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一艘荷兰商船,被梁军拉去龙江船厂修复。
郑森稍微一想,便知道这肯定是高欢做了手脚。
郑家能够与梁军抗衡,靠的不是陆师,而是水军,是高欢不愿意承担海贸断绝,江南经济崩溃的后果。
若是郑家封锁沿海,不许梁国的货物出海,那么江南百万手工业者,将立刻失去生计,梁国经济必然遭受重创。
而且江南虽说文教鼎盛,百姓看起来挺斯文,但实际上却比北方百姓更难管理。
正是因为文教鼎盛,读书人比较多,这里的百姓非常爱告状,而且还很擅长闹事。
自万历以来,江南这边已经发生多起群体事件,而且每次几乎都以朝廷的退让而告终。
若是江南百姓失业,那么肯定会闹事。
郑家正是抓住这点,才能够与梁国抗衡,而高欢也意识到这一点,想要改变眼下的局面。。
因此近两年来,高欢一直在发展水师,意图打破郑家对海贸的垄断,而一旦梁国水师有了护卫航道,把货物运往海外的实力,那么高欢肯定会立刻对郑家动手。
现在梁军见一艘荷兰商船,拖往龙江船厂修复,梁国必然趁机了解西夷的船只结构,从而造出梁国的海船。
这样一来梁国与郑家水师的差距,便会逐渐缩短。
崇明岛,郑军大营内,郑森负手站在栅栏边,目光注视着水营中的郑军大舰。
这时,一名身穿中年男子,站在他的身边,“世子在想什么?”
郑森目光深邃,脸上带着忧虑,“高贼得到了一艘荷兰商船,我担心梁贼会掌握制造三桅炮船的能力!若是如此,我军优势不负存在,届时如何能够光复大明江山?”
中年男子不禁感叹,“放眼天下,国贼遍地,唯有世子一人,还忠心于大明,真是令我钦佩。”
郑森看了中年人一眼,“殿下不也心怀大明,矢志恢复祖宗基业吗?”
“别提什么殿下!先帝废我爵位后,我便只是唐庶人!”中年男子叹息一声:“如今天下,像世子一样的忠义之人实在太少,我一届庶人,虽欲伸大义于天下,但无人追随,谈何光复祖宗基业?”
中年人摇了摇头,眼角的余光关注着郑森的神情。
这中年人不是普通人,乃是明朝宗室,前唐王朱律键。
如果说明朝宗室有什么共同的特点,大概就是爱财,还有贼抠门,福王、楚王这些藩王无不如此。
在明朝诸多藩王之中,大概只有三个比较奇怪,一个是周王,一个是鲁王,一个是唐王。
周王在民军和建奴进犯开封时,能够散尽藩库,帮助守军守城。
不过,开封最终还是被多尔衮,决开黄河淹没。
周王逃出开封,被高欢接到洛阳后不久,便像历史上一样,受到开封被淹,百万生灵遭受涂炭的打击,不久便病逝了。
鲁王乃是指朱以海,也就是历史上的鲁监国,他本来是寻常藩王,被历史推上监国之外,在失败中意志便得更加坚定,终身坚持抗清,病逝于金门。
唐王乃是说被崇祯废掉的朱聿键。
此人心怀大志,看见大明江山山河日下,关外建奴逞凶,关内民军四起,便自己出钱组织了一队人马去北京勤王,路上还打了几次胜仗。
只可惜,宗藩起兵,犯了明朝的大忌,崇祯得知后勃然大怒,废他为庶人,关进凤阳高墙。
若是熟知历史就知道,朱聿键的故事并未就此结束,近十年后,弘光和潞王监国政权先后被清军攻灭,不愿意投降清军的朱聿键逃到了福建,被郑芝龙拥立为帝。
他也就是南明四帝两监国之中,最雄才大略,最有进取恢复之心的隆武皇帝。
不过,他起于疏藩,血统疏远,加上郑芝龙的出卖,最终被清军俘获,绝食而亡。
三年多前,多尔衮南下攻入两淮,朱聿键从凤阳高墙中逃出,他并没有前往南京去投靠弘光帝,而是转转到了浙江,想要寻找忠于大明的势力,意图恢复老朱家的江山。
两年多前,朱聿键与郑森相遇,两人相谈甚欢,他便留在了郑森军中,并希望通过影响郑森,从而让郑芝龙扶明。
