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找到你弟弟时,你刚好被斋藤介的人控制起来,所以左先生还没有让人告诉他,他的姐姐想要见他。”
宋特助看着沉默的绫濑樱,轻声道:
“你是今晚就做好准备见他了吗,还是需要我们提前告诉他一些事?”
绫濑樱顿了顿,然后摇头说:
“我明天再见他吧。”
刚才的急切和冲动都已经冷静下来,现在她有些近乡情怯般的畏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幼年时就失散的弟弟。
如果她弟弟这些年过得好,她的心理压力还能小一些,但得知对方早早就辍学之后,她的那种无力和愧疚就深深涌上来。她在母亲临终前答应过,要照顾好弟弟,可如今——
因为那么多阴差阳错,直到现在她才有能力和他重新相见。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藏在阴影中。
“当年我父亲因为一桩被人蓄意栽赃的冤案自尽,只给我们留下一封遗书。我母亲又被查出患了重病,她不想我们收到牵连,只能托熟人想办法把我和弟弟都送到外国去,而她自己留在东京接受审查。”
不知多久后,静谧的车内传来绫濑樱的声音,“可是,这中间出了差错,我和弟弟在出国的途中失散了。我留在了东京,而他不知去往了何处。”
她当时才只有五岁,知道她才只有两岁的弟弟丢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这一错,就错了这么多年。
而她长大后试着在东京调查过当年的事,才查出原来当年她母亲竟是被骗了,那个所谓的要带她和弟弟去国外找寄养家庭的中介,其实就是一个国际贩子而已,不仅没有按照她母亲的嘱咐好好照顾她们,还私吞了她母亲留给她们的钱。
她无数次深夜梦回,都想过她的弟弟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个人世,可她又不愿意放弃,如果真是那样,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她根本没法承受。
后来她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关系,找到了当年欺骗她母亲的贩子,查到的最后线索也就是她弟弟在到了英/国之后又和那贩子走失,侥幸没有被贩卖,但之后的下落,就无从查起。
所以她只能一边报仇,一边联系上了左愈,为的就是能找回弟弟。
现在想,其实她的弟弟已经算是幸运,能逃过被贩卖的命运,被福利院收养后,又被人领养,即使他一直过得糟糕。
可是,如果当年没有那桩冤案,他现在又该是什么模样啊。她的家庭也不会破裂,而是幸福圆满。
“绫濑小姐,我们到地方了。”
就在绫濑樱沉醉于回忆中时,宋特助已经把车开到了酒店。
抬起头看着五星级酒店现代风的建筑,绫濑樱走下车。
宋特助带她走进酒店前台,给她办了入住手续,又送她乘电梯到了房间所在的楼层。
“谢谢你,也谢谢左先生。”
要用房卡刷开门时,绫濑樱站住脚,对宋特助深深地鞠躬,“左先生可能没有时间抽空见我,但我还是想对他当面道谢。他帮了我很大的忙,以后他有什么事需要我,我都义不容辞。”
宋特助见状赶紧道:
“绫濑小姐,你起来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但绫濑樱却很倔强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又道:
“我别的没有,但还有一身本事,不能算是没用。我知道左先生现在缺人保护左夫人,我可以帮忙,我不怕危险。”
看着她,宋特助有些无奈地笑了:
“好,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他。”
绫濑樱这才站直了身体,对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正准备走进房门,宋特助又叫住她道:
“你弟弟就住在603房。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准备,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给你们安排。”
绫濑樱点头,欠身目送着他离去。
东京。
在左愈的逼视下,楚湛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教导主任盯上的差生,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才道:
“不是啊,就算我这么说,你确定那个什么禅师就会见我?”
