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光之国,必须卸下重甲,连稍微有点重量的武器也不能携带,漩涡承受不了。
霆霓看着焚轮片刻,面具流露出说无尽的歉意和哀伤。
随便套件单衣,披风带上,连战甲都没穿上,也不见捎上随身武器,当然是为了让城门守卫降低警备,更轻易获得通行,但也可见出门有多仓促。此刻的焚轮魁梧尚在,只是威武不再,连每一根都能溢出霸气的刺猬头看起来也没了生气,垂头丧气的。
从出生到现在,他从不曾见过老爸如此落魄的模样,像一夕间苍老了。
老爸难道真的来替他收尸的?以为他困在一号楼了?死了?
听到儿子的呼唤,焚轮呆愣了好一会,熟悉的声音不觉让泪水灌满眼眶,他冲上前,一把抱住霆霓。
殿卫低下头,假装揉眼睛,偷偷擦去泪水。
男子汉的刚韧和柔情之间不起任何冲突,焚轮的父爱,只有亲身经历过,感受生命被威胁的殿卫最清楚。
尽管在晷景大人面前表现镇定,端起长辈的气焰,也只是为了吓唬他,夺得主导权。
这就是父亲。
“喂,老爸……”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很丢脸的。
“你真的从一号楼出来了?”焚轮梗塞着问。
“是。”
“这件事,我还不敢跟你老妈说。”
“老爸,我没事了,可能有那么一点,不过真的,我回来了。”
紧握在霆霓肩膀上的大手感到无比的欣慰地松开,然后猛地拍下。
“竟然真的从地下城出来,不愧是我的儿子,哈哈……”
“那当然。”霆霓赶紧动动肩膀,没有脱臼,还好。同时脸上的面具涨红,骄傲得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晷景愣住,殿卫也呆然。
生死重逢是很感人,浓厚的父子情也很让人动容,但脚还踩在别人家的土地,说这种毫无悔意的话。
践踏他人国土领域,这有什么值得自豪的,这父子真像,把旁人都当傻子这点尤其像。
一秒前的感动荡然无存,晷景美丽的脸渐渐阴沉。
“好了,老爸,可以放开我了。”这样要抱到什么时候?
“不,这样抱着感觉才真切,简直就像霆霓还活着一样。”焚轮叹息。
“我还活着。”
“我感觉得到。”焚轮颤抖着,发出一阵呜咽,“我该怎么跟你母亲交待?”
霆霓蹙眉,猛地推开焚轮。
“老爸,我是霆霓,我还没有死。”
“你不是,孩子!”焚轮揉揉他的脑袋,露出最后一脸的溺爱,他的头发是和霆霓婴儿时的头发一样柔软。
头发有点长了,都到肩膀了,他出门游历才两年而已。他此前一直希望霆霓留长发,与他母亲一样棕黑的长发,但,是这里阳光的关系吗?现在看上去比较贴近他的墨黑,黑得更纯粹。
“老爸,你怎么了?”他神情恍惚,两眼呆滞,前一秒还欣喜若狂的。
好,好可怕,一股风雨欲来的不祥之兆。
“你不是。”焚轮搂着霆霓肩膀的手慢慢移开,最后还依依不舍,往他胸口轻拍两下,然后指着霆霓,手指一弹,迅猛的把跟前的面具男弹推到大殿的门上。
“老爸,你怎么了?”
焚轮沉痛地道:“你只是一个占据了我儿子身体,还把他的脸吃掉的怪物,我现在就要把你结束,连同霆霓,我的儿子……他在天堂会感谢我的。”
吃掉霆霓的脸,还套上诡异的面具,那个面具,能露出快要扭曲的夸张神情,一看就是不祥之物。
啥?
焚轮挤出一滴眼泪,绝望地看着抚摸过霆霓的右手,魔力慢慢凝聚起来。
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父亲的气话会成真——若他能亲手处决那个不伦不类的人类女子和她的小孩……
想不到,他竟必须得亲手结束霆霓的一切。
“等等,”怎么说着就凝聚魔力来了,当然,老爸已经仁至义尽了,凝聚了半天还没舍得出手,“我是霆霓,我没有被吃掉,真的从地下城活着出来了,面具是从一号楼借用的,只有佩戴这个面具才能离开地下城。详细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可是面具摘不掉。”
晷景在看着,如果他现在如实道出,导魂者面谱在一号楼作用,后果不设想,下场可能是一样的。
“不要再胡言乱语,你以为我会相信?”焚轮怒发冲冠,攻击一触即发。
焚轮的魔力一下充斥整座宫殿,应召的风暴云很快聚集在宫殿外。
焚轮的风暴,估计最宏伟的建筑也承受不住。殿卫赶紧躲到晷景身后,晷景扭过头看着殿卫片刻,殿卫尴尬地笑笑,一步一步从晷景身后挪出来。
“真的,是真的!你要相信,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老妈也不会放过你的。”糟糕了,老爸瞬间就能把他秒掉,老妈又不在,没有人能扑息焚轮的怒火。
“证据!”晷景突然插话,“焚轮陛下,我们不妨听听这个冒牌货还有什么狡辩的,毕竟他是最后接触霆霓殿下的人。”
最后……
言之有理,焚轮压住右手,蓄势待发的魔法被按下去。
“对,不,什么证据?”
