能为己方士兵提供掩护。
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两个小时以上,周遇吉知道不论采取任何方法,都要让己部坚持到天亮才行。
现在最大的困难在于与阜成门倪宠的联系已经中断,从城门一带的守军不断向漕河西岸发炮的情况来判断,城头应该还未丢失。
太子殿下的圣裁极其英明,首先,要避免阜成门失守,毕竟东虏不可能彻底切断所有通往阜成门的通道,而且城墙上端是互相联通的。
其次,要死守漕河东岸的防线,持续反击东虏对沿河防线的不断冲击,消耗其有生力量,直至天亮。
最后,待援兵赶到,王师可通过沿河桥梁,逐步压缩东虏控制区域,以便将其分割、包围、重创,乃至歼灭。
前两条是周遇吉现在立刻要做的事情,天亮之后飞艇就能赶来,解释在根据战况来决定反击力度和方向也不迟。
由于内城西侧城头的兵力不少,在城墙没有彻底坍塌之前,周遇吉不太担心城头有失。
城墙基地都是夯土,自己的手下都在城头上驻防,即使东虏通过地道实施曝破也收效不大。
唯一让周遇吉感到不安的就是,东虏可能利用潜入城内的兵力与城外的部曲,对城头守军实施内外夹击战术。
目前最为可靠的办法,就是通过内城北侧城墙与南侧城墙,不断向已经岌岌可危的阜成门守军输送兵力与弹药,帮助其固守到天亮。
此前通过俘获的东虏伤兵,周遇吉已然知晓了东虏此番的兵力与部署情况。
适才从击毙的东虏尸体及缴获的物件上判断,进攻阜成门的是八旗里的正蓝旗与汉军红、黄两旗。
通过对尸体的检查可以知晓,此番通过地洞进入城内的八旗兵不在少数,或可达到上千人之巨。
一旦情况如此,甚至已然入城的八旗兵规模超过先前估计的话,那将对整个建立不久的东宫卫队都是空前惨烈的考验。
东虏的作战序列里,战斗力最低的便是三顺一公的人马,眼下续顺公沈志祥所部已经被倭军打垮,三顺王的部曲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而高于其战力的汉军四旗仅在前番攻城时略有损失,最为精锐的八旗的折损更是微乎其微,到了今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力对决。
根据相关情报,正蓝旗隶属于虏酋皇太鸡长子豪格所有,战场击毙的东虏尸体皆披蓝甲,说明进攻阜成门之顽敌正是豪格。
这决计是个凶悍残忍的对手,周遇吉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与拖沓,必须全力以赴,方可化险为夷。
将北线人马交给老部下王允成来统领,南下部队由同出自勇卫营的悍将王之纶负责指挥。
中路最为重要的阜成门大街,以林报国所部硬顶。从目前的战局来看,倒是还算妥当,但决计不能轻敌,否则必将遭受重创。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三个旅长都不是率领本部全体将士,参战的三部都并非成建制的部队。
所辖除了东宫卫队之外,还有东厂、锦衣卫、顺天府的衙役、征召的壮丁,参战各部的成分简直就是五花八门。
兵力上倒是说得过去,但实际战斗力就只能以东宫卫队为主了,其他都指望不上,不掉头逃跑就算万幸了。
若是没有这条漕河为屏障,只怕此时此刻,数千东虏已然杀到皇城脚下了。
如今天气转凉,夜间已有寒意,东虏之中即便有人会水,也不会选择游水渡河。
一旦出现感冒发烧之症,其战力便会迅速下降,届时便会沦为累赘。
考虑到东虏里会水之人多半集中在三顺王的队伍里,周遇吉也就选择让所部重点固守沿河所有桥梁了,尽在沿岸布设哨兵加以监视。
这会儿凡是清军所能触及到的桥梁,其桥头都密密麻麻地铺满了一层清军士兵的尸体,有的还没断气。
对这些已经重伤的东虏,对岸的明军距离再近,也不会开枪将其射杀,就是静静地看着,让这些嗜血滥杀的雑种活活疼死为止。
每座桥头都用先坦克堵死,两边的房顶架设小佛郎机,可以对来犯之敌实施交叉火力打击,后方则部署了迫击炮,辅以骑兵加以保护。
东宫卫队在平时就是这么训练的,所在在战时才能有条不紊地执行到位,战前可以横着走的厂卫们此时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而已。
眼看即将把最后胜利收入囊中,为了近在咫尺的那座银山,清军虽然连汉军两旗在内,所有将士皆是悍不畏死。
可苦于没有马匹与重武器,仅凭手里的弓箭与腰刀,加上一点缴获明军的火器,暂时无法冲破那道火网,更没法撼动对岸明军的防线。
对大清勇士最有威胁的并非是鸟铳与箭矢,而是佛郎机以及那一大一小两种会爆炸的物件。
即便审批双甲,在冲锋时也会骤然中弹,很多人都是被比黄豆还小的铁珠所伤,进而变得行动迟缓,最终惨死在蛮明的火器之下。
那些天杀的狗蛮子手里仿佛有扔不玩的爆炸物件,像偌大的冰雹似的,一堆接一堆的飞过来,简直无穷匮也。
连豪格麾下的正蓝旗勇士们,也在是役里吃了火器方面的大亏,仅攻打马市桥一处,便已经战殁了上百人之多。
双方仅距离不足二百步,但以正蓝旗为主力清军横竖就是冲不过去,像一头脑袋被猎人压住的野猪,被对面的明军死死按住在漕河西岸。
为了让狗鞑子无处可躲,东岸的明军更是选择直接摧毁桥头两侧的房屋,一时间炸得火光四起,浓烟弥漫。
要不是还想要收复失地,东宫卫队甚至连桥梁都不打算留,这样东虏就完全无法通过附近桥梁冲杀到东岸这边了。
“为何还未冲过此河?”
觉罗拜山从皇上那里领命之后,便马不停蹄地直接赶往阜成门前线,旋即通过地洞先行入城,他可是要来抢功的,故而没有丝毫的拖沓。
“回爷,卑职所部一连冲杀四次,伤亡不下数百人,正在整顿,以卷土重来!”
阿济拜也是非常的无奈,对面的狗蛮子极为死硬,劝降无果之后,便只能硬打,可屡次冲杀,己方都没得手。
虽然阿济拜是正蓝旗的甲喇章京,但在觉罗拜山这个一等梅勒章京面前也不得不点头哈腰。
对方可是镶黄旗的将领,是皇上的直属奴才,就算来了便兴师问罪,自己也不能表现出丁点的不满。
“……待我来看!”
觉罗拜山刚到前线,见到一脸惭色,且甲衣已有破损的阿济拜,猜出对方也是力战许久,便不再责备,要眼见为实才行。
从千里镜里,可以看到对岸的明军布防严密,位于楼顶的火炮还在不断射击,火力身为凶猛。
再回头一看,让觉罗拜山感到尴尬的是,不论是己部还是正蓝旗,抑或是汉军部曲,居然都没有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