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上前行了礼,并不怎样激动,不过也不会冷漠生疏,“臣妾见过皇上,谢皇上挂念,臣妾无恙。”
“没事就好,”司马衷伸手,将她领过来,“朕一直在担心,怕你在金墉城会有危险,不过现在没事了,朕已经恢复你皇后之位,你还是大晋的皇后,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羊献容暗暗苦笑,她这个大晋的皇后可真没什么好显摆的,说废就废,说立就立,河间王又几曾看过皇上的面子。“是,谢皇上。”
“容儿,你别担心了,”司马衷见她并无喜色,料想她是不放心司马欢如,安抚道,“待十六弟整顿好兵马,就杀回洛阳,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欢如是朕的女儿,没人敢将她怎样。”
羊献容就算再担心,可她人已在邺城,说什么也是无用,只能强颜欢笑,“是,皇上思虑周全,臣妾等着与欢如相聚那一天。”
“朕也是。”
说了几句话,司马衷即露出疲态,羊献容长途跋涉到来,也是累极,司马颖即让人铺好床,让两人都去歇息。
刘曜在外头站了一会,非常平静地回了家。
胡氏知道他去洛阳接人,就怕他没个分寸,直接把人给带家里来,故一直在大门口张望,见他一个人回来,才算是放了心,“容儿去见皇上了?”
“嗯。”刘曜应道。
胡氏有点奇怪,这可不像他的作派,怎么这样平静?“永明,你没事吧?”
“没事啊,”刘曜挑挑眉,“容儿接回来,我的任务完成了,能有什么事。”
胡氏心里泛着嘀咕,不过好歹是什么事都没有,她亦不再多问。
待母子俩都进去,卜英娥却打开了门,目光阴沉。
羊献容到邺城来了?
这是要陪着皇上呢,好,待寻个机会……
羊献容虽累极,可因为牵挂司马欢如,并没有睡太久,就起了身,到外头坐坐。
七月的天,十分炎热,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白花花的阳光直射下来,灼热的让人受不了。
羊献容想起外祖父一家,也不知如何了,这么多年不曾回来,这里的一切,都离她远去了一样。
司马伦被诛杀时,孙秀同样被杀,夷三族,外祖父与孙秀是同族,按理当诛,不过他早已不问政事多年,且司马衷看在她面子上,并没有动外祖父一家。
如今他们想必在此安然度日吧,大晋一直大乱不断,她经常自顾不暇,已经很久没有外祖父一家的消息了。
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
羊献容身子一震。
“是朕,”司马衷转到她前面来,关切地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在想什么?”
醒来不见心上人,他大为慌乱,以为她离开了,直到出了门,看到这熟悉的背影,他才安了心。
羊献容起身要行礼,被他按住,也就作罢,“回皇上,臣妾睡了一会,天热,睡不着了。”
“那就晚些时候在睡,”司马衷看了看她的脸色,“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皇上,臣妾想去外祖父家看看,”羊献容也不瞒他,“臣妾几年不曾回来,所以……”
“朕倒是忘了,你外祖父家就在邺城,”司马衷爽快道,“没问题,稍候朕让人护送你过去,朕就不去了,你快去快回。”
他是被挟持出洛阳,不得已在邺城暂留,已是颜面尽失,除了司马颖府上,他哪都不想去。
这倒正如了羊献容的意,“是,臣妾去去就回。”
因孙氏一族到底是死于皇上一纸诏令,若是皇上去外祖父家,又是一桩麻烦。
“朕让刘将军陪你去,”司马衷大大方方道,“他对此地熟悉,有他在,朕也放心。”
羊献容暗暗心惊,皇上是真的知人善任,还是对她有意试探?“皇上,这……”
“就这样定了,”司马衷面上并无不妥,“你去换衣打扮一下,朕让人准备礼物,你是朕的皇后,可别丢了朕的颜面。”
羊献容也就不再多想,起身道,“是,臣妾先行告退。”
不管皇上心思如何,她都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事到如今,也无法判断谁对谁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马衷看着她的背影,手越攥越紧。
“皇兄这又何苦。”司马颖负手站在一旁,见司马衷看过来,这才上前行礼,表情有些无奈。
“朕不懂你在说什么。”司马衷哼一声,表情略尴尬。
“是。”司马颖忍不住又想要笑。
他如何不明白,皇兄这是在试着放弃皇后,所以才创造机会,让刘曜跟皇后在一起,来试试皇兄自己会不会妒忌,能不能够接受。
皇兄身为一国之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如此替皇后打算,是皇后之幸,他自己甘愿受这等羞辱,是刘曜之幸。
“是什么是!”司马衷懊恼万分,“你什么都不懂,不准胡思乱想!”
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一切,知道容儿跟刘曜曾经是夫妻,知道她在邺城休养那段时间,跟刘曜生了一个儿子。
他无法接受,但更不能因此而放弃容儿,甚至是伤害她,所以她刚回宫那段时间,他才因为不知如何面对她,而处处冷淡,却又不能真正放弃。
几年过去,他已经从那种矛盾中走出来,他虽是一国之君,却无法护容儿周全,无法给她安定的生活,他甚至有预感,自己的命,无法长久。
既然容儿跟刘曜两情相悦,他又为何不能成全他们,只是……在他活着的时候,依然不能看着容儿投进别人的怀抱,所以,他要慢慢放弃。
“是。”司马颖很心疼他,知道他做这决定,必定十分痛苦,身为男人,身为皇上,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看破不说破就好。
司马衷狠瞪他一眼,“兵马调度如何,何时能够发兵洛阳?”
一说到此事,司马颖的表情,即变的凝重,“臣正要向皇兄禀报,如今的战况……不容乐观。”
之前他分别派王斌、石超、王粹等人对战王浚与司马腾大军,本是想等他们打退各自的对手,而后整顿兵马,护送皇兄,打回洛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