“证明你是我儿子的证据。”焚轮吼道,装疯卖傻,他儿子智商有那么低吗?
“那是些什么东西?”话毕,焚轮再次抬起右手,手中的旋风球准备在弦,霆霓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信物,对了,信……他哪会随身携带那种累赘的玩意。
“怎么样?”焚轮不耐烦了。
“知道,知道了。类似隐私一类的东西吗?我想想,在想了。”
面具会产生相应的魔力对抗,他像一个近距离的旁观者,虽不至重伤,但得呆呆承受魔力的冲击,那种感觉也不好受。
“我老妈是半血族的人类,是你们和低等的人类交换了某些东西换来的。”
“这全世界都知道。”
“那你们具体交换了什么?”霆霓接着问。
这个问题,全世界都想知道,晷景和殿卫也不例外。
“我也不知道,萨拉说她取走了某样东西,可是我感觉没少什么……”
“萨拉就是那个肮脏的低等人类?”
“对,她会奇怪的巫术,还能预知未来。”不对!“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发问!”
“是,是,是!是我不好!”霆霓马上认怂。
却换来焚轮越加质疑的目光。
“我的儿子是不会随意道歉的,虽然你的面具看起来也毫无悔意。”
霆霓看着旋风球,慌了。
“死老头!死到临头,你让我怎么办?这个东西又摘不掉!”
“摘不掉?让我来试试!”
焚轮和晷景同时迈前一步,霆霓不禁后退。
经过一番死命的努力,痛得霆霓呱呱叫,差点把脑袋都拔出来,面具就像生来就长在他脸上一样坚强。
没办法了,晷景拿出利器。
“你是说面具是从一号楼拿的?只要留下面具,你就走吧。今天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他不是霆霓,连焚轮也不承认,那就当不是了。
只要取回面具,焚轮自然会收拾他。
霆霓看着步步迫近的锐光,晷景想剥下面具就了事?好狠心,枉他还曾经答应娶他的,虽然马上就反悔了,难道这是所谓的因爱成恨?
焚轮上前,一把钳制住他,只让面对着晷景,好让他下手。
“老爸,你干什么?”
“别乱叫。”
晷景把小刀挨近,刚抵上面具,一股强大的力量自霆霓身上爆发,把焚轮也逼离。
“这是怎么回事?”
“面具在保护他。”晷景明白力量激发的原因了,“若直接攻击面具,它能释放出更大的力量。”
“不让摘是吗?那只能攻击脖子以下要害。”焚轮一下听出端倪。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下的诅咒吗?
“焚轮陛下,请让我自己来,毕竟这是我国的宝物。”晷景扯下披风。
他反而会妨碍到他,焚轮站到一旁,不打算插手了,虽然他不是霆霓,但感觉不坏,两人同时夹攻,伤害更大,面具是一号楼的,晷景拿回来也是很正常。
“哥哥,不要。”云翳慌慌张张从外面跑进大殿,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云翳?”
云翳?
焚轮不禁多看两眼忽然出现在大殿的女孩。
云翳就是焚轮最珍视的女儿,甚至不惜把国家割舍,也不愿她接任的女儿。
“面具只有待佩戴者的生命结束才可以取下。”云翳翻到那本书上的某一页。
小刀瞬间换成白陶魔剑。
晷景要用白陶魔刃?不是已经是面具的手下败将了吗?
“强行剥离,面具即消失回归它原生地……”云翳飞身挡到两人间。
“那是一号楼?”真是女大不中留。
云翳摇头。
“据父亲的图册记载,导魂者的面谱是灵界的所有物……”
“那还给灵界也是很正常。”他再次打断。
“可是,它的存在对光之国的地下城至关重要……”
“云翳,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云翳缩缩脑袋,小声抱怨:“因为……你一直在打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