说着,他耸肩道:
“那禅师不是不接见外国人吗,我又不是霓虹籍,而且就凭我的身份,对方一定会有戒心的。”
左愈双手抱胸,闻言就淡淡笑道:
“就是因为你的身份,我才让你做这件事。别忘了,外界一直传言我们不合,每年都明争暗斗争锋相对,更何况——”
楚湛望着他,觉得他接下来一定没有好话。
果然。
“更何况,你当年追求我老婆的事,可是近二十年来都最劲爆的豪门情史之一,不知被多少人津津乐道,到现在都有人说,你其实还没有忘记我老婆,只不过我一直看着她不让你们见面,你无计可施才罢了。”
左愈笑意吟吟。
楚湛一拍桌子就站起来道:
“不是啊左愈,你这人就小心眼到这种程度,当年的事都过去快二十年了,你还记在心里呢?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过温潇,但那都是以前,懂不懂?”
他气愤地指着自己,“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犯不着偷偷摸摸惦记别人的老婆。咱俩认识这么久,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喜欢什么我从来不藏着掖着,我要是说放下那也就是真放下。而且我是真拿你当朋友了,你还怀疑我有那么缺德的心思?”
左愈欣慰般拍了拍他的肩: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承认当年你纠缠我老婆就是缺德了。”
楚湛被他气得嘴角都歪了,而温潇这时刚好端着果盘进来,就看到两个男人勾肩搭背着,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笑道:
“你们现在还真是合得来啊。”
左愈笑呵呵:
“那当然,不然我能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阿湛做吗?”
楚湛刚想说什么,就被他这一声肉麻的“阿湛”雷得心口都疼,但当着温潇的面,他只能郁闷地咽下这口气,看着左愈皮笑肉不笑道:
“是啊,我和你老公可是哥俩好,这关系铁得都不行了。”
温潇侧着头有些疑惑,她总感觉楚湛好像是在讽刺左愈,难道是她的错觉?
左愈揽过楚湛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色,楚湛假装没看到,但对上温潇的目光还是道:
“我很乐意帮忙。”
说着,他又看向左愈说,“不过帮忙是帮忙,但如果我说了但那个禅师没有回应,那我也没办法。”
左愈却笃定道:
“不,他一定会联系你的,就因为我们的关系在他看来是可以利用的。”
楚湛笑了,认识左愈这么久,他完全知道这家伙是在想什么,“所以,你是想让那个不死原禅师认为可以借我的手来对付你。”
左愈没有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温潇,对方刚好接到谁的电话,走出了房间,于是他低声道:
“不仅如此,还要让不死原认为,你仍然对温潇有兴趣。”
那个不死原禅师很狡猾,只有当对方以为和楚湛有着相同的目标,可以用足够有吸引力的价码说服楚湛时,那人才会出手。
楚湛皱着眉,半晌后摇了摇头道:
“虽然我不是很愿意让别人有这样的误会,但既然这件事和温潇有关,那也是我欠她的,我不会推脱,都按你说的办吧。”
左愈看着说到这里微微垂下眼眸的楚湛,笑了一下说:
“这些年过去,温潇一直都没有记恨过你,当年的事你已经可以放下了。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当是帮朋友一个忙。因为就算你是觉得亏欠,我也不希望除我以外的男人一直对我老婆有什么想法。”
楚湛顿着,他知道左愈其实已经不再吃他的醋,也不再把他当成曾经的情敌。如果左愈觉得他还对温潇有念想,就不是现在的态度,所以对方这么说,只是想让他放下过去而已。
而他也很清楚,温潇确实并没很过他。
不仅没有恨,她对他当年的失态甚至是理解的。
这些年,她一直都坚持去看望楚溯言的墓,那个笑容明媚的单纯少年,仍然活在她的记忆中,即使他的身影已经随着时光褪色,也依旧鲜活如初。
对着左愈,他低笑了一下,眸光中只剩下怀念,而不再有执念。
伦敦。
“你说想要见我的人,是楚氏集团的董事长?”
不死原禅师目光微沉,不知想到了什么。
电话中,他的徒弟毕恭毕敬道:
“我已经核实过对方的身份,确实就是楚湛本人。”
“他有说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祈福吗?”
闻言,徒弟有些迟疑,不死原禅师察觉到对方的态度,道,“楚湛没有明说,但我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他好像是从哪里听到了有关您的一些事,所以想请您帮他圆一个夙愿。”
“夙愿吗?”
不死原的嘴角勾起,他笑得浅淡,眼里却闪烁着光,“有意思。”