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谁?
天帚在愁着要不要搭话的时候,白驹皱眉,黑着脸望向他。
“被你逼的!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本尊没有记忆吗?任由分身为非作歹,一下子,这几天受的罪全部涌上脑门,他连云翳也痛下敌手。
“我?抱歉!我真的……”难道又是……好像是有一点印象,可是在那之前,他都以为是梦。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伤了霆霓殿下的护卫,竟然还厚颜的要求殿下帮忙。
这阵子,他都做了什么?
以为拿小白驹没办法,看见白驹的沮丧挫败,受的伤迟早会变成疤痕,然后痊愈的。
“我们刚刚正要出发找人类小孩……”
“天帚,你知道那个人类小孩在哪里吗?”不等天帚说完,白驹忙道,“我有急事在找她,你们没在一起?”
“你以为我们会走在一起被你们一网打尽吗?”天帚像看傻瓜一样反问白驹。
白驹顿无言以对。
“你也是来找她要解药的?”
“你怎么知道?”
“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她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
玥小姐不会乖乖一直循洞道走的,她那身好事的体质,如果没猜错,可能还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
刚刚有一瞬间,天帚似乎感觉到心脏异常的跳动,然后一股强大的异族气流在脑门掠过,人类小孩曾经召唤强魔力的魔法。
这是契约者之间的心灵感应吗?
若灵验的话,应该在——
在幽深的山洞里,只要有阳光能从洞口射进来,植物就能生长,长久下来,还能形成不需要和外界同步的生态系统。
穿梭在绿植环绕的隧道里,伴随着朝曦活灵活现的描述,玥在绿叶间看到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欢快地越过身侧,穿过一条一条长廊的身影。
“……听说人族的血肉别有一番风味,可是我们就像荒野的乡下人,过着与外界脱节的原始生活,对此种美味是闻所未闻。当接到人类空降光之国的消息,虽然都错听成是一款美味的、从来没有品尝过的食物即将作为与雷国友谊长存的信物被奉上。
显然对于从来没有尝过的东西,而且活生生的,还和我们长得差不多,会走会动的,一般人实在无法提起多大的食欲。何况,这件食物被他们的晷景大人,雷国储君、结界守护者妒罗锦大人小心翼翼的,就像掬在掌心的宝物一样,其实她根本宰不得的。”
玥被朝曦的夸张神情逗笑,她并不认识妒罗锦或是晷景,对霆霓还有点认识,自是想象不出魔族会对尤加利和颜悦色,那只是无稽之谈。
对于照顾小孩子的工作,他们是很厌烦的,而且是初来乍到的尤加利仗着背后强大的撑腰,口不择言,刚开始那会相处,她实在不讨人喜欢。奈何他们的晷景大人好像被捉住痛处,讨厌也得咬牙切齿的笑着面对。
“尤加利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四号楼,但是鸟兽对她的要求似乎从来不会拒绝。”只要这里的鸟兽愿意,就能被载到任何地方。
所以她偶然能躲过监视来到五号楼,甚至是六号楼。也是在那时候,尤加利第一次光顾了花月宫,殿卫朝曦得到百年来、来自人界的第一份礼物。
“我还一直保留着这身衣服的原版。”
玥也是一脸得到礼物的惊喜。
“尤加利在人界的衣服?”玥惊叫,这实在太意外了,她没有想过会还能有机会接触尤加利在人界带过来的遗物,想知道尤加利的过去,她的遗物自是不可错过的。
“是的。”就知道她会喜欢的,“尤加利从没有跟我提过她的过去,不过,我想她在原来的世界可能发生过相当不愉快的事情。”
朝曦领着玥在一个房间前驻足,她推开门,微薄的阳光趁机窥探,一匹白纱如瀑布平铺直下卷入眼帘。
是婚纱?是谁要举行婚礼?
放置了上百年,再怎么保管妥当,也难免沾上时光的尘埃,也不能掩盖手臂处和衣襟上那鲜红的,那是血迹?
上面有血迹?
喵!
……
地面很冷,而且凹凸不平,是石头吗?周围很黑!
喵!
脚边传来毛茸茸的暖意,她示意小猫安静,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周围依旧很黑,是夜晚吗?
她赤裸想双脚,循着微弱的光芒一直走到走廊尽头。
光是从尽头的房间门缝传出来的,听到摔杯子的声音,她停住脚,待周围再次安静了,她贴近墙壁走去,然后躲在半掩的门后。
她看不见房间里的情况,只从说话声判断,里面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在说什么?