郑森虽忠心明朝,但是郑芝龙却只顾自己的利益,不考虑明朝,让朱聿键屡屡碰壁,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朱律键遇见了郑森,发现他与郑芝龙不同,内心遂即重燃希望。
郑森听了朱聿键的话,忙安慰道:“现在先帝皇子被建奴立为儿皇帝,号称正朔,实为认贼作父,助纣为虐。南京福王被高贼拥立为帝,实则为高氏傀儡。此二者都非大明之主,森会劝说父王,在合适的时候拥立殿下为帝,北伐中原光复大明。”
朱聿键听了郑森的话,心中有些兴奋,不过脸上却很平静。
他心里很清楚,郑芝龙一天不死,郑森的话便不可能实现。
“北伐中原,光复大明!世子真乃大明忠良,今后必定青史留名!”朱聿键鼓励一句,“只是如今高贼与建奴皆势大,闽越王又无心恢复,何时才能中兴大明呢?”
郑森闻语,也是面露忧虑,“我闽越国小势微,就算父王有心,却难以撼动高贼和建奴。不过殿下可以放心,高贼与建奴相争,我们秣马厉兵,等待时机,待高欢与建奴相争,大军指导南京,未必没有机会。”
朱聿键心中一动,有些兴奋道:“世子与我们想一起去了。若是能够拿下南京,再以水师封锁长江,则东南可定。有了东南之地,中兴大明,北伐中原便可期了。”
朱聿键顿了顿,“不过,要封锁长江可不易,前次左镇与郑军封锁长江,却没能阻止高贼渡江。现在高贼又获得西夷海船,他们水军实力增长,封锁长江之计,恐怕难以实现。”
郑森微微颔首,“我正是忧虑此点,高贼马步大军战力强悍,天下罕有敌手,若是水军起来,恐怕再难有人能够遏制他。”
两人沉默片刻,郑森又道:“不过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我已经劝说父王,扩冲十万陆师,增加闽越的兵力,同时还派遣斥候去龙江船场,焚烧西夷海船了。”
朱聿键不禁给郑森带起高帽,“世子想得周到,真乃大明韩世忠、郭子仪,中兴大明之臣。””
龙江船厂,荷兰商船刚刚进入船台,揆一留下来的几名荷兰人,就被国安司的细作带走了。
当然梁国并非强制将他们带走,而是带着这群蛮夷,去见识南京的繁华,带着他们去消费。
航海充满了机遇,可同时也非常的危险和艰苦,真正有地位,有钱财的荷兰人,是不会出海当水手。
在海上的荷兰水手,大多是为了生计,被迫出海讨生活的底层荷兰百姓。
这些人出海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空间狭小的船舱内渡过,或者刚开发,条件艰苦的海外据点,哪里到过人口几十万的大城市。
现在欧洲伦敦和巴黎,人口也不过十万,无法和繁华的南京相比,梁国政府出钱,安排人员陪这些荷兰人在南京游玩,令各人都乐不思蜀,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这些荷兰人一走,高欢与宋应星等人就来到船厂。
这时高欢近距离观察高大的风帆战舰,不禁问道:“宋先生准备怎么办?”
宋应星道:“回禀大王,臣与工匠们商议过了,给每一根木头和船钉编号,一边拆一边画图记录。臣等先把船拆了,然后按着编号组装回去,便能掌握夷船的内部构造!”
高欢眉头一挑,船底漏个水,把整艘船都差了,然后再进行组装。
若是拆后能够重新装回去,便说明工匠们掌握了夷船的构造,梁国就能进行仿制。
只要不是印度手艺,多几个零件出来,梁国的造船业,便算是掌握了建造海船的技术。
高欢重重颔首:“好!寡人支持你们!把它拆了,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