似乎跟谁有关。
“父亲,我不想跟那个、那个……”不是词穷,而是任何形容词都描绘不了他的厌恶,“你们知道外面的仆人是怎么说她的吗?她是一个怪胎、一个异类,一个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罪人,一个本应接受女巫审判的瑟西。”
“不要让那些以讹传讹的流言影响你的判断,丹皮尔。”书桌前,一把狡诈的苍老的声音严正提醒。
“呵呵……你的父亲,就他最会安慰人了。”房间唯一的女生发出妖魅的笑声,直让人毛骨悚然。
“闭嘴。你还不明白吗?她身上有哈托格的航海地图。”
房间随即安静,然后是一阵欢呼。
“哈托格的地图?那个与世界尽头相连的……”
嘘——
女子站起给父子两倒茶,弄出尖锐的碰撞声,借此掩盖谈话声。
“塔斯曼那狡猾的老家伙已经再次杨帆了。”
“那么传闻有个船员不顾忌讳从东岸大陆带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回来是真的?”丹皮尔压低声音,“父亲,你确定那个怪胎身上真的有航海地图?”
“你看她的名字,这里不会有尤加利这种东西,但那边会有。你若不喜欢,得到地图后马上把她……”
吱——
“谁——”
她听到他们拿剑的摩擦声。昏暗中,她看不清那追着她跑的三人的脸,只能一直一直往黑暗里拼命奔跑。
再次看见除黑暗以外的色彩是,她提起婚纱,依然在拼命奔跑。
那天的阳光耀眼得看不清前路,从陌生的府邸到大道,一下钻进潮湿狭窄的小巷子,她跑不动了,象征着幸福的白纱成了她的负累,拐弯处传来追兵的声音,马上就要被追到了,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为何?那些对着上帝发誓,照顾她一生一世,会让她幸福的承诺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若他们说她卖身给了恶魔,那么她就要到恶魔的世界,用邪恶之手重新爬回人间。
她满脸泪水,看着锋利的剑直插入掌心,却不觉疼痛……
“玥小姐?”
朝曦看着泪水滴落玥抚着血迹的手背,拿出手帕递给她,关切地问:“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玥摇摇头,并不是,不是她的,这是尤加利的眼泪。
当鲜血从掌心往手肘下流去,沾湿了婚纱,然后落在地上,异世界的通道被偶然地打开。
至于他们说的地图……
“除了这件婚纱,尤加利还有留下什么吗?例如,牛皮革之类的、地图之类……”不知魔族对那张像涂鸦一样的古地图有什么看法。
朝曦摇摇头,只有这件婚纱!
“不知雪月宫的朝暾能否帮到你。”
“雪月宫的朝暾?”
“是的,他和尤加利年纪相若,情同兄妹,连妒罗锦都吃醋。尤加利的孩子也是朝暾接生的。”朝曦碧眼一转,别有深意的特别注明。
原来最熟悉尤加利的不是朝曦,雪月宫的朝暾吗?记住了。
她再次轻轻抚摸袖子上的蕾丝花边,小黑猫摇摇头钻回包袱,有关这件礼服的记忆就到此为止了。
“朝曦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把尤加利的婚纱让给我吗?”
“当然。”朝曦马上答允,仿佛早有预兆,这件礼服应有它的归宿,总不能一直放这里。
“万分感谢!作为补偿,我会把琤瑜姐登台的戏服给朝曦夫人的。”
登台?戏服?
“那是什么?”朝曦激动地问。
“现时人界最流行最时尚最舒适的礼服。”华丽,玥就不敢说了。
最流行、最时尚、最舒适——
“真的?不得了,你知道吗?这件胸衣压得我骨头都变形了,可是尤加利说这是全套衣服的精髓。”
“明白!对了,我手机里有些存图,朝曦夫人可以先挑选,多挑几个款式,姐姐的工作室有很多,都是不值钱的东西。最好把夫人尺寸告诉我,待我回到人界即可马上修改,当天发货。”
她把手机掏出来,翻到图片页。
手机在魔界一直处于关闭状态,电量还是满格的。
“可以吗?”看到图片,朝曦如获珍宝般捧起这小盒子。
“当然,我们边喝茶边谈,夫人可以慢慢挑选。”
尤加利的婚纱,比起那些没用的登台服,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最后,门完全合上之前,玥回头再瞧了一眼,上面的血迹是否有点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